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小墨拉起的网总算是完工了,最初是全部都在水面上方的,完工了,落网,一半的网就沉进了水里。
这网进了水,这水里的东西游走时被拦着了,就开始扑腾起来了。
场面可说壮观,原本清澈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浑浊起来,下一刻,就有大鱼开始扑腾起来了。
跳出了水面,那扑腾的劲儿,可说是惊天动地了。
阮泱泱坐在钓鱼的高坡上看着,眼睛都睁圆了,让水里的鱼给表演节目,在这个世界,可说是头一个了。
尽管是没经过训练什么的,可魏小墨挑选的这些水里的生物不比寻常,根本不用训练什么的,那表演起来,真是个带劲。
忽然的,跳出来的不止大鱼了,还有泥龙。
阮泱泱身体前倾,睁大了眼睛看,想仔细的看清楚那泥龙到底长什么样儿。
它们跳的那个快,看起来脾气也不太好的样子,扑通扑通的,那一片简直就像开了锅似得。
“不行,看不清,还是瞧不清楚长什么模样。”阮泱泱摇了摇头,还是觉着长得想鳄鱼,但这脾性好像和鳄鱼有些差异,它们明显要更狂躁。
“凶猛恶物,生性残暴。这水里的鱼若是有一天都没了,它们就会自相残杀,以同胞骨肉为食。”元息淡淡的说道,给她讲魏小墨弄来的这些玩意儿有多缺德。
“就得这么凶猛,才能把大师困住啊。”真掉进了水里,估摸着就瞬间被拆的骨肉都不剩了。
“所以,最初你们俩便是计划好了的,要将我引来这里困住。目的……便是供邺无渊有更多的时间。”元息淡淡道,他们的目的,他也不是猜不到。
“诶,错了!大师这猜测有些小人之心了。不过,我是君子之腹,不生气。”阮泱泱笑了笑,一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以展示自己这君子之腹。
元息转脸过来看着她,“那么,就是还有另一层目的。与魏小墨分不开关系,他是又想着别的辙儿了,这世上,只有你才信他。”他的想法,无不是疯子的想法。
“哎,还是大师了解自己的双胞兄弟。不过呢,他嘴严着呢,刨不出来他到底在计划什么。你若是好奇,那就问问他呗,正好也让我解解惑。”双臂环胸,阮泱泱提议道。
“所以,你来这儿是为了看热闹的?”元息淡淡的哼了一声,但凡有热闹,她都会来凑。
“也可以这么说。再说了,整天有两个俊俏男子在眼前晃,多么养眼。”眯着眼睛,阮泱泱笑的非常假。
可假归假,但可爱也是真的,表里不一,可却又不招人讨厌的,也只有她了。
“诶,魏公子出浴了!看把他给忙活的,不过说起来这家伙是有些洁癖的,这一点来说,你们兄弟二人还是非常相似的。”蓦地转眼往浴室那边看,魏小墨出来了。
美人出浴,那绝对是美妙至极,阮泱泱就那么扭头看着,欣赏之情,从眼角眉梢里流露出来。
元息也看过去,嫌弃第一时间就从眼睛里飘了出来,因为魏小墨沐浴完后出来,从来不穿衣服。
尤其此时阳光正好,一看他就是要准备以这个状态晒太阳,碍眼至极。
“大师别嫌弃呀,据我所知,有一个地方的人就特别喜欢这种自由。这是一种文化,风俗,不算下三滥。”一看元息那嫌弃的样子,阮泱泱就笑了。
元息转过眼来看她,真的很想知道她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的。
“不信?那不然,我给你表演一个。”扬起眉毛,她接着问。
哪想元息嘴角动了动,随后就收回了视线,继续看着翻腾的水面,拒绝和她继续对视了。
好嘛,他这是不好意思了。阮泱泱笑了两声,跟她的预估也差不多。她在说刚刚那句话的时候就想了,他或许是会像嫌弃魏小墨那样似得嫌弃她,也或许会害羞。
本来是觉着他从始至终的嫌弃,才比较符合他的人设。但,害羞也在常理之中。
又多看了他两眼,阮泱泱又往魏小墨那边看,这厮已经拽了一把躺椅挪到了玉浓树树丛边缘,一半隐在树丛下,另一半沐浴在阳光下。
他此时此刻正躺在躺椅上呢,晒在太阳底下的那部分,看起来是真舒适。
这晒暖,也就是这样了,那些穿着大棉袄大棉裤的,也算不上晒暖了。
这世上,也只有魏小墨敢干这种事儿了,享受如此自由,无所顾忌。
光着腚呢,一点儿不害臊,这脸皮的厚度就无人可比。
“这人啊,都有变老的那一天。但我总觉着,小妖精是不会变老的。同时,大师也一样。”她坐下,继续看那些在水里扑腾的家伙,一边叹道。
“你呢?”他问她。
“我就是个凡人,待得老了,肯定都下不去眼看了。”阮泱泱笑眯眯,她说这话,瞧着非常平静,好像能很平淡的接受变老这件事。
“墨家的人,是看不见自己变老的。”他说。
“别介啊,兴许不会呢?试试呗,这若是能活的过五十岁,不就看到了自己变老是什么模样。我觉着,来世上一回,都得试试才行。不然的话,来这世上一回干嘛呀?我之前还想过呢,来到这世上,没劲。我把该做的事儿做完了,我就去找个地儿修行去。不理尘间事,自娱自乐。可是呢,谁又想到托了大师的福,稀里糊涂的和邺无渊成婚了,人生轨迹发生了改变。改变了就改变了呗,换一种活法儿也不是不可。”阮泱泱声音不高,甚至那水里的泥龙在扑腾,都把她的声音给盖住了。
“你这换着法子劝我求生的劲儿,倒是动人。魏小墨真是你的知己,无时无刻不在为他说话。看来,他想到的法子,离不开我。”元息很轻易的,就猜出了答案来。
阮泱泱也没否认,只是笑眯眯,看他自己怎么理解呗。
反正,这么聪明,哪有猜不到的。
“诶,这小妖精把下半身盖住了,估摸着是自己也清楚,再晒啊,晒破皮了。”一看那边他已经把下半身盖上了,阮泱泱起身,准备过去。
元息看了一眼,确认无误,他没说什么,继续看那些扑腾的泥龙。
从高坡上下来,她依旧拄着自己的棍儿走路,棍在手里,就一瘸一拐的,身残志坚!
挪到了玉浓树下,树荫笼罩,又有花香,在这地儿晒暖,那可不是舒坦到一定境界了。
直接在旁边的沙地上坐下,阮泱泱歪头看了一眼他,所幸是盖着呢,不该看的地儿也看不到。但其实呢,看到了也无所谓,她也不是没见过。
“你要不要试试?”躺在躺椅上的人闭着眼睛说话,诚邀她试试,这感觉非常好。
“算了,若只有你这一个人,我倒是无所谓,毕竟你啥也干不了。可是,那边有大师啊,我还是得保护一下大师圣洁的身体和心灵。你想想,他从小到大,那身上可是一道疤都没有,还是我给人家圣体‘弄脏了’。身体都那样了,心灵再给污染了,我可不是罪大恶极。”阮泱泱拒绝。
魏小墨笑出声音来,“别说,这个事儿啊,还是有意思的。你就再接再厉,污染到底,心灵和身体都拿下。而且,老子保证,不会告诉旁人。”
“去你的吧!”送给他一个白眼儿,又给她出这种主意。人禁不住劝,三回五回的,她真被劝动了怎么办?大师可就遭殃了!
“来来,老子试试你脉。”坐起身,躺椅跟着摇晃,盖在他身上的衣服也掉了下来。
“盖好了。我这眼睛啊,都被污染了。我得重金求购一双,没被污染过的眼睛。”说着,她把手也伸出去了,试脉还是要试的。
墨发不束,上半身又没有衣服,坐在那儿的样子跟个艳鬼似得。可是,真撩拨人啊。
阮泱泱眯着眼睛看他,百千次的在心里头长叹,赏心悦目啊。
给她诊脉,魏小墨还是相当认真的,眉眼都跟着垂了下来,让阮泱泱都不得不噤声。
一只手试完,又换了另外一只手。阮泱泱也盯着他的脸,想从他脸上先看出答案来。
他那垂着眉眼的样子,还真是瞧不出什么来。
好半晌,他才放开手,阮泱泱换了个歪头的角度,想听他说说。
魏小墨转眼往元息所在的地方看,正巧的,元息也在往这边看,其实从他们俩开始切脉的时候,他就在看了。
白水湾里的泥龙在扑腾,劲儿特别大,闹腾的厉害。耳力再好,也未见得能听得到这边说话。
阮泱泱也扭过头去看了看,“你可以用手语,我看得懂。”
“用不着,他也听不到。这么说吧,老子试不出来。有点儿像,又不太像。你还是自己注意些吧,又不是没生过,不是头一回了,是不是的,自己能感觉得出来。”他说,有点儿不太有把握的样子。
“我若是自己能感觉出来,还用的着问你吗?反正,心里不踏实。”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屁股下的砂石热乎乎的,又十分柔软。
“小黑在你肚子里的时候,最初是什么样子,总不会忘了吧?要老子说,还是邺无渊这厮没良心,闲不住。阉了最为清净,摆在那儿只看着,你不是也开心嘛。”寻到机会就贬低她正房。
和他说不了正经话,阮泱泱斜了他一眼,随后叹了口气,“倒是记着。最初啊,就是这脸上冒出小红疙瘩来,消不下去。二来……食欲大涨,吃不饱。你那库存的食材还够不够?若是不够,可得想法子再储备些,饿死了你们不能饿着我。”
“放心,不够了,老子把大师割了喂你。”魏小墨是大方的,豁的出去,舍得了兄弟。
“大师的肉肯定比你的好吃。”阮泱泱无言,若论起来,那肯定是元息更干净。
这么一比,魏小墨还不乐意了,凭啥元息更好吃?
一看他瞪眼,阮泱泱也不由抿嘴笑,什么都争,不着调的也争。
“依你看,那秃驴死心没死心呢?”起身,把原本盖在身上的长袍简单的裹在身上。身体修长,略瘦,颀长。只一层长袍,朦朦胧胧的,里面的风景亦是若隐若现。
“还没。而且,大师也是很聪明的,咱们俩什么目的,他都猜出来了。你知道什么叫做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吗?眼下大师即是。”所以,这往下啊,得防着点儿了。说不准哪天,大师就忽然想不开,趁着魏小墨睡着的时候,把他给解决了。
“你若在这儿,他能一直宁静。”魏小墨如是道。
“你这意思,为了世界和平,我得把自己卖给你们兄弟俩了?别想那美事儿了,没有。你看看大师,坐在那儿孤独的样子,怪可怜的。”往那边一看,元息的背影真的是孤独而又遗世独立,好像这凡尘间,就没有能和他并肩走在一起的。哪怕是走在他身后的,都没有,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人。
孤独?在魏小墨看来,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像邺无渊那么幸运的,能得着阮泱泱乐意跟他在一块,是他几辈子积德了。
那张网扯得,那是相当成功,那些泥龙啊,说起来好像是有些智商似得,但通过这一回,却发现它们根本没有智商,反而蠢的可以。
似乎特别上瘾似得,成群结队的往扯网的这地方跑过来,特意的在那网的地方翻腾四起,撞得那张网看起来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整个晚上都听得它们闹腾的声音,阮泱泱就想着,这网若是被撞掉了,全部裹进水里,非得把一条两条泥龙裹进去不可。
能缠住可不好事,正好拖上来让她仔细瞧瞧,到底是不是鳄鱼。
半睡半醒的,她总是有一种好像姨妈来访的错觉,导致她更睡不好了。
不过,错觉就是错觉,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待得天亮了,她醒来了,自己去看了看,啥都没有。
算一算的话,可不是迟了许久了,看来,八成是准了。
倒是没有像之前那样,一直饿的心慌慌,吃起来没完没了。
她没觉着有什么不舒坦的,就是心里头没底,又想蒙奇奇,想邺无渊。
换衣服,洗漱,随后拿着那面镜子,照着自己的脸,看脸蛋儿上那两团红簇簇。
站在窗口,看的更清楚,细皮嫩肉的,脸蛋儿上的红疙瘩,一个挨着一个,倒也不是特别多,可是就像被粘了大力胶似得,怎么也不消。
这症状可不就跟有了蒙奇奇那时一样,跟纹了半永久似得。
用食指的指腹按压那些小疙瘩,仔细观察它们的状态是不是和之前的相同,按着按着,猛地就听到白水湾那里噗通一声,特别响亮。
她拿着镜子的手都跟着一顿,随后歪头往白水湾水面上看,还以为是水里的泥龙呢,毕竟这一整晚它们都没消停。只不过,都没刚刚那声儿大。
视线环顾了一圈,倒是没再看到扑腾厉害的泥龙,反倒是,及天的石壁某一处峰顶,好像白云就飘在上头似得某个地方,有什么东西。
眯起眼睛,阮泱泱仔细的盯着看,下一刻,果然是有一块东西掉下来了。
在这儿看,那东西不大,若比喻一下,与那大石榴差不了多少吧。
可是,距离远啊,待得它咕噜噜的掉下来,砸进了水里,溅起了很高的水花,发出了噗通的巨响,她眼皮这才跟着一跳。
好嘛,天降巨石!
缓缓抬眼,再次往那上头看,太远了,顶了天了,看不清楚。
不过,明显有什么东西在活动的迹象,不是动物,就是人啊。
人?
心里头咯噔一声,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邺无渊了。
元息的人就算想来救他,可是,邺无渊势必守着外面呢,哪能叫他们过来?
所以,只能是邺无渊了。
这货要干嘛?
还没到时候呢,这对付元息啊,就跟熬鹰似得,得熬呀!
现在,没到火候呢,没熬到时辰呢,他这冒出来了,不是坏事嘛。
再往别处看,那些石壁的顶峰上,都有什么活物,小小的一个,蚂蚁似得。
难不成,这一圈都被围上了?
好嘛,这孙子是不是调来大军把这儿给圈上了!他们未必能下来,因为这四周石壁上都安装了机括。总是能瞧见有鸟儿在那上头飞,但从不会下来。
由此可见,那些机括是感觉到活物就启动,他们想下来,不容易。
正盯着看琢磨着呢,眼角余光就瞥见了楼下有动静,稍稍侧过身体去看,从楼里出来的是元息。
他也听到动静了,而且,他的眼睛可比她好使的多。人家出来了,视线就是在那顶峰上,他看的比她清楚。
虽是看不清楚他什么表情,但显而易见,是把他给惹怒了。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在这儿都挺平静的,孤独归孤独,某一时还是能展现出几分轻松的。
可这会儿,从他背影都看得出,火升而起,正好触在了他的神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