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那边听到风声时已经是晚上,杨平知道自己儿子和人私定终身,一时间又怒又气。早几个月前家里就在给他张罗亲事,到处相看人家。他们和梅家谈得非常好,就差请媒人作保订婚下聘了。
谁知这档口居然出了乌糟事!杨平气得不行,正准备提着棍子去教训杨玄琛那个臭小子,可转念一想,若是顾冉月真的嫁进杨家,对他们杨家倒也没什么坏处。
这件事他心中没底,怕一个做不好又惹怒了顾煜,如今他可真是怕了顾家了。他一个人坐在书房中唉声叹气,若是母亲没有中风,那就有人帮他拿主意了。
杨平在书房左右不定,那边御驰已经偷偷翻进杨家的院里,直接去了杨玄琛的书房。
窗前倒影出杨玄琛拿书苦读的身影,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烦躁,根本一个字也读不进去。他想要娶顾冉月过门,可是他又该如何说服父亲,如何说服顾家呢?
“要不去求求大姐和大姐夫?”他自言自语着,话音刚落,就听门外头有轻轻叩门声。
他扬声问了一句:“谁?”
门外御驰轻轻应了声:“杨少爷,我是五夫人身边的侍卫,是她让我来见你的。”
一听是杨依梦派人来,杨玄琛大喜。大姐是知道自己的事,说不定就是来帮他的。他赶紧开门将御驰迎了进来,还不等人站稳脚跟,就急急拽着他往内室而去。
“这位小哥,我大姐让你来,是不是为了……”话说一半,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御驰不满杨玄琛适才那无礼拽人的行为,面上有些不悦的道:“锅里的饭都吃了,还被人看见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杨玄琛被说了个大红脸,想要说点什么为自己辩解,可想来想去人家说得也是事实,不由泄了气,一副蔫了吧唧的模样。
杨玄琛这副样子更让御驰嫌弃了,不像他们家五爷,说把夫人娶回家就娶回家了,敢做敢当。他不愿和杨玄琛再多费唇舌,把顾冉月亲笔写的书信递了过去。
“喏,我们家姑娘给你的信。”
杨玄琛赶紧接过信,抖抖索索地揭开信纸,一句一字仔仔细细地读着里边的内容。看过后,他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问向御驰:“大姐姐……真的打算这么做?”
信中的内容是杨依梦让顾冉月如此写的,约杨玄琛三日后在城门口会合,届时她会让御驰和归雨带两人出城。行李银两都准备充足,只要他们两人逃出京城,寻一个小城过普通老百姓的日子,那些银两足够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顾家和杨家也不会找到他们。
但,杨玄琛却犹豫了,不停问御驰,可还有其他法子?
御驰被问得不耐烦了,一把夺过信放到烛台上,将它烧了个干净。
“若我家夫人有旁的主意,还能让你们私奔么?杨少爷,您肯是不肯给句痛快话,我也好回去复命。”
杨玄琛瘫坐在太师椅上,双眼无神地盯着房梁看,他感觉此刻的天都要塌下来了。私奔,他怎么可以私奔啊?他是这家里唯一的男丁,若他走了,父亲,祖母可怎么办?
此刻,他的一颗心被油煎了似的难受。一边是亲情,一边是爱情,这让他如何选?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御驰等的有些急了,催促道:“杨少爷,您想好了么?是决定和我们姑娘私奔呢?还是就此一刀两断,从此再不过问?”
“我……”
“杨少爷,若是你担心杨家一家老小,我家夫人说了她会负责善后。扬大人身体还不错,她会劝杨大奶奶给杨大人纳个妾,香火的事你也不用担心。这条路我家夫人都给您铺好了,您就做个决定就成。”
杨玄琛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御驰好像也没了烦躁,耐心地等他做决定。
好半晌,他道:“我不能私奔,若是我走了,祖母她一定会撑不住,还有爹,他定然会一蹶不振,我那两个通房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
御驰打断他的话,冷哼道:“这些都是借口吧,杨少爷您就是怕了,不敢私奔,怕担不起这个责任。”
“你胡说八道什么!”杨玄琛恼了,倒是有一种恼羞成怒的感觉。
“行了,杨少爷既然有了决定,那小人就回去复命了。”说罢他一拱手,敷衍的行了礼,随即翻窗而去没了身影。
御驰走后,杨玄琛在原地愣愣站了半晌,良久,他腿脚发软瘫坐在地失声痛哭。
……
当顾冉月知道杨玄琛的答复后泪如雨下,蒋氏怎么劝都不成,她就是一味地哭。顾老夫人无奈叹气,只好让杨依梦过去劝劝。
杨依梦不敢耽搁,换了身衣服就准备过去。顾煜明日才能回府,她绝对不能在这个档口让家里乱了。她虽不是什么女中豪杰,但也不是那些没有主见的女子,她绝对不会给夫君拖后腿。
不多时,杨依梦去了清幽居,蒋氏瞧见她就像见了救星一般,忙迎了上去哭求道:“那丫头是个死心眼儿,现下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就是一味的哭,我真是没了法子……”
杨依梦拉起她的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四嫂别急,我会好好劝月姐儿的。”
说完杨依梦也不做耽搁,推门进了顾冉月的闺房。刚一进去,就听到她嘤嘤哭声。
“月姐儿,五婶婶来看你了。”蒋氏赶紧冲屋内喊着,里面没有回话。
杨依梦重重地叹了口气。她耐着性子走了进去,坐在她的身边,拿起帕子一边替她擦眼角的泪水,一边柔声劝道:“这件事虽然被传了出去,但总归有挽回的余地。我今天细细琢磨了,这件事是大奶奶说出去的,那么便让她对外宣称,自己看花了眼,跟在杨玄琛身边的不是你,而是他身边的通房丫头,不过身形和你相像罢了,所以才会看错。”
顾冉月无动于衷,依旧嘤嘤哭着。
杨依梦也不急,又接着温言道:“虽然是如此说,但多少还是会影响你的名声,不是所有人都会相信这套说辞。不过你不用担心,等过些日子风头过了,便让你五叔叔给你选个合适的人家,你嫁过去……”
一直哭泣的顾冉月终于止住了哭声,打断杨依梦的话:“五婶婶,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尝过了情爱的滋味,就再难违心嫁给一个不爱的人。今日我已经彻底死心,明日我就去请示祖母,去庵里面当姑子。”
听了这话,杨依梦就知自己猜得没错。顾冉月过不去的不是名声这道坎,而是杨玄琛的无所作为。她爱他,就如同上辈子的自己,一心一意爱着顾端良,最终被伤得体无完肤,一个温热的心坠落冰窟,心寒心死。
她也以为自己再难违心嫁给旁人,可她遇见了顾煜。
一想到这儿,她的一颗心就变得火热。
“月姐儿,我不觉得这就是你的终点。所以别说什么去庵里当姑子的傻话!余生漫漫,说不定把你放在心尖上的人,只是出现得晚一些而已。”
这话并没有让顾冉月改变想法,她依旧悲伤不已,嘴里念叨着要去庵里当尼姑。
杨依梦见效果不成,便不得不拿出杀手锏了。
“身为女人也不全然要依靠男人,也不是非爱情不可啊。就如祖母那般,丈夫离去四个儿子早故,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比你通透得多,没有一蹶不振。因为她还有顾家,有小儿子和孙子。”
顾冉月却道:“可我没有孩子,更没有孙儿。”
杨依梦就知道她会如此说,抬手顺了顺她凌乱的额前碎发,势在必得的笑道:“可你还有母亲,还有顾家这一大家子。你母亲可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要是去庵里当姑子,那她得多伤心。我知道你可能会说,你是一种对未来没有盼头的绝望。那你何不为了自己而活?活得精彩,活得明媚。你想想,你可有什么想做的事没有完成?”
经过她的徐徐善诱,顾冉月也不那么钻牛角尖了,她想了好久,突然道:“我喜欢学医,小时候我就喜欢看一些医书。只是母亲说女孩子看那些没用,该学一些琴棋书画,女红刺绣。”
杨依梦笑道:“这不是很好!五婶婶是真心希望你能迈过这个坎,好好地生活。”
杨依梦的一番劝导颇有效果,从那之后顾冉月再也不说去当姑子的话了,而是躲在屋里看她最喜欢的医书。最终凭借她高超的医术,成为大黎国第一位入太医院的女官。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onclick="h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