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筝姐!筝筝姐你没事吧?”小米不顾旁边抽搐的女人,把苏晚筝从地上扶起来,帮她把头发整理好。
她朝人群大吼,宛如一只张狂的小兽:“都愣着干什么?快点叫救护车!”
很快,警方和救护车双双到场,医护人员当即查看两人的情况,先带走伤势严重的江桃,再另派了辆车带走苏晚筝。
苏晚筝一路上的情绪都很糟糕,她的大脑像被什么控制了。
躺在救护车里,双眼发直地看着车顶,时不时手脚抽搐痉挛,嘴里喃喃着“不要不要”的声音。
她耳里由近至远传来烧焦的声音,眼前朦胧浮现漫天血光。
有一栋别墅,有一间上锁的窗户,和一个浑身着火的女人,正“砰砰砰”在敲着窗户。
她在尖叫,在嘶吼,脸上夹杂着血和泪……
苏晚筝看着这一切,然后被人抱了起来。
她双手被铐住,尖叫着,嘶吼着,拼命伸手想去救那个女人。
小米担心得连拽旁边的医生:“筝筝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为什么怎么喊都不回应我?”
医生道:“别担心,她外伤都是轻微的擦伤,就是刚才受到刺激和惊吓,一时没缓过来。”
凌睿本就在市中心位置,十分钟的时间便抵达最近医院。
苏晚筝被担架推着往医院里去时,镇定剂已经让她昏昏欲睡。
医院大厅内,担架与一位清风霁月的白褂男人擦身而过。
他一头浓密的栗色短发,鼻梁架着一双无框眼镜,浅褐的瞳眸如琥珀般,望向担架上的女人,浓眉微蹙:“苏晚筝?”
他跟谈话的病人匆匆道别,抄兜跟了过去。
全程陪同苏晚筝的护士正在安排病房,一回头看见男人一袭清冷地立在身后,她吓了一跳:“李医生?”
“嗯。”李琼墨眉眼微凝,他立体俊朗的五官本就严肃,此刻眉头一聚,显得更让人心生敬畏。
李大夫也算医院一代传奇人物,年纪轻轻就拿到美国斯坦福医学院的博士学位,成为外科最年轻的大夫。
但他偏又是个极其佛系的人,除非重大困难手术,他基本不上手术台,隐退在后方研究药理。
“李大夫,这个病人心理也是蛮脆弱的。按理说打了镇定剂人就该平静了,但她一直在流汗发抖。”
他看一眼担架上紧闭着双眼,满额头是汗的女人,道:“她交给我,你去忙别的吧。”
小护士愣愣点头松了担架,倒很少有李医生主动收治的病人:“哦,好。”
李琼墨安排苏晚筝进了一间单人病房后,拨通了席江燃的号码。
“喂?”
“来一趟,你太太出事了。”
——
长长的一眠,苏晚筝以为自己会做梦,但奇妙的是她这一觉睡得无比深熟,就像整个人沉入一个混沌的世界里,无法抽身。
她听见有人在世界之外喊她的名字,低沉的一声声,把她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苏晚筝。”
她手指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眼前的世界由近至远逐渐清晰。
她唇畔低声喃喃,感到手掌被一只温暖的大掌裹着。
“席江燃。”她喃喃。
席江燃立刻起身,在见到她醒后,瞳孔终于漫出一丝光。
苏晚筝捂着发晕的额头,慢慢坐起身,一切都毫无异常,就额头上的擦伤有点疼。
她抬眼看看周围,缓缓喷水的加湿器,安静的窗帘和外面熟悉的路灯,一切如故。
原来她是回家了。
梦里那些恐怖的东西原来都是假的。
男人在旁边倒了杯水递给她:“车子送去4s店了,但被毁成那样,大概率修复不了。”
苏晚筝喝着水,心头轻轻颤了下,眼睫耷下一片落寞。
她刚睡醒时的状态是最真实的,心中所想毫无掩饰地刻画在脸上。
席江燃手指伸过去,替她擦掉唇边的水渍:“喜欢那车,明天让时博定一辆新的。”
“不要了。”她捧着杯子闷声说,盯着水面自己小小的脸。
那辆车在她心里的意义非凡,不是新买一辆就能代替的。
她抬起慵懒的眼睛:“江桃呢?”
“江桃,”席江燃顿了顿,低头摸了下鼻子,“在医院,由警方看守着。”
“她还没醒吗?”苏晚筝想起小米砸的那一下,满地是血,惊心动魄。
她忽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不会……”
“脑震荡,轻度的。”他直截了当地告诉她,眼神平淡,明白她心里所想,“这责任担不到小米身上,你放心。”
他这样回答,省了苏晚筝一肚子的疑问,她慢慢瘫在床头:“那就好。”
又喝了口水,垂眸想起被江桃掐着脖子呼吸不过来,体能达到极限时,脑海里闪现的那些破碎点。
这是她活了20多年从没有过的。
这种陌生感,就像是身体里寄居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一个她从没发现过的东西,让苏晚筝感到不安。
苏晚筝慢慢抬头看向男人,虽然没说话,他从她掌心的微潮和眼神里析出了什么,“你想说什么?”
“席江燃,我有点奇怪。”这种恐惧感,让苏晚筝第一时间想找到一个依靠和倾诉。
她声音发抖,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脖子,“在被江桃掐着这里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些从没看到过的东西。”
“什么东西?”
苏晚筝用力眯起眼睛,在回想:“有别墅,大火,一个女人,一个男人,还有一些话……”
男人沉默着盯了她几秒,黑眸如一汪大海般沉邃。
他微微眯着眼,抬手轻轻覆盖在她的额头上:“受到惊吓了吧。”
“没有,真的。”
苏晚筝掸落他的手,杏眸睁得浑圆,信誓旦旦,“我到现在记得都很清楚那个画面,还有……有人告诉我,清一街别墅。”
她低下头,努力回想着,细眉拧得紧紧:“榕城有清一街这个地方吗?”
她自言自语了半晌,抬头看男人时,他正目光低沉地看着自己。
那眼神晦深不明,苏晚筝却不觉有什么玄机,纯当自己乱讲话把他吓到了:“算了,没事。”
那些不吉祥的东西,应该都是过度惊吓的产物吧。
“咚咚”两声响,房门开了,吴妈端着热汤走进来,把汤放下后,欠身出门。
随之跟进来的还有李琼墨。
“李医生。”苏晚筝认识他,他就是给小澈进行治疗护理的李医生。
李医生和席江燃是朋友,具体怎么交上的苏晚筝不知道,大概精英只和精英一起玩吧。
李琼墨手里拎了两袋奶糖,放在她床头:“感觉怎么样?”
她摸摸额头上的绷带:“小擦伤而已,没什么。”
她犹豫着要不要把看到那画面的事告诉李医生,又怕李医生觉得她精神不正常。
李琼墨俯身探了下她额头的温度,又观察了她的眼睛,“如果有什么不舒服,要及时告诉我。”
“嗯。”
“情绪不稳定,这几天在家多休息。”
“好。”
“苏澈在医院也很好,最近都没有醒,你也不用急着去探视他。”
提到苏澈时,她眼睛才稍稍露出些光色,看向李琼墨:“不是说每周每天都会醒吗?最近怎么……”
见她急迫的模样,李琼墨倒不经意地提起唇角,露出难得的表情:“最近在给苏澈进行一项特别的疗程,不用担心,只是让他身体恢复得更快一些,不会影响到其他。”
苏晚筝紧张的心情慢慢落下,李琼墨发话,她能放一百个心,毕竟苏澈这些年在他手下的恢复速度是前所未有的。
她跟李医生道了谢,外面天色彻底暗了,看一眼手机才知道已经快11点了。
“那我就不打扰了,早点休息。”李琼墨出门时,席江燃也跟着起身,“我送你出去。”
苏晚筝趴在床上看手机,沈宴连打几个电话她都没接到,苏晚筝想公司这事还是不能告诉他,免得按他那暴脾气,又要跳脚找江桃算账。
“可算接电话了你,到底什么情况啊?”沈宴那的声音挺吵,一听就在【醉臣】。
“没什么,精神不大好,睡了一下午,没接到你的电话。”
沈宴皱眉,低头看了下通话记录。
距离他拨电话到现在,得有五六小时了,他立刻质疑:“你这叫精神不好?你这是被人下安眠药了吧,一觉到现在?”
苏晚筝随意捻起床头的一颗奶糖,含在舌尖:“我不是为了金总那单子一直没怎么睡好么?今天全补回来了。”
“行吧。”沈宴左耳是她的声音,右耳是震耳欲聋的音乐,暂且相信了,“我上次跟你说的30万那事,你问席江燃没?”
苏晚筝微抬双眼,看一眼门口,然后压低声音说:“试探过了,没结果。”
沈宴叹了口气:“我这边也是,派人跟那个30岁职员半天,也查不出他跟什么人有联系。”
线索就这么断了?苏晚筝想倒也未必。
席江燃和那个职员都没突破口,就只能找系铃人了。
她缓缓嚼着奶糖,一股丝绵舒适的奶味充斥浑身:“放心,改天我找宋小姐聊聊,总能问出点什么。”
“行,那这事我先撤手了。”
沈宴靠在把台上,招呼调酒美女给他倒了杯新酒,“听说你们‘凌睿’快举办周年宴了,我到现在都没收到你的邀请函,是不是太不像话了,嗯?”
苏晚筝晃晃双脚,笑了:“你也想来啊,那我得问问江总。”
沈宴嗤之以鼻:“问什么江总,免费让你们公司蹭一蹭我的热度,他还能有拒绝的理?”
“我看你是想来泡富家千金的吧。”苏晚筝轻哼一声,笑着调侃,“毕竟请到的可都不是一般的美女。”
沈宴说:“再不一般的美女,在你面前都很一般。”
是女人都喜欢赞美,即便知道他故意奉承,苏晚筝也心花怒放:“冲你这句话,我明天就给你拟邀请函,等着吧。”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出江家,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黑云压城,厚得看不见一颗星子。
李琼墨默契地停下脚步,席江燃说要主动送自己,其实是有话要说。
他从口袋摸出根烟,是先前会诊的客人送的,递给席江燃一支:“怎么了?”
席江燃右手接过,左手已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再点自己的:“她刚刚醒的时候,告诉我她看到了画面。”
李琼墨刚抽进一口烟,慢慢吐出,凝眉:“画面?”
席江燃颔首,面容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她说有别墅,有女人、男人,还有人说了‘清一街’。”
他愣了秒,“什么情况下看到的?”
席江燃顿了顿,沉眸盯着袅袅上升的烟:“在被江桃掐着脖子的时候。我猜测是身体机能受到威胁,在快达到极限的时候,大脑给她返还了这一段图像。”
这貌似是听上去最合理的猜测。
李琼墨蹙眉:“这个现象,从前有过吗?”
“没有。”
说到身处危险,席江燃想起有一次带她去海边玩,到海边时,这个旱鸭子突发奇想要游泳。
然后趁他不备,苏晚筝自己跑到深海地方,把游泳圈扔到一边,信心满满地想游过去抓住。
可谁料那天海风大,很快游泳圈就被吹到其他方向,她一下没摸到,急得不行,身体平衡没掌握好,直直往海底深处扎去。
若不是他当时正好看见她在水面挣扎,会发生什么,席江燃不敢想象。
回想起那次,他仍然心有余悸,此后再也不敢带她去海边。
席江燃说:“那次也算是一次濒临死亡的经历,她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也没告诉我大脑看到过什么画面。”
李琼墨陷入沉思,烟也忘了抽,任它静静流逝在空气里。
席江燃正待着他的回应,忽瞥见公馆对街的树旁有摄像头的灯光闪过。
他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拍拍李琼墨的肩膀:“这事不要太大惊小怪,时间不早,你先回去休息吧。”
李琼墨看他一眼,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好。”
眼看着他的车离开,席江燃走到对街的树后。
那里早已空无一人,但地上却多了一截短烟,证明刚刚确实有人在这。
他没多逗留,重新回到房间时,看到眼前的情景,男人眉头骤时聚了起来。
女人不知何时起身坐在书桌前,摆弄着她的电脑,上面打开的都是excel文件名单。
苏晚筝坐在桌前,笔杆撑着白皙的额头,身体轻轻一晃一晃的,在记录剩下几个老板的联系方式。
忽然,她感觉耳边气息痒痒的,有道如炬般的视线正盯着自己。
猛然回头,便撞入男人幽深的黑眸:“不是让你睡觉了吗?”
他说着,宽大的掌心压在电脑盖上,想合上。
苏晚筝连忙握住他的手臂:“别,等下!”
她手小,两只手才握住他的手臂,抬着恳求的眼神。
浅橘灯光落在她漆黑的眼里,像弯明月那样娇楚动人。
男人喉结微微一动,鼻尖似能嗅到她身上的馨香。
“我花好长时间做的文件,还没保存,你别关。”大概是受了伤,她连语气也变软了。
席江燃轻舔了下干涩的唇瓣,移开手:“给你5秒保存好,上床睡觉。”
苏晚筝一边不情不愿地存文件、关电脑,一边起身嘀咕着:“小气鬼,我只是轻微擦伤额头而已,又不是伤到眼睛,为什么不给我看电脑?”
“你太大男子主义了,我觉得以后有必要谈谈工作和生活分开的事。我工作的时候不希望有人打扰,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她一说就口若悬河,停不下来,“那你之前胃痛的时候,我让你晚上别通宵工作,好好睡觉,你有听我劝吗?席江燃,你这样一点也不公平……”
男人眉头半蹙,俊脸沉了片刻,他回眸幽幽地看她:“嘴又闭不上了?”
苏晚筝收了声音,别过头去不理他,不让她在电脑上工作,那她就在手机上写写方案好了。
不过半晌,她正用手机给客户发消息,忽然听见门口吴妈轻敲了敲门:“席先生,热水来了。”
她没多在意,男人缓步走到门前,接过吴妈递的水和毛巾。
吴妈心知肚明地笑:“先生,水稍微有点烫,小心点。”
“嗯,你休息吧。”席江燃将那盆水端进房间,放到苏晚筝床边。
苏晚筝一愣,低头望着坐在眼前的男人。
她很少能看到席江燃在自己面前低头的模样,发旋又顺又乖,没怎么打理顺塌下来,灯光笼罩之下显得温和淡雅。
他眸子淡如温水,眼睛盯住她的被子道:“袜子脱了,脚给我。”
苏晚筝咬了下唇瓣,不知怎的,这话莫名让她耳朵莫名发热。
她眨眨眼瞧他:“你……要帮我洗脚?”
他什么时候走贤夫良父风格了?
她只是擦伤了点脑袋,又不是断脚断胳膊了,他忽然对她这么关怀,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这样想着,看男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怀疑,“席江燃,你不对劲。”
男人轻哼一声,掀开被子抓住她的脚踝,轻轻一拖,就把她连人带脚拖到床边。
“啊!”苏晚筝往床上仰倒,任由他拉到床边,根本毫无抵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