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茶厅回去的路上禾筝将沉默贯彻到底。
方陆北看她一眼,笑着问:“怎么了?被姜臻一说,后悔跟舟舟离婚了?”
她翻过身去,看向窗外。
“才不是,只是纳闷,她为什么要嫁给大自己那么多岁的男人委屈自己。”
“委屈吗?”
不是讲道理,方陆北只是想让她知道些明面上看不出来的事,“你平常瞧着姜臻光鲜亮丽,再不济也是个三四线女明星,但其实她每天都在怕自己胖怕自己老,怕自己没戏拍,怕比自己年轻的小演员超过自己。”
车停好。
他扯扯衣领,将话说得令人浮想联翩,
“嫁给比自己大的男人怎么了?总比在娱乐圈耗到人老珠黄还不温不火的,被比自己资历浅的后背欺负的好。”
禾筝眼珠子被光照耀的几乎透明。
好似还和十几岁时一样单纯澄澈。
方陆北摇摇头,“但你别小看姜臻,她差一点,就是琅琅媳妇儿了。”
“郑琅哥?”
“是啊,可惜这世界上最廉价的就是有钱人的同情,穷人的眼泪,还有——小戏子的爱。你是没看见,琅琅把姜臻介绍给舟舟当女伴的时候,她那眼神,彻底心碎了啊。”
在认识姜臻以前。
禾筝知道她跟郑琅方陆北都认识,至于是怎么成了季平舟的女伴却没有深究,直到今天才知道其中这层关系。
“她是郑琅哥的人,季平舟还接受?”
在印象里。
季平舟挑女伴也是有要求的。
方陆北将车打了弯,依稀记起了那天的情形,勾勾唇,意味深长,“舟舟对琅琅也不错的,他那阵子就要去谈婚宴细节了,舟舟只好帮他收下姜臻这个祸害。”
禾筝不再言语。
只替姜臻觉得不值。
她在他们这群人眼里就是个礼物,能随意置换相送,不需要了,被像个垃圾一样扔掉也不会有人怜惜一下。
一边同情她,一边又庆幸自己,及时抽身。
“对了,你真要去姜臻先生的五十岁大寿?”
“五十岁怎么算大寿?”禾筝看了看那张邀请函,又忆起姜臻最后离开前的眼神,似乎很希望她参加,“去吧,她也算是我的朋友呢。”
方陆北冷笑着,“你把人当朋友,人家可未必,随你,总之小心点。”
-
在姜臻先生生日宴前一晚。
她还特意发信息提醒了禾筝。
既然答应了她。
就不会失约。
怕明姨担心,禾筝特意留在家里吃了两口饭才上楼去换衣服,原本以为只是普普通通的吃顿饭,穿着也随意,走出内屋了,看见院子里方陆北正在擦拭着车头的后视镜。
借着镜子。
他扭头看着禾筝,不免露出嫌弃之色。
“今晚上不是去姜臻那里吗?你就穿这个?”
禾筝拽了拽领口一枚环形盘扣,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怎么了?”
方陆北没说太多,“算了,就这个吧,上车。”
“你也要去?”
“我是男方邀请,不能不去。”
不然那种活动,他才不会参加。
就是听一群人拍马屁而已。
没劲儿透了。
到了地方禾筝才知道,姜臻嫁的也不是普通商人,在燕京这个富商圈里也有一定地位,只是年纪大了,跟她的婚礼也没有操办,毕竟是二婚,说出去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何况对方是比自己小了两轮的女明星。
互相图什么。
大伙都心知肚明。
寿宴办得也是下了血本,从里到外豪车停了几圈,金光闪闪,仿佛遍地是黄金。
这场寿宴不只为过寿,也为了将姜臻介绍出来。
今晚她是女主人,长裙拖地,容光焕发,身上每一件珠宝配饰都是镶了金边的昂贵,的确要比做小明星的时候气派不少。
禾筝到地方就后悔了。
实打实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方陆北瞧着她也憋不住的笑,“看见了吧,来这儿的各个恨不得将最贵的家当带上,你倒好,出门买菜呢。”
“我哪知道?”禾筝仰头瞪着他,“你也不提醒我。”
停好车。
方陆北拉着她往酒店大堂内厅走,从里到外一水都是人,见着人都要点头道好,这么一番招呼打下来,禾筝已经疲惫不堪,脚踝酸疼极了。
快走到电梯。
离得还远,便看到电梯旁窝着的一群富家子弟,各个身上皆是倨傲的气儿,年轻气盛都挂在了脸上,没有谁的皮囊是差的。
他们面上清高矜贵,实则,都是道貌岸然罢了。
郑琅先看见了方陆北。
挥着手喊他。
禾筝站着没再往里走,“郑琅哥为什么也在?”
方陆北不懂她什么意思,“咱们都是男方那边的,家里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肯定要来。”
体验感愈来愈差。
几乎想到了落荒而逃。
他们没过去。
郑琅只好自己过来,一手埋在裤兜里,脸上那点桀骜不驯的气质特别浓,似乎不把这里任何人放在眼里,在看到禾筝时眼里多了点其他意思。
“难得,能看见禾筝小妹来这种场合。”
方陆北嗤笑着,“她可不是我带的,是姜小姐。”
室内暖气很足,灯光无限扩张,几部电梯同时运转着,上去了几拨人,下来了几批人,周围又吵又热,温度烘得禾筝耳廓都烧了起来。
尽管如此。
还是要等着方陆北跟郑琅聊天。
不知他们说了什么,郑琅抬起手腕,整理着袖口一点轻薄的褶皱,眉一抬,在大堂门口看见一对养眼的身影。
继而冲方陆北抬抬下巴,指向他们身后。
条件反射下,方陆北回过头,晃眼的灯光下,眼神立刻就定格了。
要说他们这群人里模样最好的,绝对要非季平舟莫属,最没情调的,他也当之无愧,成天挂着张拒人千里的冷漠脸,却还有不少年轻小姑娘飞蛾扑火的往他身上蹭,这点,他们都不理解。
大堂门口堆集的都是人。
挤挤攘攘间。
季平舟从车上下来,从上至下,没有一处是不精细的,就连跟着的女伴站在他身边,似乎都金尊玉贵着。
早春的夜。
凉而柔。
风清而软。
郑琅在大堂踮起脚挥手叫他。
闻声。
赵棠秋将手上的外衣递给季平舟,他伸手去接,看向声音来源,在一众陌生的人脸里,自然辨认出了禾筝,她也随着方陆北的动作回头看着他。
像是被宿命支配,那双人影之中黯然空旷的眸,让季平舟像一张一样弓绷了起来,手一颤,竟然没接住赵棠秋递来的衣服。
那件深灰色的外套,滑落到了地上。
赵棠秋仰眸看他,自然弯腰去捡衣服,还没起身,季平舟已经快步朝那个地方走去,他没走两步,禾筝便冲他们淡淡微笑,“姜小姐说她在楼上等我,我先上去了。”
不经他们点头。
她转身便走。
郑琅在后煽风点火的,“哎,舟舟来了,不聊两句再走?”
方陆北闷声给了他一拳。
“少看热闹不闲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