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惊吓的宾客纷纷望去,凌空而来的尖锐声音,打断了两人宣誓的声音。
时苒闻声望去,门口那女人熟悉得很,朴素衣装,凶神恶煞。定睛看去,她身子一抖,筷子险些掉在地上——
这不是黄雁吗?!
黄雁手里不知道哪来一个话筒,指着面前的两个新人,放声大叫:“这个韩玲美,就是个小三,贱女人,把我们家的财产骗空,还害得我的儿子,时大器入狱。我们现在倾家荡产,两个风霜老人连一个吃住的地方都没有,而你们还在这里逍遥快活!”
她暴戾尖锐的声音响彻大厅的每个角落。宾客们都是洛扬和韩玲美的朋友,大部分都不知情两人的感情过程,黄雁这一当众爆料,直接啪啪打了两人的脸。
韩玲美气到浑身发抖,夺过司仪的话筒尖叫:“你这个疯女人给我闭嘴!保安!保安呢?”
现场却神奇地没出现一个保安,宾客们都惊奇地看看黄雁,再看向韩玲美,眼里充满探究和责问。
黄雁满眼怒红地站在那,狠狠指着韩玲美:“我告诉你,不给我儿子一个解释,你今天别想好好举办婚礼,我说过,你偷走我的钱都没事,但你玩弄我儿子的真心,甚至毁了他的后半生,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精心策划的婚宴被人搅局,韩玲美几乎烧红了眼:“掐你少血口喷人!我跟你儿子是正常分手,他出手打我老公,我念及旧情才没有索要赔偿,只是让他拘留一段时间,好好反省!怎么,你们打人还有理了?”
黄雁撩起袖子,对她这个在菜市场为几毛钱也要据理力争的人,吵架她可从来没输过:
“打你怎么了?奸夫淫妇,违背伦常,你这个没头脑没文化的乡下女人也就算了,洛扬你跟你爸妈都是高知分子,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她这一番点名道姓,直接把洛扬父母也点名了。两个身穿正装的老人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向来受人尊敬,哪里被这样公开凌辱过。
韩玲美气得不行,撩起裙子要冲过去用暴力:“你这个泼妇真是够了,给我滚出去!滚出我的婚礼!不然我报警了!”
洛扬皱眉立刻控制住她:“好了,你冷静一点!保安!保安呢?”
所有人都看呆的同时,人群里立起一道笔挺的身影,陆翡手抄在西服口袋里,步伐悠悠地走过去:“别喊了,保安叔叔也很累的,让他们好好休息一天不好吗?”
两个吵得面红耳赤的人回头来,韩玲美愣着看陆翡缓步走过来:“陆翡?”
时苒:“……”扶额叹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来陆翡说的闹剧,就是把黄雁给请到婚礼上,这个小泼老太太对两人的怒气不亚于时苒,一出场绝对爆炸。
看到陆翡不怀好意的表情,韩玲美立刻明白过来,睁大眼睛惊愕问:“陆翡,这个泼妇是你找来的吧?不然她怎么可能知道我们在这结婚,她连请柬都没有!”
陆翡走到韩玲美面前,聚光灯逐渐落在他身上,雪白色的西服将他衬得玉润儒雅,两颗黑色耳钉却又别致的痞匪。
他缓缓问:“韩小姐,你没发现婚宴上的安保都不是酒店工作人员吗?”
韩玲美一怔,旋即看向大厅周围站着的安保,确实穿着酒店制服,还戴着帽子。
可是不是酒店工作人员她不知道,因为这酒店都是倪红帮她定的。
“莫非两位都没发现?难不成这婚宴酒席都不是你们办的?”
“是我办的,怎么了?”
倪红再也看不下去,忍受不了好姐妹一直被欺负,丢掉手上的伴娘捧花,“我认识酒店的主办人,帮我的好姐妹设计婚宴,有问题吗?”
她看一眼四周的安保人员,脸色乍然变了,这人竟神不知鬼不觉把酒店的安保都换成了自己人,才放这姓黄的女人闯进来。
倪红立刻意识到陆翡这是有备而来,故意来闹的。
她心里顿时一股火气腾上胸膛,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小美跟他们再有矛盾,也不该做这种没道德的事。
但倪红心里清楚陆翡在榕城的影响力,跟他在这闹起来没有好下场,只会把场面变得更糟。
倪红压下怒气,稳住呼吸说:“女士,陆先生,你们都停一停,能不能等婚礼结束了,咱们再解决私人恩怨?您看今天有那么多宾客到场,浪费他们的时间多不好。”
黄雁暴脾气根本不吃这一套:“不可能!这件事,你们今天不当众给我一个说法,休想让我离开这里。”
倪红陪着笑脸劝道:“阿姨,是这样,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说多难看……”
黄雁冷笑几声:“我不怕什么难看!难堪的是他们那对狗男女!”
她就叉腰横站在舞台中央,手里拿着话筒,态度极其之硬,没任何回转的余地。
倪红脸色微白,着急看向身边的韩玲美,她一直在顺气,要不是洛扬死死拽住她的手,她估计就冲过去跟黄雁干架了。
洛扬是个明事理的人,也清楚黄雁的性格,她多半是为了钱和时大器来的,不当面解决是不会罢休。
他好声好气地开口:“妈,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谈,咱们先把话筒放下,然后您提您的要求,怎么样?”
黄雁气势汹汹地瞪过去:“谁是你妈。你现在知道难看了?当初背着时苒,跟我儿子的女朋友搞在一起时,你知不知羞?”
底下发出一片震惊议论的声音,宾客们左右耳语,看着洛扬的眼里满是质疑。
洛扬拳头紧了下,喉咙滚动怒气,依旧克制:“这件事解释起来很复杂。”
“少来了你,送我儿子入狱,占着我女儿十多年的青春,我告诉你们,我们时家虽穷但有志气,不会任你们这样欺负的!”
洛扬平息气息:“我跟苒苒是和平分手,我确实对不起她,但该做的我都做尽了。我想补偿,可她不要,也不想再跟我见面,我认为对她最好的方式就是离开。如果您不相信,可以当着所有人面问问她。”
时苒忽然被点名,大半人的视线都朝她望来。
黄雁两手一摊:“她不要补偿,可不代表你不该给,对吧,女孩子十几年的青春,浪费了就没了!”
时苒满脸无语,她以前怎么从没发现这个妈这么为她考虑了。
黄雁的意思已经很明确,洛扬抿了抿冷薄的唇,目光多了几分嫌恶和不耐烦:“那你提吧,怎么样你才能走?”
他这人最怕麻烦和丢面子,遇上不要脸的就当是被劫匪劫了,能怎么办。
黄雁见他妥协,计谋达成,眼底露出一丝得意:“我们也不是贪的人,今天当着这么多父老乡亲的面,只要你想办法把我儿子从牢里接出来,再把韩玲美从我儿子那骗走的200万还给我,我就放过你。”
陆翡在旁听着忍俊不禁,老太太还真敢狮子大开口。当时他找到黄雁,就已经承诺了他们二老后面的生活费,现在还要200万。
不过,这出戏效果意外地好,人们都是爱看热闹的,叫这些观众们看看洛扬和韩玲美的真面目,给时苒出一口气,花多少钱都值。
韩玲美气到抓狂,“你说什么?两百万?你个老不死的想钱想疯了吧!”她气到口不择言,一反她平时的形象,下面的观众又开始一波议论。
不待黄雁骂出口,陆翡往前一步,墨色瞳孔夹带寒光:“韩小姐用这种话称呼一个长辈不合适吧?再者,那两百万本就属于时家所有,那笔钱你拿去给洛扬用,什么用途,需要我当面跟大家说明?”
那是韩玲美唯一的把柄,她花钱动关系救洛扬,这事要被传大了,他们都得坐牢。
她像纸老虎一样吓得不敢说话,咬紧唇瓣,青一阵白一阵:“你……陆翡你威胁我?”
陆翡眼底凉意散去,又恢复假笑的表情:“只要当着大家的面,点头答应这个要求,我保证带黄阿姨走。”
韩玲美犹豫看向旁边的洛扬,且不说现在他们拿不出钱,200万得多久才能还上。可如果不还,把柄握在别人手里,等待的只有牢狱之灾。
她快把嘴唇咬破,视线阴鹜扫视人群,最后死死定格在那脸色无波的时苒身上,眼神如剜刀一般恨不得将她剁成碎片。
要不是时苒,要不是她勾引陆翡,他们也不会被逼到这种境地!这个狐媚子贱女人!
时苒忽然被韩玲美盯上,平静读着她眼底的怒气冲冲,忽然觉得好笑。她细手托着下巴,如看跳梁小丑般凝视她,蔑然勾唇。
她知道这一仗她赢得漂亮,在洛扬和韩玲美那拿回了自己的尊严,是陆翡帮她赢的。
女人之间的战争不在于结果,而是有个多金英俊的男人肯这样为她付出,从各个角度就完胜了。
这场闹剧僵持到韩玲美和洛扬进行深度沟通,最终咬牙答应黄雁的要求告终。
黄雁得到想要的,终于满意离开,而陆翡也不久留,众目睽睽之下,牵起时苒的手掌离开。
“等等。”
在他们走向大门时,洛扬清冷颤抖的声音响起。
时苒脚步没停,陆翡却停了下来,倒想听听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洛扬对着她纤长洁净的背影,咬牙说出他想说很久的话:
“这样报复我,时苒,你高兴了吗?让我倾家荡产,最后成为你们家的打工奴,你满意了吗?我曾经以为你是个心思纯良的女孩,对身外之物并不在意,可今天你的这些行为,让我看到你变了,自从你跟陆翡在一起后就变了,变得世故,斤斤计较,精于算计。”
时苒视线微震,听着洛扬的每句话,一字一句敲在她心上,只不过,掀起的是无边的愤怒。
陆翡笑了声,牵时苒的手紧了些,转身要跟他理论是非,却被时苒拉住。
陆翡低头望过去,女人眼中不知何时已烧得血红,宛如浴血重生归来,她带着股从未有过的强大气场,踩着裸色的细跟高跟鞋,一步步朝洛扬走去。
“你说对了,洛先生,我现在高兴得恨不得立刻飞起来。自从发现你跟韩玲美搞在一起,我就恨不得剥你们的皮,喝光你们的血,把每一寸皮肉都剜下来喂狗。”她红唇妖冶张开时,吐出的字句可怖而瘆人,是洛扬从未从她嘴里听到的,。
时苒走到他面前,裙摆降落,顺手拿了酒保的一杯酒,当着他的头顶缓缓浇下。她抬起手臂时,一股迷人心魄的淡香,让洛扬竟还下意识以为她要抱自己,没有躲避。
但直至冰冷的酒水从头流到尾,他整个人颤抖起来,惊愕看着她。
“我跟陆翡在一起,他疼我惜我,处处为我思虑,带我开眼界,见世面,这些是你给不了我的。井底之蛙才会嫉妒向上走的人,更何况你现在被我踩在脚底下,连井底之蛙都不如。”
时苒微笑,缓缓将酒杯摔到男人脚边,“山水有相逢,天道好轮回,洛扬,韩玲美,你们的报应还在后天。”
她说完这一切,场上鸦雀无声,像在看一场涅槃重生的大戏,精彩得叫人血脉喷张,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时苒转身毫无留恋地离开,主动挽上了陆翡的手。
就连陆翡都被她惊住,但随即眸底的意外淡去,变成欣慰而宠溺的笑容,顺着她手臂下去,与她纤细的十指相扣。
成长确实很痛苦,但不管她变成什么样,他都陪在她身边,乐于接受她的所有面孔。
直到上车,时苒才发起抖来,肩上披着男人的外套,缩在后座搓手:“天哪,刚刚那些话真是我说出来的吗?我应该不是精神分裂吧?当时就是太生气了,才……”
陆翡拉过她的手,放到怀里帮她搓,淡声说:“紧张什么,想骂人,干架,抽巴掌还是踹裆都随便来,过程你爽了,事后有我收场。”
时苒认真地说:“不行,你那么忙,如果我真做那些,被有心人拍到送到报社去,又要影响你工作了。”
陆翡动作顿了下,握紧她的手,澈黑的目光忽然多了几分认真:“你是怕我欠我什么,还是真的在担心我?”
“……都有吧。”时苒忽然被他这样盯着,有点紧张和不安,方才那强势的气场不知藏哪去了。
而此刻,她那柔柔软软的模样在陆翡眼里,就是一个娇羞又不知怎么摆表情的小女人,别提有多怜人。
她越是怜人,陆翡就越是锲而不舍要一个答案,“哪种更多一点?”
“……这重要吗?”
陆翡眼睑微垂,然后说:“刚才在婚礼上你说的那些,是不是默认了我们的关系?”
他问着,能感觉到说话的尾音紧张起来,眼光期待望着她。
时苒愣住,耳朵尖蹿上一朵粉色。
她……她当时说的那些,都没经过大脑,只是把内心最直观的感觉说出来……
这该代表她默许喜欢陆翡吗?想答应他当他女朋友吗?时苒问自己,同时,她也确信自己对他的感觉不一样,至少,和对别的男人不一样。
尤其今天,他平时那么忙,还想着在婚礼上为自己出头,虽然行为“土匪”了一点,但这就是他保护她的方式。
时苒不想再叫他失望,可这一句愿意,又很害羞不知该怎么说出口。原来在在意的人面前,性格再怎么变,还是会回归到最本真的小女人状态。
“嗯?”陆翡抬起她的下巴,越来越红的耳根,似乎证明着什么。
他性急,忽然在漆黑中覆下来,唇瓣抵着她的唇,逼她的视线抬起来看着自己。
时苒喘息急了些,推他胸膛,挣扎不掉,避不开。
“想躲吗?我这样让你不舒服吗?”陆翡低眸看着她含着一汪春水般的眼眸,哑声问,“不喜欢我吻你?”
“你别这样……”
陆翡温柔拨弄她的刘海,让她的脸颊都露出来,然后轻轻地问:“时苒,我说过我给你时间考虑,但这时间是不是太久了,你自己说,这样一直吊着男人的心,是不是不对?”
时苒被他糊弄了去,真就低头思考起来,确实,如果不是陆翡提醒,她都忘记她吊着他那么久了。
想到此,眸中立刻升起一丝歉疚:“对不起。”
陆翡继续在她耳边诱哄着:“乖,那你亲口告诉我。”
时苒被他火热视线逼得支支吾吾,闭紧双眼,“我……其实对你……也有点……那个的。”
这娇娇柔柔的语气,跟刚才泼红酒的女人哪是同一人。
陆翡忍俊不禁,舍不得这样逼她,可今天他必须问出个答案为止。
“对我,有哪个?”
“有点,想法。”
“什么想法?”
时苒轻轻说:“就是……可以答应你。”
陆翡耐着性子,像教小孩子咿呀学语似的:“可以答应谁,做什么,我要听你完完整整地说。”
时苒豁出去了:“我可以答应你,做你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