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自己给自己来一下,真是蠢得连骂人都不知道怎么骂。
乔伊这才看见她的手。
他一下子扔开医药箱,箱子已经被他打开了,里面的注射器和药唏哩哗啦地滚落在地上,几只药瓶被砸得粉碎。
列奥纳多受到惊吓,“喵呜”一声从门缝里窜了出去。
乔伊迅速拿起她散落在床上的废纱布和药棉,按压住她的血管,给她进行紧急止血。
他一手按着她的静脉上端,一手熟练地拆刀消毒,利落地剔去了她伤口周围,新弄出来的死肉,又把之前她缝的,已经被打乱了的聚乙醇酸缝线给拆了。
完全的单手操作。
一把小刀,在他手里玩成了花。
乔伊动作极快,却又极其小心。
至少,除了线被抽出的那一刻细小的刺痛,她再没有别的痛感。
“我以为你怕针。”
他抿了抿唇,听不出声音里的喜怒,冷冷地把她嘴里的纱布扯出来。
又抽了一张纸巾,帮她擦了擦嘴角:
“也以为,你至少还保留着一点正常女人的反应,懂得向男人寻求帮助,而不是像得了社交能力障碍一样,只会自己解决问题。”
他对她说了那么重的话。
如果她生气,就应该要他道歉,如果她别扭,就应该指使他做事,而如果她觉得委屈,也应该和他发脾气,摔东西,要来他来哄她,顺她,安慰她……
好吧,这里面没有一件李文森会干的事。
但这才是正常人会干的事,不是么?
无论如何,她都不应该自己一个人,呆在卧室里就把自己的手缝起来了……就好像,即便他不存在,她也能一个人完成所有事。
就好像,她根本不需要他。
明明,他一直站在离她卧室不足十米的地方。
明明,他一直在等她喊他帮忙。
……
李文森在乔伊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他打击到失意体前屈的准备,但出乎她意料之外,乔伊只说了这一句,就没有继续嘲讽下去。
他坐在她床边,把她扶起来,想整理一下她背后凌乱的被子。
李文森挡住他的手:“被子不用管。”
他拉开那只手,动作极轻,却很坚决。
他毫无商量地说:
“我不是在帮你整理房间,我只是在证明,我并不是活在一个猪圈隔壁。”
李文森:“……”
乔伊半跪在床上,刚把那床扎染着浮世绘的被子拿起来,就看见一大叠漫画书,从被子稀里哗啦地滚出来,什么颜色都有……
乔伊、藏在门缝里的伽俐雷:“……”
哦,这真是意料之外的发现。
他的博士室友李文森,除了打超级玛丽、画少儿简笔画和玩泥巴,还过分童真地偷偷看起了漫画书。
不过……
乔伊的手顿住了。
他记得,他之前抱着她进来时,直接把她扔在了被子上。
他以为他计算好了力度和角度,绝对不会伤到她。
但实际上,他却让她一身伤口地,撞在了这叠硬邦邦的书上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看到评论里,有人说,一直把春韭喊春非
我想说,干得好,请继续保持,当年我是脑子抽了才弄出这个笔名来,大家请忘了这两个字。
一开虐,就像吃了炫迈一样停不下来,现有大虐,甜虐,不虐三个套餐,我听你们的。=_=
第36章
无论是在美洲,在欧洲,还是现在他们居住的亚洲小镇。无论是久住,还是旅行。
李文森每到一个地方,一定会在床头柜上,摆上一个空相框。
相框已经很旧了,底纸都泛黄。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带着它。
就像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十年如一日地,戴着那枚明显过紧的,丑陋的尾戒。
……
乔伊坐在床边,正拿着一根细细的针,寻找下手的地方。
李文森咬着新的纱布,半靠在床头柜上,等了许久,却没等到他动手。
她又把纱布从嘴里拿出来:
“虽然我很感谢你帮忙,但是你是打算等一个黄道吉日,再动手吗?”
“帮忙?我哪里给了你这个错觉?”
乔伊握着她的纤细的手腕,拇指轻柔地按压着伤口周围的皮肤。
他讥讽的语气,和他温柔到极点的动作,形成强烈的反差:
“你疼成什么样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在补偿之前把你摔在书上的行为……我这样按你伤口周围的肌肉,你会不会疼?疼我就轻一点。”
“……”
是她的错觉吗?这前后句,好像有点打脸……
不过她只是说:
“不怎么疼。”
“那就差不多了。”
他继续按压着,直到伤口周围一圈皮肤变得足够柔软,才说:
“如果疼得受不了,就告诉我。”
他托着她已经有些青白的手,看她手上大大小小的针孔,就知道……
她一定失败过几次。
她的手这样瘦,如果拿不稳针,她也一定刺到过骨头。
而这一切,总结起来就是……
他的李文森,对自己,到底能有多狠?
……
乔伊一旦动起手来,其速度和效率,简直让她惊叹。
歪歪斜斜的伤口上,每一个针脚之间的距离,就像精确计算过一样——完美,等距,自带艺术感。
李文森半躺着,嘴里叼着一卷纱布,额头上疼出了一圈薄汗,却一直睁大眼睛望着他的动作。
“……”
乔伊穿完最后一针,不用抬头,他就能猜出她现在的表情:
“如果你想学习我的缝针手法,我们可以另外约个时间。”
实在不用这样,盯着他缝她自己。
他熟练地在她手背上打上一个三叠结,李文森刚想把剪刀递给他,就看到——
他极其自然地俯下身,用嘴咬断她手边的线。
清清冷冷的光,拢着他的侧脸,他凉薄的唇轻轻点过她疼麻了的手背。
触感,也是清清冷冷的。
就像一个吻。
抬起头来时,他唇上已经沾了一点嫣红……那是她的血。
“好了。”
他伸出手,取出李文森嘴里含的纱布,又用拇指顺手抹了抹她嘴角上因为咬着纱布溢出的口水。
……流畅得,就像是他已经做过千百遍一样。
虽然语气还是冷冰冰的。
然后,他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收拾完床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端着器械盆,出去了。
李文森木然地坐在床上。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乔伊,用手指给她,擦了擦嘴?
妈妈,她的室友,好像也中降头了呢。
……
床上到处血迹斑斑,和她大学一年级时,某一次醒来,发现自己第一次来大姨妈时的状况,有得一拼。
但她毫不介意地用脏兮兮的被子盖住了头,全身的疼痛和疲惫,在一个晚上的折腾后,终于从骨头里涌了出来。
但只是疲惫……极度的疲惫。
却仍旧无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