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来的大夫还是上次那个老头儿,但当他给鲁平把完脉后,脸色却有点臭:
“这么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老虎都能打死几只,丁点儿摔打,哪就值当大惊小怪如斯?以后别动不动就将老夫这把老骨头提着赶路,若是走慢些,都已自愈了!”
卫青看眼自己的主子爷,挠了挠头,赔着小心把老大夫请了出去。
被赶鸭子上架似的拉来诊脉的鲁平木了脸:“……”
柏常摸摸鼻尖,尬笑道:“大哥,我也只是想着稳妥些,让媮儿安心。”
安心了的阿媮只能刮他一眼:“瞧你办的好事!”
……
因为这点小插曲,先前的不愉便消散了去。
阿媮又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激动中,心中那道因为被至亲抛弃贱卖的伤,亦被平哥哥找她六年的这份感动完全治愈了。
情绪太满的人,话就特多,“平哥哥,我现在都还像在做梦似的,你知道吧?我还在梦里见过你长大后的样子,可是跟现在不太像……”
“你梦见我是怎样的?”
“比现在要瘦些,要白些,不过我觉得平哥哥这样壮壮的好,待会我拿润肤膏给你涂……”
看她把人往东厢房带,跟在旁边的柏常含笑提议:“媮儿,大哥风雨兼程一路,肯定乏累,我且带他回屋更衣洗漱,你先去安排晚膳好不好?”
阿媮顿觉有理,仰着头又问:“平哥哥,你口味变了没?还是喜欢吃辣?”
“我已不吃辣了,其它的没变。”
“为什么不喜欢吃辣啦?我记得你最爱吃的就是剁椒鱼头和辣椒炒肉,可我吃那个就受不了……那你现在喜欢吃什么菜?”
女孩儿倒是一点都没有分开六年的生疏,鲁平看着她温和地笑了,只答了最后一个问题:“都不挑的。”
柏常见她还要问,打趣道:“媮儿,别的不打紧,但你小时候吃了大哥那么多鸡腿,得还。”
“不嫌噎了?!”
他们分别站在鲁平的两侧,说话都得勾着头,偏生就是有人非要隔着座山都要收记白眼才开心……
虽然平哥哥说不挑,但阿媮还是留在厨房绞尽脑汁地想他以前爱吃的菜,还动手忙活起来。
听说是姑娘的兄长大驾光临,李婶是真的把看家本领都使将出来了,这顿晚膳不可谓不丰富。
到得开席的时候,阿媮却是献宝似的特特指了其中一盘说:“平哥哥,这道凉拌海带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是不是跟我娘做的一个味道?”
“嗯,是这个味,”鲁平夹了一筷子入口,很是感慨,“我也很多年没吃过了。”
“我就记得你以前来我家最爱吃这个!平哥哥,明天……”
忆往昔才起了个头,谢爷就要给自己加戏,“大哥,那是因为她别的都不会做,就拿这简单的糊弄你来着。”
阿媮气得瞪他:“又不是给你吃!”
柏常含笑点头承认:“嗯,我知道,我是沾大哥的光,”说着,他便起身倒酒:“大哥,为弟的早前失礼无状,在这先自罚三杯给您赔罪。”
鲁平想阻止,却见他咣咣咣地,三杯白酒已下肚,只得说:“谢爷客气了,不知者不罪。”
柏常闻言又把空杯满上:“大哥,我们说好兄弟相称的,这么叫就见外了,为弟的再自罚三杯!”
又是咣咣咣地仰了三次脖子。
鲁平:“……”我没有跟你说好,是你单方面认的。
阿媮直想翻白眼:“你就一个劲地喝酒,还让不让平哥哥吃菜了?”
“是我不对,大哥,来吃菜!”“平哥哥,这个汤你爱喝不?”
……
鲁平被左一个平哥哥,右一个大哥地叫着,一会劝菜,一会劝酒,三个人的晚膳,竟是出其的热闹,和乐融融如一家人般,可有很多话他却没法问。
酒过三巡后,他想说的话还没说,谢爷却先诉起苦来:
“大哥,其实我跟媮儿一样亲情缘浅,我还在襁褓时,娘亲就去世了,父亲凉薄,三岁就把我扔到寺庙里不闻不问……”
他兀自说得神伤,带着醉意的眸子是红的:“听媮儿说,小时候你常带她到江边去玩,而我一直都是孤苦伶仃地长大,陪伴我最多的,就是山里的狼了,甭提多可怜!”
“……”
“……”
鲁平与阿媮面面相觑,却见神伤的谢爷径自把酒杯都满上了:“大哥,媮儿,来,我们干一杯!”
没爹没娘的可怜孩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任谁也不好铁石心肠地拂人脸面,可酒刚入喉,又听谢爷说:
“大哥,以后您拿我跟媮儿一样看待好吧?我也必会像媮儿一样孝敬您的!”
“噗!”
阿媮差点没被他呛死,“你喝糊涂了是吧?什么孝敬,说得平哥哥七老八十似的!说不定平哥哥比你还要小两个月!”
“孝敬又不是看年龄,是看功劳和威望,总不能让大哥孝敬我吧?”
“你想得美!”
不擅言辞的鲁平:“……”
本来是两个阔别六年的故人叙旧,慢慢就被谢爷喧宾夺主了,
“大哥,不瞒您说,如今我跟父族断绝关系,不但是无依无靠,很可能有朝一日就身败名裂了,我想着,总得留条后路……”
他这么一说,就把话题扯远了去,战事,时局,市坊……天南海北地聊,阿媮只有听的份,两个男人有来有往地探讨起来,不觉,地上就空了几个酒坛。
最后聊到了生意上,“其实就拿几个店铺小打小闹的没意思,大哥,你有没有兴趣做海贸?”
“如何做法?”
……
说话间,柏常看着那个眼睛都快睁不开的人儿笑了,扬声道:“篷云,进来带姑娘回去安歇。”
阿媮确实是困了,但又有点不高兴:“你们怎么聊了这么久啊?我都还没怎么跟平哥哥说话。”
她两眼迷朦,嘟着嘴埋怨,又往鲁平那边靠了靠,她喝了两杯果酒,虽然不至于醉,但因为困,就迷迷糊糊的了。
柏常蹲她身边像哄孩子似的:“媮儿先去睡,我们还有点事没聊完,大哥以后就住这了,天天都可以跟你说话。”
她还是有一丝清醒的,“那平哥哥今晚睡哪?我去给他收拾间房出来。”
篷云边挽她,边回话:“姑娘,长公子的寝室已经收拾好了,就在正房。”
长公子就是指鲁平,是卫青带头这么叫的。
阿媮被扶到了门口,犹是不舍地回头,“平哥哥,我先去睡了,明天我起早些跟你说话。”
几缕柔顺松散的发丝落在她酣红的脸颊,迷蒙的水眸如那林间小鹿,她快十五岁了,身形已尽显少女的曼妙,此时娇娇憨憨地站在那,乖巧得让人的心都要化了。
这是他找了六年的女孩,鲁平应她:“好。”
屋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