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季舒陪在禾筝身边,不会出错。
季平舟起初没有太过担心,绕着院子走了两圈,却没有见到她们,这里的游客本就不多,来来回回,有些人都碰到了第二面,可还是没有禾筝的影子。
时间游走,季平舟将电话打过去,接起来的却是车里的司机。
季舒不小心把手机落到了车里。
这下子,他根本联系不上她们。
本想到必经的出口去等,还没走近,夕阳在往下落,烫金色的光芒渲染了地面,倒影着季舒的身影,她却只是一个人站在那里,表情淡然,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
季平舟还没走近,就已经蹙起了眉。
看着他愈发清晰的面孔,季舒不祥的预感也越发浓烈,咽了咽嗓子,在他还没开口之前,便先发制人地问:“嫂嫂呢?”
“她跟你在一起。”
她们消失不见之前。
就一直在一起。
所以季平舟才没有着急地去寻找,现在季舒却这么问,他从没有过这么重的火气,“人呢?”
“她……她刚才说自己的什么项链掉了,让我给她去找,”季舒口舌燃起了火,不知该怎么解释,“我转头的时候,她突然说看见你了,就跑开了。”
所以,她以为他们在一起。
这才会跑过来等着他们。
却没想到。
禾筝根本没去找他。
“是不是还在园子里?”
季舒猜测,以她的心性,说不定看见了什么有意思的,就跑过去了,也忘记了找人。
季平舟没时间听她说废话。
园子规模不大,却设置的精致,探头几乎能扫到很多地方,也能清楚看到禾筝最后消失前,的确是跟季舒在一起,她让她去捡项链,自己就站在背后,在她低头时,随意丢了这么一句话,继而转身离开。
站在那些监控画面前。
季舒大气不敢喘,生怕季平舟会一气之下,将这里的东西都砸了,他不是没这么干过。
看完那些走出来,天色已黑。
季平舟一言不发走在前,许多东西和信息在脑海中绕个不停,却始终是一团乱麻,扯不出一根清晰的。
他是关心则乱。
季舒却看得有九分清楚,她鼓足勇气走上前两步,看着季平舟冷峻到没有一丝人情味的脸,这哪里还有对待禾筝时,半分的柔情。
她的哥哥,从来就不薄情寡义,也不冷血。
春寒料峭,夜晚的风带着入骨的寒,而她还记得,季平舟白天也是穿着这件衣服,抱着禾筝,当时被晒得很热,很烫,但也尽力给了禾筝一丝舒适。
现在依旧是这件衣服。
却冷透了。
“哥,你说嫂嫂是真的吗?”
季舒的声音被风吹散了点,像几个拼凑不全的零件,组装到了季平舟耳朵里,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别说废话,快去找她。”
“她是不是不想让我们找到?”
从入园不要导游开始,再到故意在季平舟打电话时拉着季舒跑开,好像一切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但她分明傻了很久。
一分一秒,都在别人的监视下。
季平舟偏偏不相信这些,“为什么不想?都好好的,她就是走丢了。”
“是吗?”
季舒的声音有些怯。
不太敢说太多,怕惹怒季平舟。
他现在不用惹,心口的旺火就已经在烧了,“我说是就是。”
“你别自欺欺人了。”
季舒实在看不下去了,风凉凉的吹过面颊,也吹的她声音无情。
大概是跟禾筝在一起久了,也学会了她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凉薄。
“从嫂嫂开始生病,她的行为就很反常。”
“生病了,能不反常吗?”
着急找到她。
季平舟加快步伐往外走,季舒的声音跟在后面,如影随形,让他不得不去多想。
之前她夜里做噩梦,醒了之后总会哭,却是偷偷躲着哭,他以为是惊吓过度,很宽心地哄着,并没放在心上。
有时禾筝会因为孕期而掉头发。
不多。
可每次看到手指缝里的发丝时,还是会愣神。
陈姐说她不吃补汤了,但饭量增长了很多,却有点儿像在暴饮暴食。
她一面如此真实,一面又是痴傻天真,迷惑了许多人。
可这么做,又完全没有原因,起码在季平舟自己看来,他们很相爱,禾筝每次吻他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
季舒藏着一些事,原本不想说,眼下也只能一点一滴都倾吐出去。
“其实在嫂嫂高烧之前,她跟凝凝姐待过一段时间,你知道,她那个人,说话一直不太好听,是不是因为这个,被刺激到了?”
他们都是知道的。
宁凝最喜欢在禾筝面前提起宋闻,讽刺她嫌贫爱富,嘴很毒,却又只是想看人家难过,而禾筝,每次都强颜欢笑的敷衍过去。
但总归,是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听到的。
季平舟现在不想听这些,他上了车,匆匆道了声,“先打电话回去,问问她有没有自己回家,我们在附近找找。”
季舒没说话,低着头。
声音很轻,“嫂嫂肯定是在吓唬你,她故意的。”
连她都猜出来了,季平舟不可能没猜出来。
可他自认已经对她很好,是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的好,却还是没能守护住她的脆弱心事。
“吓唬我就吓唬我,只要她没事。”
季舒也忍不住叹气,用自己仅有的一点知识猜测,“她这样,肯定是老毛病又复发了。”
“闭嘴。”
被他一吼。
季舒只能乖乖闭了嘴。
司机已经将电话打给陈姐过,禾筝并没有回去,她出来时,季平舟还特意交代了许久要跟紧,可惜还是让她偷偷溜走。
一个燕京城并不大。
要找到,也只是早晚的关系。
这点,禾筝自己也很清楚,所以她并没有打算离开很久,只是被所有人看管的境况太过沉闷,求生欲促使她,必须要逃出来。
这些天的种种行为,都是在抗拒,在反叛。
恶整裴简跟魏绪,故意吓陈姐,有时候还辱骂宁凝,都是她最恶劣的那部分,也是不愿轻易展示出来的,可因为怀孕,实在压抑了太久,必须要爆发一次。
从逃出熊猫馆到现在,天色进入最幽凉的时间段。
禾筝在无人的地方坐了很久。
手上的棉花糖吃了一半,这就是她仅剩的发泄方式了,判断着时间,不能让季平舟着急太久,垂着脸,在心中倒数时间时,眼前一片淡淡的月光便被一道影子遮住。
禾筝下意识掀开眼皮,
心也凉了半截。
站起身就想跑。
季平舟的耐心真的被耗尽了,也是这些天第一次,破了极限,对她说了重话。
“给我站着。”
通过语气判断,禾筝就能知道他是真的恼了,还想用那一招,转过身,晃了晃手上的半截棉花糖,张口便甜甜地叫:“舟……”
季平舟不吃这一套,也不陪她玩下去了。
“别玩了。”
要不是今天这一遭,他还真不知道她是在耍他们,用那样真挚的眼神,把每个人都骗了。
走到这附近。
他才想到她喜欢这里的棉花糖。
来问了嘴,才知道她来过,找遍了附近,在一所废弃房屋前的台阶上看到她。
心事重重,每隔五分钟就叹气。
禾筝的笑容僵在脸上,不定的情绪浮上瞳孔,积累出了水光。
想用这一套让季平舟心软的,可他现在只有忿恨,这些日子,就是太娇纵她,才让她无法无天,还玩起了这一套,把他们都给糊弄了。
季平舟走近一步,禾筝后退一下,怕被责怪。
“要闹就闹,我不是不陪着你闹,跑什么?”他一股子咬碎了牙活血自己咽的架势,“这一套玩得不开心了?那再换别的,我都陪着。”
禾筝嗫嚅半天,手都被风吹疼了,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季平舟不是有心吼她,是太着急了,一边怀疑自己的判断有误,一边又含着被戏耍的烦躁,这才会骂出来。
望着她无辜的小脸。
很快又冷静了,松了口气,上前将她抱进怀里,“你想怎么耍我都没关系,就是别乱跑,差点把我吓死知不知道?”
时至今日,禾筝已经不会自责了。
她麻木而辛酸,只能含下泪,用冰凉的脸颊蹭了蹭季平舟的肩膀,“对不起,我只是快憋坏了,再闷下去,会疯的。你别告诉他们……我以后,不会了。”
没有责怪。
也没有吼声了。
耳边只剩下季平舟的喃喃低语。
“你想怎么样都可以……都可以。”
很快,他垂了垂面,有一些湿濡贴上了禾筝的脖颈,让她浑身都僵了起来,她没想到会这样伤害他。
还没说出抱歉,便听见他自虐似的话,“你知不知道,今天我差点就疯了,要逃也要带着我一起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