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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八零工会小辣椒 作者:秋十八

和平电影院就在南大街, 孙家弄出去,穿过弄口的大理石牌坊往北不到一百米马路对面就是。

吃过晚饭, 刘明丽打扮一新出门去。

何如月哪里按捺得住, 悄悄地就跟了上去。但她没过马路,而是在和平电影院对面一棵银杏树下站定,密切观察着动向。

南大街虽然是中吴最热闹的街道, 但因其古老, 其实并不宽阔,有时候两辆公交车相向而过, 还得小心翼翼闪避路边的自行车。故此何如月站在路对面的树下, 虽人群熙熙攘攘, 影院门口的情形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刘明丽高挑时髦, 站在影院门口就是一道风景线, 过往的行人无不向她行注目礼, 甚至还有几个小青年一直恋恋不舍地回头看,撞到了电线杆上。

但刘明丽丝毫不为所动。她背着从海城买的小皮包,不时抬腕看时间。

就在何如月感叹刘明丽如此抓人时, 她突然发现, 费宜年出现了。

开心, 这家伙果然赴约了!看来刘明丽的进攻有效果啊。

何如月心里一阵高兴, 又好奇二人见面会是个什么反应。本来打算见到费宜年出现就回家, 突然就舍不得了, 想再偷看更多。

费宜年从南边过来, 一头乌黑的自来卷发是他的标志,而在这个年代少见的飞行员夹克,让他在满街的中山装和春秋外套跳将出来, 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但让何如月奇怪的是, 费宜年在快走到电影院门口时,非但没有约会的急切,反而慢慢停下了脚步。

和平电影院虽然沿街,但却比周边的街面要缩进去几十米,形成一个方形的广场。

此刻,刘明丽站在广场最显眼处,费宜年则在广场外的角落,他望得见刘明丽,刘明丽却望不见他。

马路对面的何如月有些紧张,心里直喊:别胆小啊,快去啊。你人都来了还磨蹭什么呢!

显然费宜年并没有听到何如月内心的呐喊。

他在角落里起码站了五分钟,他就那样望着刘明丽,拐角的那家茶叶店挑着一盏灯笼,灯笼的光投射在费宜年脸上。

何如月不瞎,她看得出,费宜年的表情非但不期待,反而有些忧愁。

就在她以为费宜年要转身离开时,突然,费宜年整理心情,在脸上绽开温暖的笑容,向广场中央的刘明丽走去。

他挥着手,甚至颇为主动,跑到刘明丽跟前。

刘明丽闻声望见费宜年,脸上绽开明媚的笑容。

隔着马路,何如月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费宜年已经全然没有刚刚在拐角的落寞,变得像初次约会的少年一般暗喜和殷勤。

两人说了几句,一前一后向影院门口走去。

在踏上影院台阶的那一刻,何如月望见费宜年略停了一下,向四周望了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但刘明丽回头喊他,亲热地拉住他的手,不由分说将他拉进了影院。

一阵不安袭上何如月心头。

费宜年不真诚。这是她的判断。

何如月带着满腹狐疑回到家,刘剑虹很八卦地过来打听:“怎么样,明丽是不是跟小伙子约会?”

“就是我们厂包场看电影而已。她多拿了一张票,喊朋友一起。”何如月兴致缺缺,并不怎么想回答。

刘剑虹倒是没察觉,又问:“我才不相信就这么简单,既然是包场,你怎么回来了,你不看?”

亲妈这探索精神,何如月也是佩服。

“和平电影院一共才七八百个位置,包场分了三场的呀,我没看这场。”

“哦……”刘剑虹应了一声,又想起一事,“明丽来中吴也没多久,就有朋友了?”

何如月哑然失笑:“妈,你还不了解明丽?她什么时候缺过朋友了?”

也是,没去厂里报到前,她不就跟什么朋友一起出去玩,她不仅何时都不缺朋友,还何处都不缺朋友。

一直等到十点半,何如月终于听到了敲门声。

她赶紧下楼开门,刘明丽咯咯笑着,闪身进屋,也不说话,拉着何如月就往楼上跑。

终于进了房间,刘明丽将门一关,低声道:“如月,姑姑有没有问?”

“我就说和朋友,她没多问。”何如月倒是一肚子想法,“电影不是九点就结束了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嘿嘿嘿嘿……”刘明丽捂着嘴,快乐地笑个没完,每一声笑声里,都是春天的味道。

不用问了,肯定有余兴节目。

没想到,费宜年之前还一脸不太情愿的模样,居然还委屈求全搞什么余兴,何如月有点不敢相信。

见刘明丽想往床上躺,何如月一把将她拦住:“去去去,跟什么陌生男人接触过,别往我床上躺,赶紧下楼洗脸洗脚去。”

“呀,如月真聪明,今天接触过深了。”刘明丽眼波流转,向何如月妩媚地飞了一眼,咯咯笑着开门下楼去了。

接触过深?

何如月突然就一阵紧张。不是吧,不是吧,刘明丽同志虽然热情奔放,但这年代没有那个条件吧。

她把床上两条被子拢了拢,打算等刘明丽上来再好好逼供。

自从刘剑虹说要让刘明丽住到何家来,一楼的房间就新添了一张床,但刘明丽每回来住,很少住客房,偏喜欢来跟何如月挤着睡,常常悄悄话说到半夜。

没一会儿,刘明丽收拾停当,轻手轻脚跑上了楼。

“没吵醒姑姑吧?”她笑嘻嘻地问着,也不等何如月回答,就跳上了床,三下五除二换上睡衣,钻进了被窝。

换衣服时,何如月暗暗盯住她的身体。

还是那样曲线玲珑,但衣衫整洁干净,不太像是何如月想象中的“接触过深”,何如月稍稍放了心。

“里边去,你睡里边去!”她嫌弃地推推刘明丽。

刘明丽嘿嘿笑着,却也听话,立刻往里挪了挪,换了个被窝,道:“坏死了你,当我是暖被窝的啊。”

怎么听着就不对劲呢?

何如月翻个白眼,终于也钻进了被窝:“我得困住你,瞧瞧你这荡漾的,我怕你半夜溜出去幽会。”

“哈哈哈哈……”刘明丽大笑起来,但一想,会吵醒隔壁房间的姑姑姑夫,又立刻捂了嘴,小声道,“费宜年家里管得紧,不可能半夜出来的,你就放心吧。”

听她主动提费宜年,何如月问:“约会感觉如何?”

“两个字,甜蜜。三个字,很甜蜜。四个字……”

“非常甜蜜。”何如月打断她。

“嘿嘿,不对。”刘明丽一个翻身,撑着脑袋,望着何如月,“四个字,顺利拿下。”

何如月一骨碌起来:“你这就拿下了?什么叫拿下?”

刘明丽没有仰头,只用眼角余光媚媚地望着她,笑道:“看电影时,他可老实了,目不斜视,我就在底下勾他小手,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没拒绝?”

“何止。他一手的汗啊,你说他多紧张、多可爱啊!”

何如月未置可否,扁了扁嘴。

刘明丽没注意何如月的反应,沉浸在自己的甜蜜回想中:“我就拿手绢一点一点给他擦干净,然后,他就乖乖的,任由我挠他手心、扣他手指……”

呃……这个……何如月扬扬眉。

不得不说,还是刘明丽会玩。这么一比,自己跟丰峻这恋爱谈得有点逊色了。

看来丰峻同志,上辈子也的确是菜鸟。

“这就是你晚回来的理由?”何如月问。

“当然不是。”刘明丽嗤之以鼻,“拉拉小手怎么能叫拿下,简直小儿科。”

何如月服了,自己是小儿科,刘明丽同志才是“大师课”。

“后来他要送我回家,我就想着,电影院到孙家弄也太近了吧,根本不利于我发挥魅力啊。一过马路,我就直接崴了脚……”

“啊,崴脚了?”何如月赶紧起来,“让我看看,哪只脚?”

“笨死了!”这回轮到刘明丽嫌弃。

“我怎么可能崴脚,当然是装的。”刘明丽眼珠儿一转,“这下他就只能扶我啦,我就顺势这样……”

她身子一软,扑向何如月。

“去你的!”何如月大喝一声,当即在床上打了个滚。

“扑通”一声,刘明丽倒在了床上。

“讨厌!”刘明丽骂道。

何如月看着她扑在床上的样子,脑海里顿时就生出了画面,心想费宜年你就应该像我这样敏捷嘛,那我家的明丽小姐就会当场扑街了。

但费宜年显然不敏捷,明丽小姐非但没有扑街,反而十分顺利地扑倒了费宜年。

刘明丽倒在床上,没有起身,回味着当时的场景,一脸春色。

“我们就走啊走啊,我倒在他怀里,走得可慢了。终于望见了弄口的牌坊,我趁着月黑风高,就把他摁在了墙上……”

“啊?”何如月惊呆了。

“啊什么。”刘明丽瞟她,“反正不是我摁他,就是他摁我,早晚的事儿。”

“那他有没有立即推开你,并且打你一巴掌,痛斥你臭流氓?”

“怎么可能?”

“那就是被你强吻之后,抹着嘴唇,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哈哈哈哈,何如月,你这是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电影,被污染得够厉害啊。”

刘明丽笑得伏在床上起不来。

“那是……”何如月真好奇了。

刘明丽笑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缓过来,道:“才不是。一开始吧,他应该很意外,也没回应。但架不住我技术高超啊,亲得他晕头转向,然后吧,他就反攻了……”

刘明丽双眼发亮,声音都变了调:“我滴个乖乖,他很猛哎。”

不要听了,不要听了,何如月听不下去了。

自己一个来自2020的后世文明人类,完全没有想到,在这个世界,竟然有个表妹玩得这么野。

我输了还不行吗?

何如月捂上耳朵:“行了,不能再听了。我没被乱七八糟的电影污染,要被你给污染了。”

刘明丽啐她:“呸。你和丰峻难道不亲?”

“那我们是在认真谈恋爱。”何如月为自己辩解。

“不多亲几个,怎么知道该和谁谈恋爱。亲嘴是判断是不是应该继续的重要依据。”

果然“大师课”,听听,多么学术。

“你判断出来没?”何如月好奇。

“判断出来了。可以继续亲,感觉很好。”

刘明丽终于缩回了自己的被窝,说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他很有技巧,应该亲得不少。”

我勒了个去!

何如月震惊:“那你还决定继续?”

刘明丽毫不在意:“那有什么,我也亲得不少。半斤八两,旗鼓相当。不过,他是我在中吴亲的第一个男人。”

你牛,你骄傲,给你小花花。

何如月也缩回被窝,顺手拉熄了灯,等心中的震惊逐渐平复,这才道:“明丽,其实你还不了解他。他可能不像表面那样单纯,你要多留个心眼。”

“没事,我也不单纯。”刘明丽翻了个身,“不过他是我到目前为止,亲吻感觉最好的男人。”

不安在何如月心里扩大。

“不要急于投入感情。多选选。”何如月再一次提醒。

“明白的。”

黑暗中,刘明丽的声音居然变乖了。

就在何如月以为要结束谈话,各自进入梦想时,刘明丽低声问:“如月,你认定丰峻了吗?你还想多选选吗?”

“不想。我觉得他很好。”何如月毫不犹豫。

黑暗中转来一声叹息,刘明丽幽幽地道:“其实我有点羡慕你们。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长久地喜欢一个人。”

“会的。”何如月安慰她,但还是忍不住道,“但我觉得这个人不是费宜年。”

刘明丽没有再说话。

月光透过窗帘缝,偷偷地钻进来一点点清晖。刘明丽望着那缕清晖,很久都没有睡着。

星期一早上,厂长办公室。

董鹤鸣看着丰峻递过来的调研报告,震惊非同小可。

才几天功夫,丰峻就交来作业,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董鹤鸣翻了翻报告,以他内行的眼光来看,不说细节做得如何,光是格式、结构、文献引用,就完全是高手的出手,更别提宛若印刷体一样的排版。

而且他下意识地看了几个重点段落,中间文献引用时的专业术语,翻译得非常准确。

“以前做过?”董鹤鸣深深地望着他。

丰峻的借口信手拈来,天`衣无缝。

“在部队时,我们团长的调研报告都是我写的。”

“特种兵还干这个?”董鹤鸣有些不大相信。

“特种部队也一样要写报告做台账的。”丰峻简简单单一句,就完美地掩盖了过去。

毕竟谁也没在特种部队呆过。他说怎样就是怎样。

董鹤鸣嘟囔:“看来特种部队培养的还真是全面型人才啊。”

丰峻喜怒不形于色,脸色还是那么平静:“这份报告有点赶,而且光从这些期刊上摘录数据,其实不太全面,有些数据我感觉有出入。如果时间允许,可以做一份更详尽的。”

董鹤鸣深深地望他一眼。

一字一句,缓慢地:“丰峻,我以为你能写出来就已经很难得了。你居然还能察觉数据出入……”

丰峻淡淡地一笑,平静中难掩骄矜。

“不过销售人才,不是用来写报告的。这些就留给学术人才去做吧。”董鹤鸣将手中的报告往桌面上一放,话锋一转,“有个棘手的事,接不接?”

“什么事?”问得简洁不客气。

“h省要订一批柴油机,目前国内三个厂家在竞争,不客气地说,三个厂家中,咱们吴柴厂规模最小,名声也最小。最关键,h省想从国外进口,不想订国内产品。”

丰峻扬了扬眉:“吴柴厂想拿,是吗?”

“吴柴厂想拿,但局里和市里都不太愿意接。”

“不愿意接的原因呢?”丰峻问。

董鹤鸣也不隐瞒:“首先,h省进口意愿强烈,局里不想白费精力,其次,咱们厂生产任务足,接下来怕我们完不成。”

“第一条比较重要,第二条不是问题。”

听丰峻居然说得这么轻描淡写,董鹤鸣不由笑起来:“年轻人,说话不能太张扬。完不成任务,那才是最大的问题,怎么就不是问题了?”

丰峻却道:“中吴市机械局下属的确只有吴柴厂,但新坛县还有新柴厂,阳湖县还有阳柴厂,咱们任务足,他们却效益很一般。咱们吃不下,可以分给他们做。有肉不能放过,食量是另外的事。”

董鹤鸣震惊:“新柴厂和阳柴厂可不是市机械局管辖,这可不好协调啊。而且他们的技术力量,质量能保证吗?”

“董厂长……”丰峻平视着他,无惧地与他对视,“按现在的发展势头,吴柴厂生产任务已经饱和,扩大生产能力是当务之急。况且机械局也不是真的不能协调,而是不愿意多事。等事到临头必须协调,他们自然会站出来协调。”

董鹤鸣望着这个“大逆不道”的年轻人。

这是要给机械局“逼宫”啊。

上次丰峻在这里信誓旦旦地说,现在的政府计划调拨方式维持不了几年,他是信的。现在说要企业去倒逼政府改进,董鹤鸣有点没底。

“董厂长,大城市的企业已经开始集团化改革了。中吴早晚也会开始的。”

这句话宛若重锤,敲在董鹤鸣心上。

董鹤鸣出国考察,对国外公司的集团化运作早就羡慕不已,甚至想象过自己能将吴柴厂也发展成那样的大集团,不止生产柴油机,可能还会生产拖拉机,还会生产其他的农业机械。

他对当官没有太大的兴趣,别人想要的做出成绩、调到局里,然后坐坐办公室、开开会、一张报纸打发一天的工作,董鹤鸣并不喜欢。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和丰峻是一类人。

但不同的是,他胆子没丰峻大、视野也没丰峻宽。毕竟他的成长经历和丰峻完全不同。

“董厂长内心有霸气,我看得出来。”丰峻道。

这个年轻人,可怕。

怪不得许波要极力推荐他。

突然,董鹤鸣生出一个念头。许波突然就请来《新宁日报》,突然就借奖金制度改革红遍机械系统,这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

但现在看来,似乎一切都像是计划好的路线。

所以许波的高升,背后难道有丰峻的影子?

“那你想试试吗?去拿下h省的订单?”董鹤鸣问。

丰峻有了些笑意:“董厂长主动跟我提,其实不也是想拿下吗?”

拿下。

感情要拿下,事业也要拿下。

“拿下”,就是人生成长的一个又一个里程碑。

董鹤鸣笑了。

他的心思被丰峻点破。而且他也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琢磨一件不可能的事,原因无他,只因为自己下意识里其实还是觉得有可能。

如果真的排除万难,将订单拿下。机械局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吴柴厂交不出货。

从某种程度上说,机械局比吴柴厂更看重名声。

董鹤鸣深深地望他一眼:“那就去吧。但我只会给你一张介绍信,别的便利无法提供。”

丰峻听懂了。

这是一次计划外的“抢食”,董鹤鸣不能声张,万一消息泄露,局里出来阻止,这食就不用抢了。

h省,民风剽悍,吴柴厂从来就没有拿到过这个省的订单,酒喝不过别人,话也说不过别人。所以丰峻就是董鹤鸣看中的先锋。

丰峻点头:“一张介绍信就够了。”

董鹤鸣:“那何时可以启程?”

“随时。”

望着丰峻走出办公室的背影,董鹤鸣由衷地佩服。不管这个年轻人此去是成是败,这能力和勇气都是吴柴厂独一份。

拿下了固然是意外之喜,拿不下,也是对他的一次历练。

这年轻人,前途无量。

丰峻却没有想那么多,他依旧在下班路上等着何如月。

“我最近会去h省出差。”

何如月吓了一跳,牵着的小手都抖了一下:“h省?火车要多久?我记得后世就算有高铁,也要好几个小时,现在的话,绿皮车要晃一天一夜不?”

“差不多吧。这不能算远,比这远的地方多着呢。”丰峻安慰她。

何如月却担心起来:“远就算了,那里的人也不好对付啊。”

丰峻笑起来:“哪里的人好对付?就没有好对付的人。”

“哎,就是担心……”何如月撅着小嘴,悄悄地钻进丰峻怀里,“早知道就不支持你去销售科了。”

丰峻抚了抚她头发,想起之前自己说想去销售科,何如月大声喊着支持的样子,还宛若就在昨天。

其实何如月一定还是支持的,她早就想过销售岗是艰难的,她只是事到临头,就想跺跺脚、撒撒娇而已。

丰峻心里明白她,不说穿,就任她在怀里偎着。

“不过也不要紧……”果然何如月细细的声音从怀里传来,“你本事大得很,可能是h省的人觉得你不好对付。”

丰峻被她逗笑。

这种反转的信任,真是最动听的马屁。

“不过这是董厂长私下的委派,出发前不能说。”丰峻道。

何如月不解,从他怀里钻出来:“还是个秘密任务?”

丰峻点点头:“原因有点复杂,总的来说,局里觉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就不上劲。”

“但董厂长不这么认为吧?”

丰峻道:“我也不这么认为。”

“那就去干!”何如月坚定地道,又问,“大概什么时候出发?”

“再过三四天吧。”

“那你走之前,咱们一起去看个电影?”何如月想着,包场的电影还没去看呢。

“好,听你安排。”

何如月又想起了明晚的“约会”,觉得应该跟丰峻说一下。

“还有个事。明晚我妈要我去相亲……”

“嗯?”

这就有点五雷轰顶了,丰峻的眉头顿时打上了结。

“是这样,我不想去的。我跟我妈说了,正和你交往呢……”

“难道是阿姨对我不满意?”丰峻很敏感。

讲真,虽然他之前身份低微,就是个锅炉工,但他之前一直都是人上人的身份,哪怕在锅炉间呆着,也没觉得低人一等,没太想过般不般配的问题。

唯一认真思考过的,就是不想让何如月被人说,决定也搞个看得过眼的学历。

仅此而已。

但如今一想到刘剑虹有可能对自己不满意,丰峻的骄傲顿时有点受伤。

见他脸色都变了,何如月急得直跺脚:“哎,不是不是。是我不好。之前我虽然跟我妈提过,但说得不是十分确定,所以我妈就以为我,还能相个亲什么的……然后她就答应了同学……”

丰峻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脸转向了别处。

哎,何如月虽然难过,但也明白,这对谁也不好。只恨自己当时没想这么多。

她殷勤地伸出双手,捧着丰峻的脸,掰回来:“不许看别处,你看着我。”

丰峻没法,又不敢用力,只得任由她拨弄自己的脑袋。

无奈,又生气地望着何如月。

何如月柔声解释:“虽然我妈答应了同学,但我严辞拒绝了的。我说我只和你谈,不和别人谈。我妈就想了个办法,让刘明丽去……”

一听到这儿,丰峻的脸色阴转多云,眼神里的怨气也少了一丢丢。

“刘明丽?”丰峻终于开口说话。

一听他开口,何如月舒一口气,知道他愿意说话,事情总归还不是很严重。

“嗯嗯,所以明天我和明丽一起去,到时候让明丽发挥。因为我妈说,虽然我不要,但也不能便宜别人,总要先便宜自家孩子。就是这么回事。”

丰峻脸色终于转晴,半晌,说了七个字:“祝他们百年好合。”

何如月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要笑死我。”

丰峻也是不明白,自己明明没在搞笑,为什么何如月又这么开心。而且这事不止发生过一次,自己很认真,何如月却觉得自己很搞笑。

我很好笑吗?

并不。

我还没有何如月同志的十分之一搞笑,呵呵。

虽然周日刘明丽刚刚“拿下”了费宜年,但并不妨碍她花枝招展又要去攻略那个“无名相亲男”。

“我好看吗?”刘明丽在工会办公室扭。

“好看。好看极了。”何如月无语,“不就是周日晚上看电影的一身吗?我都回答过十几遍了,好看好看,全世界最好看。”

“哎。”刘明丽长长地叹息一声,“工作了吧,不好意思跟家里要钱了。工资这么低,连新衣服都买得少了。”

刘明丽一向家境好,父母又只有她一个宝贝女儿,花钱向来大手大脚。讲真,她参加工作之后,的确突然就觉得手紧了。

原来一个月工资最多只能买两件衣服,还不能买最贵的那种。

倒是何如月想得开,她从后世来,后世的衣服和现在相比,就真便宜。

“买那么多衣服干嘛,你上班就是白大褂,穿给谁看啊。”

刘明丽不服气:“幸亏周日是费宜年,今天是相亲男,要不然,我绝不会穿同一身衣服,和同一个人连续约会两次。”

呃,这是什么歪理?

何如月:“怕人觉得你没换衣服?”

“怕人家没新鲜感。”刘明丽一扭身,“要让人觉得,每天都有一个新女朋友。”

完了,何如月再次觉得,自己和丰峻怕不是谈了一个假恋爱。

何如月抬腕看了看手表,四点半:“孙阿姨约的五点半,在中吴饭店,还早,我们是上街逛逛,还是在这儿说说话?”

“看来我们只能在这儿说说话……哦不,也说不了话。”刘明丽嘿嘿一笑。

“为什么?”

何如月话音未落,就看到窗口晃过一个人影,居然是丰峻来了。

丰峻同志,下班居然没回家,来工会办公室晃悠。

“要不要我回避一下?”刘明丽挤眼睛。

丰峻冷冷的:“不用,我可以当你不存在。”

刘明丽翻白眼:“也就如月受得了你。我男朋友要是这样的臭脾气,我把他……我把他……”说了两遍,到底没说得出来,到底把人怎么样。

“你吃过没?”何如月问丰峻。

“还没,马上去食堂。我来图书室借两本书。”

何如月好奇:“四点半了,图书室还有人?”

“金招娣在。”

又是金招娣。

看来刚刚是全厂第一和全厂第二的亲切会晤啊。

“她在复习吧?”何如月问。

丰峻点点头:“不过她好几个题是错的,我就顺便给她解了一下。”

刘明丽突然问:“丰峻你到底读过多少书?”

丰峻:“刘明丽同志,请记住你不存在。”

刘明丽: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妹夫份上,切之。

何如月看二人斗嘴,想起刘明丽说的那些拿人招数,只觉得自己真是运气,也没用什么招数,好像就“拿下”了丰峻?

所以不能贪心,就这么专一着吧。换个人,我,何如月,大概可能也许拿不下。

何如月笑道:“金招娣下周就要夜校考试了,用功得不得了。她要是考上夜校,就能当大学生了。”

刘明丽哪里忍得住“不存在”。她天生就是个到哪里就一定要“存在”的人。

“有时间我也去考一个。不过,是不是夜校的文凭没有正规学历吃香的?”

这个何如月倒清楚,工会管这块。

“这是当然,全日制学校的文凭肯定更过硬,但现在高中毕业的都很珍贵,夜校学历虽然比不上正规学历,也一样会被重视的。”

丰峻:“有时间我也去考一个。”

姐妹俩齐刷刷望向他。

何如月:“你还要用学历来证明自己吗?”

刘明丽:“你要学历有什么用?”

瞧瞧,这就是差距。

丰峻继续当刘明丽不存在,拉了拉何如月的小手:“就爱听你说话。”

受不了了,刘明丽豁地起身:“我还是去阳台上透透气吧,我要憋死了。”

丰峻一脸“你依然不存在”的表情,恭送刘明丽。

何如月笑了个前仰后合,说丰峻:“我还以为你毛病治好了呢,原来还是那么不爱搭理人。”

丰峻想了想:“为什么叫‘原来’,我有不搭理你吗?”

“啊……”何如月无语,这位兄台姓赖吧,赖账的赖。

想当初自己在食堂,主动和他说话,他端着饭盒起身就走,完全连眼神都不给一个,实在很没礼貌啊。

算了算了,何如月挥挥手:“要说你的罪恶往事,我能说三天三夜,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

丰峻迅速地亲她一下,然后被自己的“偷袭成功”给得意到。

“你看,你也计较不来。而且今天是我不跟你计较,我才是大人有大量。”

何如月笑死:“行行行,你大人,忘记你是四十岁的大人。”

阳台上传来刘明丽惊讶的叫声:“什么,丰峻有四十岁了吗?”

我去,原来刘明丽一直在偷听。

丰峻继续当她不存在,低声对何如月道:“哪个饭店,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会跟明丽一起回家的,她今晚住我家。”

“两个姑娘也不安全,我送你们回家。”

何如月没法再拒绝,心里也是甜丝丝:“中吴饭店。”

丰峻点点头:“好,知道了。”说着,捏了捏她的手,出门而去。

刘明丽进来,不屑:“一看他亲嘴技术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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