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小时后,宁七从会议室出来。
剩下的事就交给医生,他们需要再近一步的探讨方案。
毕竟是国内还很空白的大型手术,每一步,都要精细。
“关珏,乔凛呢。”
回到重症监护室门口,宁七看向跟出来的关珏询问。
关小爷不是心外的实习生,不参与手术,就没留在会议室旁听。
“他带着麦菲尔教授过来就去殡仪馆了。”
关珏提起来眼神便暗了几分,“老三登机前才知道外婆走了,从小,他就在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那里轮流住,感情很深厚,有多难过,一想便知。”
“那……”
宁七嗓子堵着,却不知要问什么了。
“三宝,老三要我告诉你,不要自责,这事跟你无关。”
关珏吐出口气,“世事弄人,谁能预料到,他外婆会因心梗突然离开,即便老三在这里,也没办法道别呀。”
“……”
宁七垂着眼,手指抠在掌心,“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事情已然如此,唯有接受。”
关珏轻声道,“再者,二哥其实一直和老三在一起,你也听到了,麦菲尔教授还是二哥帮忙联系的,是二哥怕叶老师担忧,才一直没跟家人说老三在他那儿,本以为这一两天就会回来,谁料到,会突生这种变故,二哥是和老三一起回来的,现在,他们家里人齐了,叶老师的气也会消的。”
“乔凛外婆是在哪个殡仪馆?”
宁七问道,“追悼会定了吗,是哪天,我想去看看……”
“你还是不要去了。”
关珏耐心道,“三宝,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叶老师她……那种场合,她看到你难免会再次失控,到时候,说不定会闹得很难看,我劝你,先等冯奶奶做完手术,脱离危险了,叶老师那边情绪也稳定了,你再上门,都不迟。”
“……”
“三宝。”
她不应声,关珏只能继续道,“如果你想和老三走的长远,凡事就要考虑周全,毕竟他们家长辈都在殡仪馆了,叶老师一闹,大家不明就理,很容易对你产生偏见,印象一差,对你和老三,会有很大的影响。”
“我知道了。”
宁七点头,喉咙里发出的音,酸涩的一碰就能碎裂,“我只是,想去看看乔凛……”
很想他……
心态无比复杂,似被乱糟糟的线头缠绕。
她一边感谢,一边又内疚,理不清了。
“交给时间吧。”
关珏也有些无奈,谁遇到这种事,都没办法做到周全。
站在旁观者角度,只能理性面对。
顾全大局。
宁七没在坚持。
关珏一走,她就在病房门口继续等候。
很快,医生便找到她,开始签很多字。
每一页的每一条,都在提醒她冯玉珍手术会面临的危险。
宁七最后索性不看,通通签完。
俩兄弟伴在三宝身边,没什么话,唯有用实际行动表明,支持三宝的一切决断!
医生们在重症监护室进进出出,由于是重大手术,又外请的国外专家教授,院里非常重视。
遗憾的是,主刀不是自己人,这场手术,没办法作为医学突破被记录在案。
但每一名心外的医生,都会参与进来。
把它作为一次珍贵的学习机会,为日后的心脏移植术,积累宝贵的经验。
当晚九点,冯玉珍终于被推出了病房,前往手术室——
老太太身边围满了人,她睁着眼,视线在身边搜寻,定格在三宝脸上,眼睛亮了,“宝……”
呼出的气,氧气罩内都白了一层。
宁七上前握住她的手,俯身道,“奶,没事儿,很快就好了,手术后,咱就能回家了……”
“宝……”
冯玉珍眼泪不停的涌出来,最后,只艰难的吐出一句,“奶欠你的……”
“你不欠我的……”
宁七给她擦着泪,“是我欠您的,奶,咱不怕了,天亮了,咱就会好了……”
“……”
冯玉珍轻嗯了一声,泪水不住的淌,“宝……你都做了……奶要是没回来……你也不要难过……”
“别说丧气话。”
宁七嘴里咸的,“龙王说了,下面不收你,要你好好活着……”
“龙王……龙王……”
冯玉珍闭上眼,似乎安心了。
眼泪滑过太阳穴,唇角却是牵着。
“患者家属,请在手术室外等候。”
冯玉珍被推进了手术室,宁七一众被拦在了门外。
二十分钟后,红灯亮起,提示手术中——
时间嘀嗒流逝,每一秒,都是对家人们的炙烤切割。
宁七抱着手臂,单手置于鼻子下面,焦灼难安。
祈祷满天神佛,保佑一切顺利。
胡秋月让她坐一会儿,她摇头示意不用。
仿佛只有站在这,能通过这道门,给奶奶传递进去力量。
关珏陪着他们候在手术室门口,望着宁七的背身,几次要上前,想了想,还是没动。
这一夜,注定漫长。
六个小时后,病房的大门打开。
宁七迎面看麦菲尔教授出来,对着她摘下口罩,只说了一个单词,“perfect。”
“……”
宁七瞬间就泪如雨下!
失声之下,她九十度鞠躬,好一会儿才能吐出字节,“谢谢,谢谢……”
马兴文和马胜武连忙上前扶住三宝道谢。
医生陆续走出,每个人都长呼出一口气的模样。
胡家长辈也迎上前,他们说了什么,宁七都没听到。
一颗心呐!
被攥紧了,丢上天,终于冲破了乌云!
落地后,随着窗外照射进来的晨光——
迎来了朝霞。
……
“宁七,你够能瞒的!”
四姐妹来时已经是五月份。
冯玉珍顺利度过危险期,已经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
郑队长和马喜发这才知道老太太经历了难以想象的重大手术。
没过几天,四姐妹便闻讯赶到。
病房里要保持安静,她们没法说太多,拉着宁七来到医院的后花园。
没长辈在,都憋不住了!
宋晓芳率先出口,“宁七,你应该一早就告诉我们,我们也好帮你分担点压力呀!”
“都过去了。”
宁七笑笑,园里的桃花已经谢了,满树的嫩绿,透着生机。
难以想象,二十多天前,她是经历了何种豪赌。
孤注一掷般!
下了所有的筹码。
好在!
她赌赢了。
那些昏暗的日夜……
她不再去想,亦不敢想。
当下要做的,只有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