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见到他,则是她即将前往浔阳城,后面直接死在了那边……
这样一想,还真是回回都是她即将倒霉时就会碰到他,徐九微满眼惊悚瞪着他,就差一蹦三尺远远离他了。
这货其实是个扫把星吧?!
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警惕和戒备之色,君无夜也不点破,由着她乱想。
“九微,你喜欢魏谨言?”君无夜突然问道。
徐九微用力眨了眨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如神祗般的银发男子,怎么看都觉得他不是那种跑来胡乱打探八卦的人才对。
君无夜对她怪异的眼神仿若未见,淡笑着凝视着她。
看他大有她不回答他就一直看着她的意思,徐九微没有特意顾左右而言他,或者干脆当做没听到,认真看着他的眼睛答道:“是。我喜欢魏谨言。”
不论是经历四世累积下来的习惯,还是每一世的相伴相随,她喜欢他。
君无夜似是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答案,了然的点点头,突兀地又问:“那么,莫蓝鸢呢?”
呃——
思绪一下子卡壳,徐九微愣愣看着他。
“你喜欢他么?”君无夜重复着上一个问题。
霎那间,徐九微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与那个一袭红衣的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总是对她讥讽嘲弄,却会在她真的落魄时施以援手。他也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好话,可是看她孤立无援陷入险境,救她的人同样是他……
从第一世开始,徐九微从未认真去想过莫蓝鸢这个人,她对他,仅仅停留在由原作带来的印象上,觉得他就是个无情无心,残忍嗜血的人,并且第一世的时候她也真的见识过这样的他。
只是,她同样见过他月下孑然一身的样子,雪中悲怆哀伤的他,还有……受过重重苦难的他……
最后在脑海中闪现的,是前几日在天龙寺,她顾着去观景台寻魏谨言解释清楚身份的事情,与他一同下来的时候,他斜倚在白梅树下,不言不语仰望着着廊外得大雪,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莫蓝鸢对她……
或许不是她想的那样厌恶和嫌弃。
“莫蓝鸢这个人,生来就没有人教过他何谓情,何谓爱。九微,或许他现在对你称不上是情爱,可是,你已经让他认识到这一点了,你当真能一直无动于衷?”
君无夜的语气甚至有点咄咄逼人,他定定看着她,眸底流溢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暗涌。
“可是我……”
徐九微急切地想说什么。
“你已经有魏谨言了?”君无夜笑着接过她的话。
她没作声,显然是默认。
君无夜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揉了揉她的发,看着她心慌意乱不知所措的样子,怜惜地道:“我并非是想让你为难,只是……你若决定了,就断不可心软,否则……”
后面的话他说得太轻,她没有听到。
也或许,是她不愿意去听清。
因着君无夜的话,徐九微心乱如麻,呆坐在原地,一坐就是好久好久,以至于君无夜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未发觉。
她在想,以前连续三世与莫蓝鸢相识后的事。
第一世时,她是魏谨言的王妃,那时候莫蓝鸢已经开始报复,暗中控制了朝中官员和王城的禁卫营。徐九微成婚的两个月期间,有几日前去寺庙上香,回来的路上遇到大雪崩山,不得已想在就近的客栈住下,走进去的时候,恰好碰上了他。
他就坐在靠窗的位置,盯着一树雪松怔忪出神。
那时她极其害怕他,看到他时第一反应就是拔腿就跑,余光触及他眉宇间流露出的哀思,莫名的就停下了脚步。
她站在门口,保持着跨门而入得动作没有动。
许是察觉到她的注目,他突地转过头来,看到来人是她后表情没有半分变化,低低叹息一声:“我还以为这里已经是孤城了……”
她听得糊里糊涂的,过了片刻想起,因着大雪加上山体崩塌,附近的人都跑得干干净净,她一路走来时几乎没看到一个活口,这座客栈亦是,除了他坐在一片孤寂和杂乱不堪中,看不到其他人。
耳边只闻得簌簌雪落声,天地间仿佛没有其他人存在,而他,蓦然回首时看见了她……
第二世的时候,她同样曾经遇上过他。
与前一世相比,莫蓝鸢身上的暴戾气息似乎淡了几分,唯一没有变的就是他要报复的心。她为了魏谨言受过一次伤,那时派人刺杀魏谨言的正是莫蓝鸢。一不小心她独自一人被抓住,本以为他绝对会杀了她,他却站在人群中央,静静看了她很久。
后来,他放了她,她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为什么,他嗤笑一声,隐隐说了句什么,直到她在结局时阴差阳错替魏谨言挡刀,临死前他还在,他看着被魏谨言抱在怀里,满身是血的她,再次说起了那句话,那个瞬间她终于听清了。
他说:“大抵我是疯了,居然羡慕起他这样的人。”
有人不顾一切为自己受伤,为自己而死,他不想承认,有那么短短一刹,曾经羡慕过这样的魏谨言。
再后来,就是第三世……
可是,就算对他会抱以同情,不安,甚至愧疚,她无法骗自己,她心里只容得下一人。
怅然叹了口气,她看向窗外,长夜漫漫,冬日还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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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君无夜的话,直到三更天的时候徐九微才渐渐睡过去,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就被外面的脚步声吵醒了。
揉揉涨痛得太阳穴,徐九微穿好外衣打开门。
“绿衣,发生什么事了?”
方才一直听她和怀袖说个不停,应当是顾忌着她已经睡下,在外面的两人声音很小,但她睡得不沉,所以就醒了过来。
“郡主,奴婢吵到你了么?”绿衣看她突然开门出来,连忙捂住嘴,一双乌葡萄似的眼睛眨巴着盯着她。
“郡主,您还好吧?”怀袖看她脸色不太好,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你们刚刚在吵什么?”她摇摇头表示无碍。
怀袖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就被绿衣快速打断:“郡主,出大事了啊!”
这丫头一贯咋呼得很,徐九微也就没太当回事儿,随口问了句:“什么大事?”
“凌安王爷出事了!”绿衣继续抛着炸-弹。
“哦,凌安王爷出事了又怎么……等等,你说什么?”起初没反应过来,重复了一遍后徐九微蓦地醒神,连带着瞌睡都跑了个精光,疾声问道:“魏谨言怎么了?”
绿衣被她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愣了愣才回道:“是这样的……”
听绿衣快速说完事情的经过,徐九微呆立当场。
就在昨夜,帝都突然爆出一件大事,如今盛名在外得凌安王爷并非圣上亲生子,而是娴妃魏翎与端王所生,引得坊间和朝堂上下一片哗然。
“据说当初娴妃魏翎原本是端王莫倾君的心上人,两人都快要成婚了,却被当今皇上强取豪夺抢了去,那时的魏翎已经怀有两个月身孕,为了保护腹中未出生的孩子,还有端王的安危,魏翎只得同意进宫,做了娴妃。后来端王之所以逼宫,就是为了她……”
“不对不对,我听说的版本不是这样的。明明是说魏翎本和端王私定终身,后来看到皇上就喜新厌旧,抛弃了端王,带着有孕之身入宫,皇上对她深情款款,连带着孩子是别人的都不介意。”
“呸!一派胡言,娴妃为人温婉贤淑,怎会是那种不堪之人,分明是皇上强占了她,还以端王的安危逼迫她,后来更设计陷害端王逼宫夺位,叛他满门抄斩。皇上之所以将凌安王爷接回宫中,不过是害怕他得知真相后会报复!”
……
不到一夜的时间,几乎整个帝都都传得沸沸扬扬,各种各样得版本都有,唯一相同的就是凌安王魏谨言是娴妃与端王所生。更有好事者找出了仅存的端王画像,和魏谨言的相比较……
不仅坊间乱作一团,朝中更是混乱,事情几乎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得知这件事的徐九微,想也不想就要立刻去找魏谨言。
“郡主!您要去哪里?”
徐九微抬腿就走,怀袖和绿衣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想追又不敢追。
“郡主……”
“郡主您等等!”
对后面的喊声充耳不闻,徐九微拎着裙摆快步朝外面去,
她要马上去见魏谨言。
这些传闻是谁人爆出去的暂且不论,但距离事实已经八九不离十。
魏谨言的确不是天启帝的亲生子。
他是娴妃与端王的孩子。
同样的,这也是他连续两世都会惨死的原因!
他会丧命,莫蓝鸢的报复有一部分,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天启帝的有意为之,他看似宠爱这个儿子,其实没有一天不防着他,一旦他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就会立刻铲除他。
“阿锦。”
就在徐九微步出大厅时,却被一个人突然叫住了。
她循声望去,就看到不远处的廊下,沐夫人静立在那里,看到看到她出来时缓缓启步走来,端庄娴雅的面上神色难得凝重,似有什么心事,眼神亦是复杂无比。
见到她,徐九微停下了脚步。
“你要去凌安王府?”未等她出声,沐夫人率先打破沉寂。
徐九微心中一惊,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奇怪她怎会知道。
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沐夫人提步走到她面前,一双沉静的眸子直直注视着她:“我听到这件事时,就想着你一定会急着出来,果然……”
徐九微听得都快冒冷汗了。
沐夫人这语气……
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管她的面色如何变了又变,沐夫人恍若未觉,抬头看向远处得天空,暗云涌动,雪未停歇,这大概是帝都最冷的一个冬天。眸光微转,她叹了口气说道:“阿锦,你与何人结缘我并不打算阻拦你,可是你要想清楚,今日若出了这道门,去了凌安王府,那你与怀光王……”
她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徐九微心头巨震。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沉默半晌,她缓缓说道。
沐夫人闻言笑了,回首看向她,伸手理了理她未掩好的衣襟,叹道:“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女儿果然长大了。阿锦,我先不逼问你与凌安王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你回来我再问不迟。”
“……”她惊愕地抬起头,本以为沐夫人会阻她拦她,她甚至都想好无论如何都要出去,却没料到沐夫人会是这样的态度。
“既然你想去,那就去罢。”
沐夫人在她手上拍了拍,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朝屋里走去。
静静看着她的背影,徐九微在原地站了好半天,最后终于回过神来,深深看了一眼她离开的方向就继续往外跑。
这时候她无心去追究沐夫人是如何知道她与魏谨言的事的,但她包容的态度却无法不让她感动。
寒风凛冽,吹在脸上宛如刀子一样割过,徐九微顾不得身上的衣服单薄,甚至连鞋子都穿反了,头也不回跑出侯府。
然而,就在她走下台阶,准备径直去凌安王府时,一个人与她擦肩而过,他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