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真正的皇帝,这才是真正的天子。
庆安朝着祭台下打了个手势,贺雷身边那个人突然满面苍白浑身颤抖起来。本该是铃公主登上祭台的时候,却久久不见动静,庆安往祭台下望过去,见贺雷沉着脸色的对他摇了摇头。
他以为铃公主是又闹了脾气,心中不由冷笑。
不知好歹的东西,不来更好。
庆安俯视着他的臣民,沉默了许久。突然,他威严的声音自高处传来。
“将晋立夫极其同党带上来。”
晋立夫手脚筋早被挑断,只能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的瘫在地上。他身边的是被拔了舌头,面如死色的卓长东,旁边又是那个只留着一口气的老太监,在后面的,就是晋立夫曾经一手提拔起来的一干奸臣叛党。
李将军踏步走到祭台下,抖开手中厚厚的卷轴,以声如洪钟的声音在百官和百姓面前宣读跪在这里的每一个人的罪行。
从身后替晋立夫卖命的狗腿子,在一个个念到前头。每个人手里有多少条人命,又得了多少好处,卷轴里写得清清楚楚,听得百姓们群情激愤。
李将军一脚踹上那老太监,厉喝道:“此人是前太子最为信任的近侍太监,不仅下毒毒害了前太子,更下狠手杀了太子妃。在宫中收人钱财并谋害了多名妃子,所得赃银四百余万两。杀害御医高秋平……”
百姓中一声哀嚎,一妇人哭喊着上前,泪眼婆娑全身颤抖的问着李将军。“这位将军,你刚刚说的可是高秋平?”
有官员认出这位就是高御医的夫人,更有相熟的前来劝慰。妇人伤心欲绝,“我家大人前几日起就一直未回家,我还以为是宫中事忙,没想到竟然被他给害了!我家大人医术了得,但从不做恶事,前两年还自发的到贫瘠的荒蛮地方行医救济。你这恶贼怎么,怎么下得去手!”
听妇人这么一说,百姓中立马就有人应和起来。
“对,我就是从那地方来的,当时确实是有个姓高的大夫救了很多人,分文不收!”
“这种恶贼早该处死!”
“不是人!”
……
百姓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李将军不怕有人借机闹事,反而觉得越是这样的,百姓们对晋立夫就越发痛恨就更会更加期待新主。
他高喝一声:“百姓们放心,今日这台上的叛臣贼子,一个都跑不了!”
接着李将军又指着卓长东说:“此人明卓长东,背叛成性,与兰妃暗通款曲。虽未恶及那老太监,但这等阳奉阴违的人,在上灯节那一日设下埋伏惹出大乱,伤及二十三个百姓,杀害了整整七十人。”
李将军这话其实有些避重就轻,如果不是庆安早早安排下这一场伏击,卓长东也找不着机会。伤及的无辜确实只是普通百姓,但是那死掉的七十个人里,其中有二三十都是俞翀的人。可百姓们不管,他们只知道,里头确实是死伤了无辜的亲人和朋友。
“杀了他!”
“杀了他!”
……
百姓们的呼声一声比一声高,人人眼中都恨不得飞出两把刀子,直接把卓长东给活剐了。
祭台上的庆安紧握双拳,两边太阳穴突突直跳,若不是要顾忌身份,他一定要亲手下去手刃了晋立夫!
李将军走到晋立夫身边,不屑的冷哼道:“晋立夫,原护国将军,谋害前太子,杀害亲妹妹太子妃,谋权篡位。期间带着一帮走狗变卖宫中宝物,还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
说到这里,李将军简直不能忍。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干起了土匪的行径,简直是丢了黎国的脸面!
“晋立夫与邻国不轨之人结党营私,意图蒙蔽黎国百姓,实则是引火烧身,要陷黎国百姓于不义。此人为了保住名不正言不顺的皇位,竟然妄想要用边关三座城池来换去自身利益,简直可耻!”
李将军说到最后四个字时,已经气愤的浑身颤抖。他虽然已是年迈,但年轻时也是身强力壮从未败过的一品将军,狠狠一脚踹上去,直接把晋立夫踹得吐出一口心头血,翻起了眼白。
他扔了手中的卷轴,抱拳对祭台上的庆安请命说:“皇上,当年未能保住太子和太子妃,老臣有罪啊!今日老臣恳请皇上,能让我亲手杀了这狗贼!”
庆安冷傲的凝视着自己的臣民,眼眸中瞬息万变。他把目光重新落在李将军身上,“准了。”
李将军拔出腰间佩剑,动作间带着战场上慑人的杀伐之气,丝毫不见老态。突然间,缓过一口气的晋立夫阴测测的笑了。李将军横眉怒指,“狗贼,你笑什么?”
晋立夫努力的想要撑起身子,却依旧只能残败的趴在地上。他扭头看着高处的庆安,哑声喊道:“你以为你能稳坐皇位了么?庆安,你只是俞翀身边的一条狗而已,没了俞翀你就什么都不是了。你等着看,你等着看!”
庆安心中的怒火把他整张脸都弄撕扯的有些狰狞,然也只是片刻,他就完美的掩下这些情绪,只是冷漠着一张脸,威严且凛然。
“杀。”
李将军得令,手中的剑仿若一把长刀,手起剑落,一道红血喷涌起,晋立夫的人头已经滚落到了一边。李将军把剑一扔,吩咐早已等候的刽子手,场面一阵血腥,但却很快意。
童玉青拉下俞翀捂着她双眼的手,没刻意的往那边去看就已经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她仿佛又回到了幼年时陈家被斩首时的场面,脸色瞬间惨白,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俞翀紧紧的把她涌入怀中,凑近她的耳边一遍遍的喊着她的名字。
“怨我,我干什么来带你来看这个。”
他拥着童玉青就要往回退,可刚要挤出去的脚步突然又猛地顿住。
“听说今日大典和亲公主会受封贵妃,本宫要问问黎国国主,我那最疼爱的妹妹铃儿呢?”
众人震惊的看向同一个地方,只见成子睿冷着脸的走出来,意味深长的看着庆安。
贺雷眉心一跳,他们千防万防,竟没想到成子睿要下手的地方根本就不在这里!
大典已经结束,庆安一步步从祭台上走下来。成子睿可等不了庆安这么一番做派,继续咄咄逼人的质问道:“国主已经下过诏书却不见和亲国主……”成子睿的语气骤降,“难道是你对我大崇不满,亦或者是对我这个大崇太子不满,所以残忍杀害了本宫那背井离乡和亲而来的可怜妹妹?”
几十步的阶梯,本该是很长的时间才能下来。可庆安心急,脚步也就快了一些,但动作依旧沉稳优雅。贺雷直接登上最后几阶,低声向庆安回禀着刚才从宫里头传来的消息。
庆安脸色剧变,甚至想要开口吩咐贺雷找人再假扮铃公主一回。可人家已经着了一次道,这次绝不会再上当了。他扭头询问贺雷,“可有通知苏大人?”
贺雷颔首,“已经叫人去传话了,不过这一来一回,并非这么短时间就能把苏大人的法子给带回来。”
庆安思索一阵,而耳边已经传来百官和百姓的议论。庆安拂袖走到前头,直视着成子睿。
“殿下臆测的未免太荒唐了些,三日前公主不慎小产,来时朕才去看过她。她身体正是虚弱之时,朕也答应今日不管她来不来大典受封,她都是朕后宫里的第一个贵妃,地位尊崇。”
成子睿冷冷一哼,加重了语气。“本宫不在乎这个,本宫现在就要看见她站在这里!”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他不稀罕也不准别人稀罕
百官们从庆安和贺雷的脸上看出了异样,而百姓们又只是觉得这是兄长在为妹子不平,况且,他们也确实希望能看看这位即将受封贵妃的和亲娘娘。
不明真相的百姓被煽动起来,都觉得既然皇帝已经下了旨意昭告了天下,可现在又不愿意让和亲公主出来受封,摆明了就是欺负人,瞬间都对刚才还满意至极的新主有了意见。
李将军带着一身血腥味儿走到贺雷身边,“和亲公主么?”
贺雷脸色极差,“刚刚宫中传来消息,铃公主被杀了。”
李将军双眼一瞪,当即就明白这是成子睿的手笔。一扫议论纷纷的百姓,李将军压低了声音:“现在怎么办?有没有派人通知苏大人?”
贺雷摇头,并未再过多解释。他目光一扫,准确的找到人群中的某一人,立刻喊来一人,低声吩咐着一些事情。那人才刚刚离去,成子睿又开了口。
“国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是我大崇公主遭遇了不测?”成子睿锋锐的眼眸危险的缩了一下,“若真是如此,那你就是想要挑起两国纷争。若真是如此,大崇奉陪到底!”
成子睿语落,百官惊变百姓愕然,怎么一场热闹的大典竟惹出了两国纷争!
成子睿敢当众这么叫嚣挑衅庆安,确实嚣张至极。
这是黎国的地盘,他们人多势众,用不着怕什么。
但对方是大崇太子,是得罪不起的大国。如果成子睿在大崇受了伤出了事,那就不仅仅是打嘴炮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庆安脸色铁青,又不能轻举妄动,众目睽睽下,两方就这么僵持住了。
先前被贺雷派下去的人已经挤到了俞翀身边,气喘吁吁的直接开口。“二爷,贺统领让属下来跟您求个法子。”
“我能有什么说法。”
来人狠狠一愣,紧着就是一副苦相。“二爷,这……”
童玉青突然开了口,“铃公主怎么了?”
“死了。”
童玉青下意识的看着俞翀,而他除了紧皱的眉心之外并无其他反应。
他这是早就料到了?
“现在只能如实的告诉百姓们真相了。”
说罢,俞翀护着童玉青就挤了出去。
那人傻愣在原地,这话让他怎么回去交差?
走出人群,俞翀带她上了马。童玉青放心不下,“你真的不管了?”
俞翀轻轻夹了下马肚子,身下的骏马就悠闲的前进了。他把下巴放在她的耳边,暖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眨眼间白皙的脖颈就变成了粉色,实在诱人。
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又有些不规矩,抵在她耳垂的唇动了动,出口的声音透着暗哑。“如果庆安聪明,那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那人硬着头皮的把话回给了贺雷,贺雷同样是惊了惊。俞翀这是真的不管庆安了?
“如何?”
庆安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见贺雷是这副神情,心下一沉。
贺雷才把那话说了一遍,庆安果然就怒了。然而下一瞬,那双带着怒火的双眼又倏然含上了笑意。
庆安再往前几步,走到最靠近百姓们的位置。
“刚刚得到消息,铃公主在已经在宫中被人杀害。”
和亲公主死了?
众人哗然一片。
成子睿逮到机会,当即怒道:“庆安,本宫将妹妹交给你,还不放心的亲自过跟过来,结果你就是这样对待我大崇的公主的么?当初你说希望两国交好,原来竟然只是想要让大崇给你撑面子?你刚夺下皇位,转身就把我大崇公主给杀了?”
不给庆安任何开口说话的机会,成子睿就已经下了定论。“你分明就是在挑衅我大崇!”
李将军面色一变,黎国内乱这么多年,现在总算是能看见一丝丝曙光,难道真的又要打起来?边关还空缺三位将领,这要是打起来可如何是好!
“殿下息怒。”庆安不急不躁,沉稳的开口就稳住了朝臣的心。“如果朕真有这个心思,那又何必宣告世人要再大典封妃的消息?铃公主之死,朕已经着人去查,定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交代。只是在查出结果之前,恐怕殿下得要留在都城。等追查到凶手,殿下也好拿着交代回去,还我黎国清白。”
成子睿神情一滞,没想到庆安竟还有这一手。
“国主这是想要软禁本宫?”
“软禁倒不至于,但殿下不止一次的要朕给个交代,朕总不能随意敷衍。死的是和亲公主,是朕的女人,朕必然要给天下一个交代,要给大崇一个交代。所以在这个交代之前,殿下哪儿都不能去。”
庆安最后那一句话说的意味深长,个别敏感的百姓已经有了猜测。一传十十传百,场面竟然与成子睿之前预想的不一样了。
成子睿冷下脸,“明知本宫要急赶回去,国主又偏偏用这个借口将本宫留下,着实叫人怀疑。”
“滋事重大,殿下还是先随朕回宫。朕说过,必定会给殿下,会给大崇一个交代。”
成子睿等的就是这一句,目光幽深的看了庆安等人一眼,这才拂袖离去。
当日傍晚,子华又给童玉青送祛疤的药膏来,俞翀把他挡在门口,偏说童玉青已经躺下了,其实就是他自己小心眼儿。
子华心中了然却不戳破,把新弄好的药膏交给他。“这是新调制的,用法还跟从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