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是很轻松的杀死。
这也让他庆幸当时没有在朝泗巷里直接动手。
但更多带来的是一种恐惧。
因为他根本不具备杀死李梦舟的实力。
虽然他很想亲手杀死李梦舟,但今夜目睹的那副画面,也让他意识到,弄死李梦舟还有更稳妥的方法。
在姜国,有修行者不能杀害普通人的规矩,但同样的,修行者也不能谋害朝堂命官,那是大罪。
他已然抓到了李梦舟杀死朱在天的把柄,若能好好利用,他甚至可以完全置身事外,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李梦舟堕入深渊绝地。
想到这里,陆长歌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他望着窗外夜雨,阴沉着脸冷笑道:“李梦舟啊李梦舟,你胆子倒是真的挺大,连玄政司都敢招惹,虽然是因为我的缘故,你才怀疑到朱在天的身上,可你若是和朱在天没有什么仇怨,又怎会怀疑他,现在你杀死了朱在天,姜国律法便足以让你吃尽苦头。”
他想着这些还不够。
李梦舟终究是离宫内院的弟子,虽然不是薛忘忧的亲传弟子,但身份地位在朝堂里也仅在那些真正权贵之下,一些权势很小的官员,甚至都得看离宫内院弟子的脸色。
这在其他修行山门里也是同样的道理。
身份是很重要的事情。
你的身份高,修为强,在世间就能享用更多的便利。
如果离宫剑院执意要保下李梦舟,那么看在薛忘忧的面子上,只是区区一个玄政司的侍郎而已,的确没有很大可能会让其赔命。
但惩罚是必不可少的。
而陆长歌要的绝不仅仅是让李梦舟受到惩罚那么简单,他需要把这件事情闹大,让离宫剑院也没办法庇护李梦舟。
……
回到朝泗巷的李梦舟摘下了自己脸上的猫脸面具,回身望着古诗嫣,说道:“那暗中窥视的人目睹了我们杀死朱在天的画面,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会借此有所行动,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古诗嫣也摘掉了兔脸面具,说道:“你知道那个人是谁?”
如果不能确定那暗中窥视之人的身份,显然他们便什么都做不了。
李梦舟说道:“那个背影真的很熟悉,我心里大概有了那个人的名字,事已至此,除了孤注一掷,别无选择,朱在天是我没有看到那个背影之前的推测,而现在,真相便只有一个。”
他手里捏着猫脸面具,微微用力,面具便崩裂开来,就算他有着很强的体魄,但掌心依然被尖锐的碎片划破,鲜红的血迹顺着指缝流淌下来,在屋檐下的地板上仿若一朵正在绽放的玫瑰。
且不论那暗中窥视之人是否如李梦舟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对方都是很可能知晓了他面具下的脸,猫脸和兔脸面具,是不能继续存在的。
他低头看着地板上那朵血红玫瑰,语气平静的说道:“若有人想要杀我,那么无论他能不能杀死我,他都一定会死在我前面。纵使只是在暗中窥视,但他的不怀好意,便预示着后面的一堆麻烦,他就必须得死。”
古诗嫣沉默不语。
李梦舟换了一身衣服,把朴刀递给古诗嫣,看着她轻声说道:“我们需要一次更紧密的合作,不能有半点闪失。”
古诗嫣接过那把杀死朱在天的朴刀,说道:“杀人这种事情,我很感兴趣。”
她对杀人当然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但是在有暗中窥视之人可能知晓了他们的秘密的情况下,杀人就是最快也是最稳妥的解决方式。
在这种观念上,两个人不谋而合。
就是你要弄死我,我便要先弄死你。
……
岳世庭遇害的案件是主要交给琅琊京兆府来办的,而玄政司只是提供帮助,徐鹤贤作为玄政司的一司之首,手底下的那些案件,若非必要,当然都是交给那些侍郎来办。
而今夜大雨连绵,徐鹤贤没在玄政司,却是去了内城的潞亲王府。
在前院长廊迎接他的人依旧是宋一刀。
“徐司首不在为岳世庭的案子忙碌,何故有空来此?”
徐鹤贤沉默地看着宋一刀那张平淡的脸,随即微笑道:“宋宗师又何故说这些,未免太见外了些,岳世庭到底是怎么死的,相信宋宗师比我更清楚。”
他有些感叹的继续说道:“这里是都城,无论是谁犯了事情,触犯了姜国律法,都要有所承担,想要完全避让后果,是很不现实的问题,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姜国没有人能比律法更高。”
宋一刀说道:“徐司首所言之人也包括殿下么?”
徐鹤贤微笑道:“宋宗师此话又是何意?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到底是一种什么情况,你我都很清楚,又何必对我隐瞒呢?说起来,宋宗师和人交流的能力有些欠缺,对别人尚可,在我面前,便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
宋一刀淡淡说道:“徐司首不愧是掌管着玄政司的人,我只是很好奇,你凭什么觉得岳世庭的死和殿下有关。”
徐鹤贤神情渐肃,说道:“我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情和殿下联系在一起,但我有责任去怀疑任何人,只是现在得到了我想要知道的答案罢了。”
宋一刀紧皱眉头,说道:“你是在试探我?”
徐鹤贤的神情重又变得轻松,笑道:“说试探便有些见外了,但在我踏入府门之前,依旧不敢说怀疑殿下,可宋宗师的话,便让我确定了这一点,仅此而已。”
宋一刀沉默不语。
在徐鹤贤不知情的状况下,能够怀疑到这里,那么旁人便也可能同样会怀疑到,宋一刀难免会有些紧张,因为他参与了那场行动,并且向殿下表明了万无一失的态度,一旦出现了什么意外,他难辞其咎。
而也仅仅是因为紧张,便被徐鹤贤轻易抓到了把柄,直接套出了他的话,这对宋一刀而言,的确是很令人生气的事情。
但好在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怀疑到潞王殿下身上,也不是所有人都敢去怀疑潞王殿下,也不敢甚至不能向徐鹤贤这般,直接出现在潞亲王府。
徐鹤贤的神色变得凝重,沉声说道:“我很不明白,岳世庭是御史台的御史大夫,与我同级,虽在朝堂里没有太重的权势,却是有着监察百官的职责,你们为何要对岳世庭下手,甚至是选择在这种时候。”
宋一刀平静说道:“徐司首应该很清楚是因为什么。”
徐鹤贤揉着自己的眉心,说道:“我当然清楚,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何这般急切,或许你们想要借着山外修士在都城作乱的期间,把岳世庭的死归结到山外修士身上,但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江听雨的天枢院对山外修士的渗入不察,有着很大的责任,他不遗余力的要解决这件事情,除了潜藏在宫里的一个例外,都城里不可能再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又是哪来的山外修士会跑去杀害岳世庭?”
宋一刀斜睨了他一眼,说道:“既然宫里已经漏掉了一条大鱼,那么都城里再多出几条小鱼,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若是没有宫里那条漏网之鱼,或许的确有些麻烦,但出现这种情况,就算是江听雨也不敢说有绝对绞杀了都城所有山外修士的信心。”
这件事情的确对于他们是有利的。
因为按照原本的计划,岳世庭是要死在他自己家里的,理由当然便是山外修士要逃出城去,恰巧经过了接近北城门的岳府,岳世庭出面拦截,却遭遇不幸。
北藏锋的出现虽然是意外,但宋一刀也制造了北城门出现过山外修士的假象,凭借北藏锋眼里除了书便没有他物的性格,就算有所怀疑,也很难去认真思考里面的问题,更别说去发现里面的问题。
而除了诸葛旦之外,宫里尚隐藏着另外一条大鱼,这件事情的发生,更是完美提高了岳世庭遭遇山外修士的可能性,哪怕岳世庭不是死在自己府里,或是府门外,在大局里,也不算什么值得深究的问题。
徐鹤贤皱着眉头,说道:“这只能说是运气够好,若非如此,岳世庭遇害的事件,将会变得更麻烦,你们应该感谢那位隐藏在宫里的第二位山外人。”
宋一刀随意说道:“这件事情不是已经完美解决了么,玄政司虽是协助琅琊京兆府办案,但最终的话语权终究还是掌握在徐司首的手里。”
徐鹤贤淡淡说道:“杀死岳世庭的应该并非宋宗师本人吧。”
宋一刀默然不语。
第一百五十九章 在深渊里窥视着光明
“徐司首,久违了。”
突然一道声音在府院里响起,在那假山林立的长廊尽头处,一位身着便衣,神色看起来有些倨傲的中年男人缓缓而来。
“戚小然。”徐鹤贤目光平淡地望着他,说道:“看来最近这段日子,你恢复的还可以。”
戚小然在徐鹤贤面前站定,微微拱手,说道:“拜徐司首所赐,我一切安好。”
当时在戚小然协助誉王殿下叛逆被揭穿时,正是徐鹤贤带领着玄政司一众甲士,抄了戚小然的家。
再次见到徐鹤贤,戚小然的心情其实是很复杂的。
他的结拜兄弟被徐鹤贤的义子简舒玄斩于剑下,而他的妻儿和一些小妾也尽皆被玄政司发配边疆,因戚小然选择归入潞王门下,那么被发配的家人或是奴仆也有了妥善的安排,但归根结底,导致他家破的元凶都是徐鹤贤。
哪怕两个人现在处于同一个阵营里,但心里的那股愤恨也是很难轻易消除的。
徐鹤贤自然能够从戚小然的眼神里看出一点什么来,但他毫不在意,只是微微笑道:“戚兄重新入世,第一次出手,便是杀死岳世庭,倒是很大的手笔。”
戚小然平淡说道:“只是为殿下做事而已。”
徐鹤贤说道:“戚兄虽是杀死了岳世庭,但我以为,你似乎依然犯了些错误。”
戚小然沉默了一下,说道:“当时有两个戴着猫脸和兔脸面具的人出现,他们的修为不算弱,但我要杀掉他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意外是在,北燕剑庐的那位萧姑娘也出现在了我面前,好在她并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只是很好奇,那两个戴着面具的人究竟是谁?”
徐鹤贤说道:“这件事情我会暗中调查,岳世庭的事情我也会解决,但你们日后再有所行动的时候,需要通知我一声,否则我很难做。”
戚小然轻笑一声,说道:“徐司首位高权重,我相信这点纰漏难不到您,日后还需要多多仰仗徐司首了。”
徐鹤贤面色微霁,对于在山外修士作乱的期间,岳世庭被杀这件事情,他其实是很生气的,但他不敢去埋怨潞王殿下,且在他的心里,自己应当是潞王殿下门前话语权最高的。
宋一刀作为潞王府的门客,亦是相当于潞王殿下贴身侍卫的身份,对他态度有点冷淡,徐鹤贤便也忍了。
但是戚小然只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若非他一念之间,将戚小然秘密带到潞王殿下的面前,此刻的戚小然又哪有站在这里的机会,他的妻儿以及那些娇俏小妾们,也早就下了黄泉。
此刻戚小然对待他的态度,让徐鹤贤很不满意。
便在这时,长廊的另一头传来清脆的脚步声。
穿着锦袍的潞亲王殿下,背负着双手来到了他们面前。
宋一刀当即躬身行礼,轻唤道:“殿下。”
徐鹤贤和戚小然也是躬身揖手道:“参见殿下。”
秦承懿打量着他们三人,微笑道:“那件事情只要结果不是坏的就好,便不必再多去议论了。”
徐鹤贤点了点头。
戚小然也没有说话。
秦承懿面色稍微有些严肃的说道:“岳世庭在暗中对我有过一番调查,我不知道他是否发现了什么事情,又掌握了多少,虽然翻遍了整个岳府,都没有发现什么蹊跷之处,但我有理由相信,岳世庭手里必然掌握着什么信息,很有可能便有属于你们名字的名单。”
这里面当然不包括戚小然。
但徐鹤贤的神情有了些变化,如果岳世庭真的掌握到了某些名单,那么确实要尽早铲除,以绝后患。
秦承懿看着神情有变的徐鹤贤,说道:“现在你应该清楚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哪怕这件事情可能会造成一些麻烦,但是相比潜在更大的问题,反而现在才是将麻烦降到了最小。”
他在和徐鹤贤等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自称本王,这也是对待下属的一种亲近感,能够让下属们对他更有归属感。
他们的对话就像是朋友之间的闲谈。
虽然这只是秦承懿的想法,徐鹤贤亦或是宋一刀都不可能真的在秦承懿面前完全放松,不拘礼节,但是面对柔和的潞王殿下,他们的确也会相对轻松一些,需要维持的也只是对殿下的敬重。
“有关戚小然遇到的那两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人,还需要鹤贤多多注意,戚小然终究会重新站在世人面前的,但有了那两个变故在,戚小然便受到了限制,所以这件事情必须尽快解决。”
徐鹤贤点点头,说道:“我没办法明目张胆的去调查这样两个人,但或许能够借着调查岳世庭的案件,对他们进行通缉。”
“只要他们没有离开都城方圆千里,必然会得知自己被通缉的事情,那么无论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动作,我便能有机会抓到他们,难就难在,他们若是沉得住气,一直藏身不出,短时间里便很难探知到他们的身份,甚至将他们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