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衫衫翻出手机,点开微信,与“大卫”的对话还停留在“月光真美,想起了你”。他昨晚没有再发新消息来。
看来是没想起她。
时间还早,她不想惊醒邓嫂,轻手轻脚地下了楼,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喝。夏天日长,连五点都不到,月亮还高悬着,东方便隐隐泛起了鱼肚白。早起的鸟儿鸣声啾啾,不知是否捉到了虫子。
梅衫衫静坐片刻,盘算着徐诗音可能的举动,又估量了一下余母的态度,心慢慢定了下来。
她起身,正要再上楼,又鬼使神差地走到门边。
那天,她也是睡得迷迷糊糊,好像还梦见了刚从泳池里出来,湿漉漉鲜嫩嫩、八块腹肌如巧克力般诱人的年轻肉体,随后就被焦躁的钥匙拧动声吵醒,懵懵懂懂地开了门。
到底是什么样的邪恶力量,驱使着她把人推到门上的?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喜欢她,又喜欢她什么呢?
一边走着神,梅衫衫的手摸到门把,无意识地搭上,转了转。
咔哒。吱呀——
回过神来,她正要赶紧把门合上,门外陡然响起一声“衫衫……?”沙哑又迟疑。
梅衫衫一顿,猛地拉开了门。
一道颀长的身影靠在门边的墙上,白玉般的面庞写满疲惫,桃花眼中布满红血丝,不复平日的澄澈,目光在触及她时,仍是微弱地亮了亮。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梅衫衫难以置信,“……你不会在这儿站了一晚上吧?”
卫修垂下眼眸,睫毛颤动,在面颊上投下两道长长的阴影,旋即又抬眼,视线扫过她莹白的小脸,向下,落在她的小腹上。
他的神色纠结又痛苦,梅衫衫想装作不懂都难,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忍不住心疼。
“站得不累吗?进来。”
僵立了一晚,他迈步的姿势有些僵硬。梅衫衫叹了一口气,碰了碰他的手,果然有点凉。
把他按坐在沙发上,给他倒了杯热水,塞到手里,她在旁边坐下。
卫修机械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又低垂着头,踌躇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抬头直视她,“你……你真的……?”
他这个样子,真像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大狗狗,在等待主人宣布,他被抛弃了。
寿宴上人多口杂,蔡太太又不是特别守口如瓶的人,他会得到消息,并不奇怪。而过后检查的结果,余母失望之下肯定不会大肆宣传。
可是,至于这么听风就是雨,硬生生在门外站了一晚上么?
“如果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梅衫衫突然起了好奇。
卫修的反应像是被人捅了一刀,半晌,才带着几分纠结道,“……我可以养。”
他如果毫不犹豫,梅衫衫一定会觉得他幼稚欠考虑。可他的痛苦纠结,是那么真实,那么真挚,而纠结之后,居然是这样的决定……
“有这么喜欢我吗?”
梅衫衫柔声问,不待他回答,倾身过去,温柔地抱住了他。
纤纤玉臂搂着他的脖子,温软馨香的娇躯靠在他怀里,卫修整个人都呆住了。
又听她在耳边轻笑了一声——
“养什么养?要我到马厩里生个耶稣给你养吗?”
作者有话要说: 修修:我觉得我可能需要冷静一下……顺便给孩子要读的大学捐个图书馆……
☆、xxxiii
-chapter 33-
绝处逢生。
卫修脑中突然冒出这个词,而且他很肯定, 这次他用对了。
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表白, 没有在当场得到她明确的回答。可他既然敢得寸进尺地接近她, 又何尝不是仗着隐隐约约感觉到她对自己有好感?她不是天上月,可望而不可即;她的温柔亲和中, 似乎总是有格外柔软的一块,是独独留给他的。
谁说只有女孩子是敏感的?他就是知道。
他固然忐忑, 固然惴惴, 却仍是抱着相当大的希望, 她会回应。
昨晚蔡老爷子的寿宴,他知道她陪同余致远出席,因而刻意没有去。不想目睹她和余致远并肩, 那可能会让他妒忌得失控。他不在乎在场其他人会怎么想, 他卫三横行无忌惯了, 从来没在意过名声这种东西,可他不想给她惹麻烦,更不愿在她面前表现得不成熟。
可他哪里会料想到,区区一个寿宴, 居然会传出那样的消息?
先前的希望像是镜中花水中月,不过一场虚幻。他的心如同被架在火上,封在冰里, 被五马分尸,被刀刀凌迟……可他不就是晚到了几年吗,有这么罪不可恕吗?
他到了她的门口, 甚至连敲门求证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站在外面,茫然不知所措。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的身体仿佛已经化为石雕,在某个瞬间,门锁咔哒,光亮透过门缝,在昏暗的走廊墙壁上投射下一丝细细的光线。
他下意识出声,完全不经思考,只认定开门的是她。
紧接着门就打开了。那细细的一线光亮蓦地扩大,仿佛照亮了干涸沙漠中旅人的前路,在绝望之前又看到了绿洲。
“……怎么傻掉了?”梅衫衫微微退开,偏头打量他的脸,“还是我会错意了?那算了……”
她刚作势要放开他,立刻被一双铁臂紧紧箍进了怀里,脸埋在她的肩窝,瓮声瓮气的,还有些语无伦次,“不行!没有……不能算了……”
他太用力,勒得她有点喘息困难,可却一点也不想挣脱这个干净温暖的怀抱。
静静地由着他抱了一会儿,梅衫衫才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先放开好不好?一会儿邓嫂要起来了,万一撞见了……”
“不管,要抱。”
“……”
算了,抱吧抱吧。
孤零零在门口站了一晚上,心里还不知道怎么煎熬呢,怪可怜的。
又过了一会儿。
“衫衫,你咬我一口。”
这要求没头没脑的,梅衫衫:“……啊?”
“使劲咬,咬疼一点。我好怕是做梦。”
“……”梅衫衫磨了磨牙,“你是马啊?站着也能睡着,还做美梦?”
卫修含糊不清地哼了一声,鼻音软软的,近在耳边,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仿佛从鼓膜传遍全身,让心跳都快了起来。
冷不防听他说,“给你骑。”
梅衫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旋即脸颊涨得通红,压低声音吼他,“大清早的说什么怪话呢!”
手指摸到他的耳垂,恼怒地拧了一把。
便听卫修低低笑出了声,愉悦而放松,声线中那一丝沙哑,凭添几许惑人心神的性感。
梅衫衫受不了地把他的脸往外推,“够了够了!抱抱有限量的,你今天的额度用完了,再表现不好,倒扣明天的份。”
只不过抱了一会儿,卫修却感觉像是充电满格,枯站一夜的疲惫不翼而飞,碎成渣渣的一颗心重归完好。
他不信教,但圣经中的典故,他也是知道的。
所以她刚才那句马厩中的耶稣的比喻,意思是,她和余致远根本没有实质关系,这场婚姻是另有内情的?
他倒不是介意什么实质关系,妒忌肯定是有的,恶意上头时,把余致远大卸八块丢到江里的心都有。可衫衫就是衫衫,独一无二,他不会因此而看轻她半分,只会庆幸自己足够幸运,才能把她抢过来。
但如果从头至尾,她从未对余致远倾心过……
所以她打从心眼里不认同余致远,因而才会在以“我先生”指代他时,流露出说谎的特征……
卫修想去楼下跑圈,想到纽约街头和黑哥们儿斗段街舞,想包下那个红岸基地,向三体人洗脑式不间断播放happy。
“具体的事情,以后再跟你说,”梅衫衫看出他有一肚子问题,止住他,“现在你先回去睡觉。”
卫修不服,“我不累。”
他年轻力壮,熬个通宵算什么?更何况他现在满身精力,一点睡意都没有。
“不睡觉你也得先回去,邓嫂很快就要起来给我准备早餐了。”
卫修忍不住沉下了脸,“我这么见不得人吗?”
“可以,甩脸色给我看,明天的抱抱扣光。”梅衫衫很干脆。
“不行不行!”卫修急了,“我没有!”
见她坚决,他肩膀耷拉了下来,“……念在我初犯,网开一面?”
“第一次,更要慎重,不然你以后天天给我甩脸色怎么办?”梅衫衫不动摇,看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到底不忍心,又安慰道,“有罚当然有奖,只要你好好表现。”
卫修的眼睛亮了起来。
梅衫衫不去想他脑子里都在转悠些什么样的奖励。
好不容易把人哄到了门口,他又眼巴巴地望着她,眼下还挂着两团明显的阴影,让她忍不住又心软了下来。
梅衫衫在心里叹气。败给他了。
她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颈,红唇凑过去,在他的唇角飞快地亲了一记。
她一触即离,卫修哪里能满足,下意识地追着她,想噙住那两片香软,品尝她的甜美。
“你……”
梅衫衫躲闪不及,论体力更不是他的对手,眼看就要被他堵个正着,正当此时,邓嫂房间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
她悚然一惊,连忙把卫修往外推,“快快,快点走!”
卫修很不高兴。这是奸夫偷情吗?
可到底不敢再摆脸色,怕把后天份的抱抱也赔个精光。
只得趁她不备,在她柔嫩的香腮上偷亲了一下,又抱了抱她,才恋恋不舍地出了门。
梅衫衫关上门,靠在门后捂住发烫的脸颊,试图给自己降降温。
……真是的,给点阳光就灿烂了是吧!
窗外,旭日已然探出了半张脸,波光粼粼的江面上金光灿灿,与朝霞连成一片。阳光下,几艘轮渡破开江面,缓缓而行。对岸,隐约可见络绎不停的车流。
整个世界进入崭新的一日,充满希望,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