凝香的眼睛微微闪烁着凌光,她看着眼前的永宁,轻声问了句;“袁妃娘娘今日过来,到底想说什么?”
永宁目光平和,只道;“永宁只想问娘娘一句,江山美人,皇上为何不能兼得?”
凝香眼瞳里却是轻微的恍惚,她看着面前的永宁,低声道;“江山美人,他已经兼得了,袁妃娘娘是美人,玉秀宫的秀女也全是美人。我只想带着孩子,守着我的亲人过日子,离这皇宫,越远越好。”
永宁抿了抿唇,轻声道;“无论是我,还是那些秀女,都只是皇上的摆设,也是这后宫的摆设。若娘娘心里连摆设也容不下,那不妨就干脆给皇上一个痛快。也好过这般折磨。”
凝香向着永宁看去,就见她神色平和,迎着凝香的眼睛,清脆道;“皇上将我安置在后宫,不过是为了安抚前朝旧臣,待他大权在握,不必受旧臣掣肘,那时候,想来永宁也不必在宫中碍着娘娘的眼睛。至于那些秀女,更是不值一提,一切,就全看娘娘如何想了。”
凝香心神一颤,久久说不出话来。
永宁目光向着周遭打量,眼见着这座农家小院,她微微凝神,继续道;“永宁曾听闻,娘娘的家乡在澧城的罗口村,听说那个村子偏僻贫寒,不知娘娘想过没有,若有朝一日皇上放下一切,当真带着你和孩子回到罗口村,村里的日子,就真比这宫里的好吗?”
凝香身子微震,脑子里一直回荡着永宁的话,村里的日子,当真会比这宫里的好吗?
永宁没有再看凝香,只随手捏起一块精致的点心,道;“若这草屋不在听香水榭,而是在罗口村,娘娘和公主,又何尝能享有这锦衣玉食,奴仆成云?娘娘或许不在意,可公主还小,她分明享有万千宠爱,为皇上心头至宝,娘娘又为何要让原先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变成一个乡下的穷孩子?”
“娘娘自小在民间长大,自是比永宁更懂得民间疾苦,若碰上灾年荒年,老百姓连口饱饭也难吃上,若只为了娘娘想过的日子,就要让皇上舍下江山,放着这荣华富贵不要,偏偏要带着孩子去民间吃苦,永宁是真不明白,娘娘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到了如今,我只想和九儿在一起,把孩子养大,我先前的确曾想过让他放下江山,带着我和孩子走。如今,再也不会了。”凝香咬字极轻。
永宁定定的看着她,站起了身子,离去前,最后留下了一句话;“皇上一路走来,诸多不易,如今总算是天下在手,并且即将独挡一面,可偏偏这时候,娘娘和他说,他得到的这一切,所拥有的这一切,全不是娘娘想要的。娘娘觉得,皇上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凝香脸色渐渐浮起一丝苍白,她站在那里,没有去看永宁一眼,一双手却是轻轻颤着,显是永宁的话对她震动极大。
离开了听香水榭,月竹跟在永宁身后,不解道;“公主,董妃自请出宫,皇上也分明是答应了,您又何须来阻止?她自己不惜福,甘愿折了自己的福分,干咱们什么事?再说她一直在宫里,旁人哪有机会接近皇上,怀上龙胎?”
“比起孩子,我更希望他江山美人,能够兼得。”
永宁话音刚落,就见王公公已是领了人往水榭这边赶来,见到永宁,王公公一愣,连忙弯腰行礼。
见他神情有异,永宁眉心微蹙,问道;“出了什么事?”
王公公只道;“回娘娘的话,今儿是董妃和公主出宫的日子,老奴来接”
瞧着王公公一脸虚汗,永宁问;“皇上在哪?”
“皇上昨夜有些贪杯,眼下还在元仪殿歇着,宿醉未醒。”
永宁看了眼天色,见已日上三竿,遂是皱眉道;“皇上喝的很醉?怎生到此时都没醒?”
王公公不住称是,永宁瞧出了端倪,上前一步,低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公公慌了神,只得全招了出来;“娘娘,您可要为老奴做主,这昨夜昨夜里皇上酒醉,在元仪殿临幸了一个宫女,本来也没什么,可这宫女哭哭啼啼,说是皇上强行占了她,回屋要上吊自杀,闹得太后也知道了。”
永宁微微蹙眉,“昨夜你没陪在皇上身边?”
“昨夜老奴也在,可见皇上搂着那宫女,老奴哪还敢在看。”
189章 彼此都落了个清静
永宁听了这话,心口也是一沉,她沉默片刻,才道;“这宫女此时何在?”
“已经被太后下令,接到寿康宫去了。”
永宁闻言,心里便是苦笑,只微微点了点头,道了句;“此事,便让太后处置吧。”
说完,永宁侧身,向着听香水榭看了一眼,回想起凝香方才的容色,显是已经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又孰知半路会杀出个元仪殿宫女,永宁闭了闭眼睛,对着月竹说了句;“月竹,咱们走。”
月竹见永宁神情平静,遂是赶忙跟上,回到荷香殿,月竹打量着永宁神色,小心翼翼道;“公主,皇上昨夜临幸那宫女,想来也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您可千万别难受。”
永宁瞥了她一眼,道;“我难受什么?他身为皇上,临幸宫女只是寻常,有何好难受?”
月竹道,“公主自小在宫里长大,见惯了皇上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可董妃长在民间,怕是得了消息,又要难过一场了。”
永宁闻言,只微垂着双目,良久,才轻声道;“就看她自己,能否想开了。”
月竹想了想,道;“公主,您说皇上会如何安置那个宫女?”
“事已至此,皇上如何安置那宫女,还重要吗?”永宁声音轻微,语毕后又是说了句“再说,若我没有猜错,想必太后已是下了懿旨,给了那宫女名分。”
元仪殿。
梁泊昭一直睡到午时。
宿醉后,头疼欲裂,嘴巴里更是干燥如火,他从床上起身,只按了按眉心,看着周遭的一切,眼底浮起几分恍惚。再看向身旁,已空无一人,唯有床褥间却是浮着几分甜香,提醒着他,昨夜那一场欢爱,并非他的梦境。
梁泊昭下了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嗓子里方才清爽。
听到屋子里的动静,王公公慌慌张张的领了内侍进屋,小心翼翼的开了腔;“皇上,您醒了?”
梁泊昭在椅上坐下,他双眸暗沉,声音嘶哑;“昨夜,有谁来过?”
王公公心里一咯噔,只道;“昨夜里一直是老奴在皇上跟前服侍,没没旁人。”
梁泊昭双眸如刀,向着他看去。
王公公心头大骇,终是忍不住跪了下去;“皇上,昨夜里您喝醉了,嘴巴里一直说着胡话,老奴让人去熬了醒酒汤,后来玉姑娘端了醒酒汤,老奴尝了后,让她给您送了过来哪知哪知”
梁泊昭竭力回忆着昨夜发生的事,然而无论他如何回忆,却只想到自己与赵云平在明月阁饮酒,而后甚至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的元仪殿,但他却偏偏做了场梦,一场美梦。
醒来后才知,终究不过是个梦,凝香并未来过。
她到底还是没有来找过自己,即便他将罗口村为她搬来,她也不曾来见自己一眼,到底是他想多了,自作多情,怕也不过如此。
梁泊昭合上眼睛,有些许的片段的在脑子里闪过,在睁开眼睛时,他面色沉郁,只道了句;“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