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 宴五夫人心软了。
她想放弃池朵朵,她想让宴尧放弃一切,然而最终自私让她选择继续压迫宴尧。
她道:“阿尧, 你必须娶池朵朵。”这不是商量, 这是命令。
当她话落,随着光影渐退,她竟看不清宴尧的脸了,她不知道那是心理作用, 又或者是因为不敢看宴尧。
她是心怀愧疚的。
她想到了几年前发生的事情。
她听池家说,安辰公开承认了他和宴尧交往的事情。
她立刻给宴尧发出通讯, 强硬地要求宴尧和安辰拉开距离。
她了解自己的孩子, 宴尧很好, 他很听话, 他很孝顺,在她的教导下, 宴尧将她当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宴上将可以忽视宴尧,那么她就可以更加疼□□尧,她的控制欲很强, 她会查探宴尧身边的每一个人,心里估量他们的价值。
宴尧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 那时的她想,无论是过去, 现在, 又或者是未来。
果然,宴尧没有让她失望, 在她对宴尧发出命令后, 安辰果然公开澄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如今回忆起来, 是她亲自斩断了宴尧和安辰之间的缘分,她以着最糟糕的方式斩断了两人之间的联系。
当时知道安辰是极优omega时,她是后悔的,比起池朵朵,毫无疑问安辰更适合宴尧。
那一刻比起认为是自己的错,她理所当然地将一切的错归咎到了安辰身上。
安辰明明是omega,他为什么要假装自己是beta?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他是omega,而且还是极优omega,那她就不会拆散两个人了。
所以啊,都是安辰的错。
那时的她完全没有想过,如果安辰是极优omega,和安辰的个人意愿无关,和宴尧的喜好也无关,更多的情况是安辰会以联姻的方式嫁入皇室。
那时在安辰的性别没有公之于众之前,那其实是安辰和宴尧能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机会。
宴五夫人曾多次见到宴尧将自己关在房里用酒精麻痹自己,其中有一次她躲走宴尧手上的酒,愤怒地让他清醒一些,冷静一些。
但是他看向宴五夫人,轻声询问:“母亲,您知道吗?”
“母亲,我是怨您的,但是比起您,我更怨我自己。”
在宴五夫人的注视下,宴尧一只手捂住眼睛,他头微扬,似是不想让泪水从眼眶流下,然而泪水还是顺着他的脸颊一滴滴流下。
无声无息,然而每一滴泪水却重重地打在了她的心口上。
宴尧道:“母亲,您知道吗?其实在和阿辰在一起时,他对我说过他想告诉我一件事。”他压抑住到了喉口的哽咽,“那时朵朵自杀,您用生命威胁我,我当时彷徨,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我想抓住阿辰,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唯一没有的就是时间。”
宴尧:“我和安辰最缺的就是时间。”
“直到现在,阿辰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够清晰回忆,他对我说,阿尧,如果我是omega呢?”
“如果我是omega呢?”
“和母亲您的威胁没有关系,当时我选择了逃避,为了保留我那无用的尊严,我对他说,和你是omega没有关系。”
“母亲,您想,那时的阿辰会不会很难受?”
“如果阿辰是omega,我却为了朵朵仍旧和他保持关系,眼睁睁地看着他嫁给别人吗?”
“我好后悔。”
“我每天都会想到那时的安辰。”
“我好想他。”
…………
……
那一天,宴五夫人让宴尧娶池朵朵。
良久的沉默后,宴尧忽然就笑了,声音低沉而沙哑,却令人感觉到满满的绝望。
他道:“好啊。”
清浅干脆的回答,让宴五夫人松了一口气,她没有想到让宴尧同意竟出乎意料的简单。
下一刻,她听到宴尧道:“可以啊,在婚礼那一天,我用利剑穿透她的心脏好吗?”
宴五夫人双瞳瞠大,几乎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宴尧继续说道:“还是刺穿她的腹部吧。”
宴五夫人:“阿尧,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睁大双眼,试图看清宴尧此时的表情,却在阴影的遮掩下如何都看不清宴尧的表情。
宴尧再次轻笑出声,虽然在笑,声音中却饱含痛苦,“母亲,不是很公平吗?她当时试图毁掉阿辰,我试图毁掉她,然后……”他顿了下,又继续说道:“我毁了她,公平公正,我会被帝国审判,这样不是很好吗?”
宴五夫人眉宇皱成川字,她忍无可忍大声询问:“宴尧!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你有想过我吗?”
宴尧反问:“我为什么要考虑您的感受呢?”
“宴尧!”
与歇斯底里尖叫的宴五夫人不一样,宴尧的声音始终保持着平稳和冷静,他又道:“母亲,您不是也从未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从小,您要监管我的交友,您强行让我认识池朵朵,强迫我与她接触,强迫我和阿辰保持距离……现在,呵呵呵,”他哽咽道:“现在您还要我强迫娶一个罪人?”
宴五夫人全身颤抖,她很生气,却不知道要如何反驳宴尧。
半晌后,宴五夫人道:“我是为你好,阿尧,我是为你好啊,我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想让你争取到最好的一切,阿尧,我……”
“母亲,为我好,一切都是为了我,您认为披着一层虚伪的面具,就能掩藏面具下的丑陋吗?”他打断宴五夫人的话,“您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您自己?想成为父亲最看中的人?想成为父亲所有伴侣中最成功的人?想成为父亲生命中最特殊的人?您是父亲众多伴侣中唯一一位生下极优alpha的母亲,这样还不够吗。”
宴五夫人哑口无言。
半晌后,她说道:“阿尧!你一定要说得这么难听吗?”
宴尧沉默。
宴五夫人说道:“阿尧,如果你这样想,我还不如去死……”
宴五夫人的话戛然而止。
宴尧将桌上的瓷瓶摔到了地上,瓷瓶应声而碎。
在宴五夫人惊恐的目光下,宴尧弯腰捡起一个碎片,在自己的手动脉处轻轻一划,血流如注。
宴五夫人瞳孔骤然收缩,大脑有瞬间的空白,恐惧在心中蔓延。
她听到宴尧声音冷静地说:“母亲,在您死之前,我先死,您会高兴吗?现在我划在我的咽喉处,您会高兴吧?”
“您一定很高兴吧?毕竟,您喜欢以我的痛苦为食。”
宴五夫人尖叫一声,她冲向宴尧,她大声说道:“阿尧,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再逼你,妈妈错了,妈妈再也不逼你。”她泣不成声。
宴尧双手握紧手上的瓷器,手上血水染红他的衣裳。
宴五夫人说道:“阿尧,你知道的,安辰他没有死,对不对?”
宴尧双瞳闪过一抹茫然,他道:“阿辰,没死……是的,他没死,我知道的,但是我找不到阿辰。”
宴五夫人:“没关系,阿尧,我们找他,我和你一起找他,阿尧你想想安辰,你想见他吧?”她道:“阿尧,放下你手上的东西,我们去看医生,然后,然后我们就去找阿辰,好不好?”
宴五夫人:“阿尧你说过,阿辰是很好的孩子,如果他知道你受伤了,他一定很伤心的,你说对不对?”
宴五夫人:“阿尧,你不能再让他伤心了,对不对?”
那时,宴五夫人才知道,宴尧的精神已经被她逼迫到了崩溃的边缘,距离疯只有一线之隔。
过去宴五夫人不知道,那时她才知道,自从安辰消失后,宴尧每隔两三天都要进行一次心理治疗。
那一年,临近池朵朵二十岁的最后期限,她没有等来宴尧。
同样的,宴尧也没能等来安辰。
午夜梦回之间,宴五夫人无数次后悔,为什么过去的她要成为宴尧的阻拦?
权势、财富,真的那么重要吗?真的比宴尧的幸福还要重要吗?
池朵朵嫁人了。
因为过去的污点,池朵朵嫁得不算好,属于低嫁。
和绝大多数的omega一样,池朵朵再嫁人后,她几乎很少走出家门。
宴五夫人并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但是从流传的小道消息中,她曾听人说过,池朵朵嫁给了男性alpha,他心中另有所爱。
有传闻说,他喜欢的人似乎是安辰。
对许多人而言安辰是高挂于天际的明月,无人可以摘下。
唯一的一次例外是曾经的宴尧,却是她亲手将这一线机会给破坏。
后悔,却再也改变不了过去发生过的事实。
在那之后,宴尧和宴五夫人仍旧试图寻找安辰。
愧疚在心底发芽,几年的时间茁壮成长为参天大树,她有心开解宴尧,却力不从心。
自池朵朵事件过后,宴尧的情况好转了些许,宴五夫人猜测对宴尧来说,池朵朵是他的一场梦魇,随着池朵朵嫁人,她彻底离开了宴尧的人生。
不过即便如此,宴尧每隔几天仍旧需要看心理医生,并且经常将自己关在密闭的空间,不吃不喝,时间最长三天,最短一天。
他的精神状态一直以来都非常糟糕。
在安辰与太子殿下的婚礼后,宴尧已经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足足四天了。
宴五夫人与安辰双瞳对视,她无声哭泣。
安辰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他取出手帕递给宴五夫人。
宴五夫人接过,她说道:“七年前,你和阿尧在一起时……”
安辰愣了下,顺着宴五夫人的话,他陷入了过去的回忆。
宴五夫人说道:“那一年,是我让阿尧和你分手的。”
安辰瞳孔骤然收缩。
宴五夫人道:“那天,我对阿尧说,如果他不和你分手,我就从楼上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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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wq 就……
宴尧番外明天还有一个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