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一天,这个人打破了他对他的固有印象,不动声色地采取了反击。
当荣裕采取了行动,盛奕就毫不犹豫倾向了他。
让程文歌觉得自己这短短一年的相处,和那两人从小建立的羁绊比起来脆弱不堪,迎风就倒。
每当他看着荣裕自然地把盛奕从他身边带走,他们若有似无地对视一眼,他就能从那个人眼中看到隐藏在黑沉眸色中的另一面。
和那个处处云淡风轻,似乎与世无争的荣裕完全不同的可怕的家伙。
盛奕一个电话,荣裕很快就赶到了。
程文歌拿着酒杯,抬眼看向走进餐厅面色无害温和的青年,微眯了眯眼。
不会打扰你们吧。荣裕把外套脱下来交给服务员套上防尘罩挂好,先和盛奕相视一笑。
楚烨生在盛奕去他店里的第一天就被荣裕私下打过招呼,在心里笑,很识趣地伸出手配合,荣少爷,初次见面,幸会。
您好。荣裕淡笑着和他握了下手。
楚哥是这次雇我的老板,人特别好。盛奕搂了下荣裕的肩膀,笑着给他介绍。
荣裕对楚烨生点了下头,面上看不出一丝破绽。
程文歌微勾起嘴角给荣裕倒了杯酒,实习不忙?
荣裕淡淡和他对视一眼:还好。
把荣裕叫来,盛奕有点担心这两个人会互相甩脸色。毕竟程文歌之前看起来对荣裕有很大的偏见。
这会儿看见两人还挺和谐,他的心里松了口气。
都是他最好的朋友,盛奕希望他的朋友们也能关系好些。
烤好一半的羊腿架上餐桌,用炭火继续慢烤,焦香四溢。
盛奕赶工了好几天,太过投入都没有好好吃过饭,闻见肉香就眼睛发直。
荣裕给他切下两片羊肉放进盘子里,楚烨生要给盛奕倒酒,荣裕掩住他的杯口,微笑道:他酒量不好。
楚烨生笑了笑,打量两人,真心好奇问:前阵子就听说荣少爷结婚了,还在订婚宴上闹了一场。你们是真的?
其实圈里没有多少人相信荣裕真的会找一个男人结婚,都觉得他大概只是找人演戏解除婚约。
豪门继承者们就算喜欢同性也基本不会结婚,越是出身优越人,考虑的就越是现实,更何况是金字塔尖上的荣氏继承者。
楚烨生一开始听说就觉得这两人绝对是在演戏,看到盛奕和荣裕结婚了还出来找工作,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可是荣裕又来找他,让他私下帮忙照顾。
这就很有意思了,楚烨生的好奇心都要爆了。
盛奕的筷子一顿,下意识看向荣裕,在外面也要演戏吗?
程文歌饶有兴趣地抱起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荣裕。
荣裕面色从容,淡然抬眼,温和反问:看上去不真?
结婚证要验一下吗楚哥?盛奕反应过来这是要开始他华丽的演技了。
盛奕淡定地从手机里找出结婚证照片递过去,心说还好他存了一张,看来以后在外面不能掉以轻心。帮忙就要帮到底,为了荣裕不被家里谴责,绝对不能留下破绽。
楚烨生接过手机看了眼,把手机还回去,看向两人干净的手,笑道:别怪我好奇心太重,外面都怀疑你俩是演戏。而且你们这连婚戒都不戴,很难让人不怀疑啊,圈里形婚太常见了。这倒是盛奕没有想到的。
是啊,上层的圈子实在不大,有点风吹草动就人尽皆知。他和荣裕的形婚说起来其实漏洞百出,也就能糊弄一下家里人。
万一要是被外面的人看出了问题,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传回了荣家,他之前下的功夫也就全白费了。
就算他想尽快和荣裕离婚,形婚期间还是要做得完美一点。
荣裕看着盛奕放在桌面上的手,垂下眼没说什么,他是不屑在外人面前解释的,也不是很在意外面是不是怀疑他们关系的真假。
正想把话题转开,他的手就被盛奕拿起来放到嘴边亲了一下手指,盛奕笑了笑,婚戒多俗,你看我对象仙气飘飘的,像那种世俗中人吗?
荣裕低下眼微笑了笑。
盛奕在程文歌面前演戏也一点不尴尬,像老夫老妻一样把荣裕的手自然地放到自己腿上拍了拍,我这么秀恩爱,回去他都得嫌弃我。
哈哈哈是我俗了。楚烨生笑了起来,自罚了一杯,等你们办婚礼一定邀请我,我可得随个大红包。
放心,楚哥这么大方,到时候请柬我得第一个通知。盛奕拿起水和他碰了一下,玩笑道,可别把我拉黑啊。
我像那么小气的人吗?以后常联系,等盛老师以后开画展,我一定去捧场。看得出楚烨生对盛奕非常有好感,是真心喜欢这个有才艺华的弟弟。
几个人吃吃聊聊,一直看着盛奕表演的程文歌笑了声,放下酒杯起身,看向荣裕,我出去抽根烟,裕哥一起?
荣裕和他对视一眼,起身跟着出去了。
盛奕不太放心地回头看着两人,啧了一声,有点想起身跟出去。
这两人刚才几乎没有说过话,都是他和楚烨生在聊,不会是出去吵架吧?
楚烨生见盛奕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好笑揶揄:对象一走就偷喝?
就一杯没事儿。盛奕胳膊肘撑着桌子慢悠悠喝了一口凉爽的冰啤,舒服地叹了口气,小裕哪儿都好,就是有时候管我太严了。
不管对象是男是女,结了婚的男人果然都过得一个样。楚烨生摇头笑着和他碰了个杯,我可不这么早结婚,还是自由好啊。
盛奕偷摸倒了一杯,好笑心说,有一个妈系竹马,结不结婚都没有自由。
程文歌走到露天停车场,点了一根烟,似笑非笑给荣裕递了一根。
荣裕没接,点了一根自己的烟。
他只抽薄荷烟,尼古丁和凉意混在一起能让他感到清醒。
这三年他就是靠着这东西浑浑噩噩度过的。
呦,好学生也开始抽烟了。程文歌闻到烟雾中清凉的薄荷味,靠着车身笑了声,你说你最后不是自己也抽了,当年怎么就非得管着盛奕呢。
离开了盛奕,荣裕的神态就恢复了常态的冷淡。
过于英俊的外貌本来就会让人本能产生距离感,神情漠然时更是仿佛一切都进不了他的眼,有种站在高处的凌然,让周围的一切都自然沦为陪衬。
没回程文歌的话,荣裕垂下黑眸看着手指间的烟雾,淡声问:你对盛奕说了什么?
程文歌勾起一边唇角,饶有兴致地凝视他,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如果真没对盛奕有那些不堪心思,你怕什么?
荣裕冷漠抬眼,神情平静,似乎根本没把他的挑衅当回事,你好像很喜欢自己臆想。
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程文歌低头弹了下烟灰,语气毫不怀疑,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初中?高中?
当事人都不清楚有没有发生过的事,你好像看得很清楚?荣裕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你跟他表白了吗?两个人谁也没有回答谁的问题,程文歌继续笑问,还是怕被拒绝,想温水煮青蛙趁他失去反抗的机会一口吞了?
你看到了什么?荣裕慢条斯理把手里的烟碾灭在便携烟灰盒里,一手插进西裤兜里,为什么会这么确定我对他有那种想法?
难道没有?程文歌又点了一根烟,好笑挑眉,你敢说你们上学的时候天天睡在一起,什么都没对他做过?
不如你先把自己带他做过的好事详细说说?荣裕觉得这对话太无聊,也没想继续听,神情淡淡转身要走。
荣裕,除非哪天小奕亲口告诉我他也喜欢你,不然你那些套路还是收收。程文歌沉声说,我会把他从你那里接出来,你要是真心喜欢他,你就像个男人一样跟他说清楚,让他自己做选择,别把他当你的操纵对象。
荣裕的脚步停下,背对着他低了下头,像是在笑,很快又气场冷冽地直起身,程文歌,我一直觉得,盛奕比你聪明多了。
程文歌皱了皱眉,盯着那个难以看透的背影,慢慢抽完了一根烟。
盛奕那点小动作很快就因为不自量力的酒量暴露了。
出了饭店盛奕就开始闹了,在停车场从背后搂着荣裕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坚定地表示:老婆,老公赚钱了,老公给你买好吃的。
不是刚吃完。旁边的人都在看,荣裕拍拍他的手臂,喘不上气了。
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盛奕红着耳朵挂在他背上,眯着眼把脸贴上去,小声喃喃:小裕,我对不起你啊,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你就说吧,我什么都答应你
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荣裕停下来,偏头有点凉地睨他一眼。
小裕我给你买冰淇淋吧?盛奕笑眯眯把在他肩膀上把脸侧过去,炙热的唇在俊削的下巴上轻轻蹭了一下。
盛奕想起小时候,他的小裕没有一根冰淇淋哄不好的时候。
荣裕很近地打量他的眼睛,抬手轻轻推开他的头,把脸转回去开车门,盛奕的那点小心思全看在眼里,我现在没有那么好哄了。
冰淇淋店的小窗口外,盛奕把荣裕的手机推回去,我说了我请,你别跟我客气。
两根冰淇淋,要最贵的。盛大款豪气地掏出手机付款二维码。
店员机械扫码:只剩原味了,冰淇淋买一送一,收您五元。
夜晚的鸽子广场,两人坐在喷泉边一人一个冰淇淋。
广场的环形路灯很高很亮,轻易照亮整片干净空旷的平坦视野,有青年在玩滑板,几只肥肥的鸽子晃动着脖子上的脂肪走来走去。
冰淇淋可真好吃。盛奕满足叹息,醉醺醺地心想,这么好吃的东西,一定能化解小裕心里对他的怨。
好吃吗?盛奕转头双眼朦胧地看身边的人,欣慰地笑着。
身边的英俊青年穿着质感很好的大衣,衬衫领口一丝不苟,散发着淡淡的昂贵香气,拿着买一送一的冰淇淋,无奈又纵容地看过来,好吃。
其实荣裕根本就不喜欢吃这种甜食,对他来说太腻了。
荣裕自认为他很擅长拒绝,一直严格保卫着自己的原则。不喜欢的事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做,有人来破坏他的原则,他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并远离破坏者。
就像盛奕第一次偷看他的日记,那时候他就试图远离过这个人。
后来是怎么一次又一次迁就他的呢?
荣裕自己也记不清了。
程文歌说他在温水煮青蛙,他也很想知道,到底谁才是被煮的那个?
小裕,我们什么时候离婚?盛奕直愣愣地看着他。
一滴冰淇淋滴到荣裕的大衣上,他没有察觉,想走?
嗯。盛奕有点苦恼地低下头,我觉得,我们好像有点玩儿大了你家人对我太好了,我,我怕以后知道真相他们会讨厌我。
现在不行。荣裕的声音冷下来,再过一段时间,后面的事我会处理好,不会影响到你。
哦。盛奕低下头,吃了一口冰淇淋,虚声问,那我可以提前搬出去吗?
荣裕皱了下眉,看他几秒,比起我,你更相信程文歌?
也不是。盛奕舔掉唇上的奶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就是怕我做不好。
今天不是做得很好?荣裕复杂地凝视他。
我也没谈过恋爱,万一演得太假怎么办。盛奕伸手擦掉荣裕衣服上的奶油,绞尽脑汁找借口,我就担心拖得越久漏洞越多。
下定决心,盛奕抬头对上荣裕的眼睛:小裕,我们还是早点离吧,就说脾气不和,你家里应该会理解的我的演技也就骗骗家长,骗年轻人真的不行
荣裕忽然偏头靠过来。
感觉到落在嘴角的甜蜜气味,盛奕举着冰淇淋整个人呆住。
荣裕凉软的唇轻轻停留了几秒才退开,沉沉看着他的眼睛,那就不要演,这样证明给他们看。
第16章 早晨
发现自己被荣裕抱在怀里睡了一夜,盛奕人傻了。
他试着动了动手,发现他的手就伸在荣裕的睡衣里,能摸到荣裕肌肉紧致的背。
盛奕深吸了一口气,心率瞬间飙上了一百八。
这他妈什么情况?
荣裕对他下手了?
身体的感觉来势汹涌,盛奕闭上眼,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告诉自己,不能慌,就是摸一下,这是他曾经睡过的人,不能再犯错了。
盛奕这下确定荣裕是真的对他有那种感情了难道那年是被他强睡出感情了?
他记得这种症状有个名字,被强X后心理扭曲爱上了强X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盛奕睫毛发颤脸埋在荣裕的胸膛上,心跳快要被自己可怕的猜想逼停,脑中一片苍茫鬼畜。
一动不敢动地胡思乱想了半个小时,盛奕渐渐冷静下来。
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因为他年少无知时做出的兽行,他最优秀的竹马被他逼成了心理疾病患者。
盛奕死死抓着荣裕背后的睡衣,竭力忍住鼻酸眼热。
小裕知道自己生病了吗?
小裕的人生都被他毁了
盛奕的呼吸声一变荣裕就醒了,感受到怀里人微微颤抖,他缓缓松开拥抱的手,动作到一半又停下,抱紧了怀里的人轻抚着盛奕少年感消瘦的背。
怎么了?荣裕把手放到男生柔软的发上。
小裕。盛奕在他怀里抬起头,眼眶泛了一圈红,对不起。
荣裕轻轻敛眉,撩起盛奕的额发,观察他的眼睛:为什么总是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