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额头皱紧,因为马车内,喜儿紧张道,“姑娘,怎么办,李妈妈和珊瑚姐姐在外面,咱们怎么出去啊?”
明妧头大,真是屋漏偏缝连阴雨,怎么不是娘亲派人来接她,老太太本就不喜她了,还被她的人撞了个正着。
天要亡她啊!
李妈妈面无表情道,“大姑娘,请下马车吧。”
死就死吧!
与其躲着,不如大方出去,好歹死的有尊严一点。
明妧一把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虽然有所准备,但见到明妧一袭锦袍,英姿勃发的模样,李妈妈的眼睛还是瞪圆了,这和记忆中胆小怯懦的大姑娘还是一个人吗,“大,大姑娘你……”
苏阳骑在马背上,都反应不过来,表妹怎么没有把女装换回来?
李妈妈深呼一口气,面上挤出几分恭敬之色来,“老太太让我来接大姑娘回府。”
那边,车夫牵着马车过来,苏阳客气道,“容表妹先进府换身衣裳吧。”
这样回去,成何体统,苏阳担心明妧挨训斥,想收买李妈妈和珊瑚。
结果李妈妈脸色冷肃道,“奴婢在苏家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再耽搁下去,老太太该动怒了。”
明妧仰头望天,听李妈妈这话,就知道不会替她隐瞒,那她穿男装回去,还是穿女装又有什么区别?
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砍就砍吧!
明妧低头,望着苏阳道,“表哥,我先回去了,告诉外祖父和舅舅,等我手腕好了,再来苏家。”
明妧说的轻松,可苏阳的心情很沉重。
看着明妧和喜儿先后上马车,马车汩汩朝前,直到看不见了,他才将黯淡眸光收回来。
马车内,喜儿急的坐不住,额头都有了一层细密汗珠,抓着明妧的胳膊,快急哭了,“姑娘,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啊?”
她要知道怎么办就好了,李妈妈那张脸摆明了油盐不进,这马车里也没有女装,不然还能换下来个死不认罪,明妧深呼吸,故作轻松道,“怕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太太就算再不喜我,也不至于将我打死打残了。”
喜儿哭的更凶了,老太太是不会对姑娘太狠,可她一个小丫鬟就未必了啊,杀鸡儆猴,倒霉的都是她们这些丫鬟,她这辈子跟定姑娘了,要是老太太要卖她,她宁愿一头撞死。
明妧拿帕子宽慰喜儿,见她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明妧头大,这还没见着老太太呢,怎么觉得她已经被卖了,哭的这么凶残,这要哭一路,她脑袋还转的起来吗,明妧凶狠道,“你要再哭,不等老太太卖你,我先将你卖了。”
喜儿哭声一收,挂着修长睫毛上的泪珠颤抖着,欲落不落,明妧见了都服她,道,“好了,别哭了,我不会让人卖了你的。”
“真的?”喜儿不放心。
明妧点头,“比珍珠还真。”
喜儿抹掉眼泪,朝明妧咧嘴笑,明妧嗔她,“又哭又笑,也不嫌难看。”
她靠着马车,闭目沉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嘴角往上弯了弯,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阳光打在她白皙精致的容颜上,剔透如琉璃,璀璨无暇。
晃荡半个多时辰,总算到侯府大门了。
看着一身小厮打扮的喜儿,再看着公子哥打扮的明妧,守门小厮惊呆了。
就连后出来的李总管眼睛都瞪眼了,“大姑娘,你这是……”
明妧弹了弹绣着祥云的袖子,笑道,“李总管不必诧异,往后我会经常这么穿。”
李妈妈在一旁,多看了明妧两眼,眸底带了几分敬佩,女扮男装出门被逮了个正着,没吓的双腿打靶子,还笑的出来,这份从容,还真是罕见,就是不知道待会儿见了老太太,她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明妧挺直了背脊,手中折扇吧嗒一下打开,扇着小风迈步门槛,喜儿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喜儿嘴瘪着,她觉得现在的姑娘就和跪在刑场上,刽子手喷酒擦刀,那些犯人高呼死有何惧,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人像极了。
从进府,到过二门,再到老太太住的长晖院,一路上碰到多少丫鬟婆子,就有多少双惊呆的眼睛盯着她,目送她走远。
身后有议论声传来,“大姑娘怎么敢穿成这样回来,她是向天借了胆么?”
“不是说她好了吗,我怎么瞧着比以前还差了?”
“大姑娘抬着头走路,我看着有点不大习惯……”
“我也觉得怪怪的……”
进了长晖院,在一众丫鬟怔愣的眸光中,明妧整了整锦袍,摸了摸发髻上的玉冠,把折扇收了,这才迈步进去。
绕过雕花桃木座六扇花鸟山水屏风,明妧就见到了坐在罗汉榻上,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的老太太。
她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正拨弄着,看到明妧的那一刻,她的手顿住,脸上慈爱的笑容收敛了个干净。
老太太坐在花梨木罗汉榻上,右下首坐的是苏氏,对面是二太太,三太太和四太太并不在。
看到明妧,苏氏腾的一下站起来,脸色变了变,“妧儿,你怎么穿成这样?!”
明妧转了一圈,笑道,“娘,我这样穿不好看吗?”
苏氏脑壳隐隐作疼,这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她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女扮男装呢,苏氏回头看了眼老太太,见她胸口起伏不定,就知道气的不轻了,苏氏忙道,“还不快跪下认错。”
认错可以,跪下认错那是不可能的。
明妧不为所动,苏氏拉她袖子,她都当没听见,那边老太太斜了李妈妈一眼,李妈妈从一旁上前,在老太太跟前嘀咕了几句,等说完,她稍稍退后,老太太就笑了,笑声中带了几分嘲讽,“苏家自诩诗礼传家,簪缨世族,这就是苏家的礼仪?!”
苏氏脸火辣辣的烧着,无从辩驳。
这还算骂的中听了,再难听的话,明妧都有心里准备,她算是把苏家给坑了,明妧望着老太太道,“是我自己要这么穿的,和苏家无关。”
老太太不喜被人忤逆,对明妧更是零容忍,她脸色一阴,就像天空上层层叠叠的乌云,让人觉得压抑,她冷道,“和苏家无关?你倒是孝顺,替苏家摘了个干净,你是住在苏家,不是住在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