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修整了两天, 便带上谢穆宁去探望掌镜使了。
掌镜使身体已经很是虚弱。他靠在床榻上对楚元道:“北戎人南侵之心不会死的。只可惜我看不到边军将他们彻底打败的那一天了。楚将军,皇上对你寄望颇深。我也是如此!”
楚元道:“我楚家子弟历代死在北疆的也太多了。国仇家恨,我但凡还有一口气, 定会倾尽全力,驱逐北戎。”
说话间德王世子也到了。掌镜使叫出才十五岁的儿子陆晏来,让他给德王世子和楚元磕头, 叫叔叔。
这就是有托孤之意了。
德王世子道:“师傅放心, 有我一日, 定不会让师母和师弟受人欺辱。还有宫中的宓妃娘娘也是一样。”
楚元握着掌镜使的手, 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掌镜使昏睡过去, 德王世子拍拍楚元的肩膀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他们说了几句, 楚元回来只对谢穆宁道:“我要出京一趟, 你自己回去吧。”
然后就和德王世子在陆宅改换形貌, 骑马走了。
谢穆宁想起刚走不久的北戎使团, 心头便有点数了。她留下陪陆夫人又说了一阵话才告辞。
楚元是和谢穆宁坐车一起来的,回去的时候车上就只有她一人了。
路上,她看到姜曌打马从马车旁经过便出声招呼。
姜曌却好像没听到一般, 径自打马离开。
而且还越骑越快, 直奔城门而去。
谢穆宁猛地一凛道:“出大事了!”只是暂时不知道是哪里、什么人出了事, 又是出了什么事!
还有, 此事和姜少尹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是一头雾水,但谢穆宁看了一下所处地段果断道:“去国师府!”她不想一会儿戒严被困在大街上。
此时要回府已经来不及了,倒是国师府就在附近。
国师府上下都知道镇北伯夫人是国师的外甥女,见她来了忙开门迎她进去。
谢穆宁对管家道:“外头出事了, 我赶不及回去。找个客院给我安顿一下。”
“是。”
谢穆宁往里走, “你派人打听下, 到底出什么大事了。我看到姜少尹飞马出城去了。”
过了一刻钟, 管家神色惊慌的进来。
谢穆宁有些惊讶,身为国师府的管家,这位也是见过世面的。怎么竟吓成这样?
“太子遇刺,刺客系长宁长公主次子姜曌。”
谢穆宁手中瓷白汤匙落回碗里,“怎么可能?”
管家抬手擦了把汗,“是真的,等闲的人怎么行刺得了太子?太子现在生死不知。外头已经全城戒严,东宫人马追出南门去了。长公主府和平国公府都已经被禁军封门。哦,还有云阳侯府。如今,和姜曌有关系的,人人自危!”
谢穆宁想了一下,北戎使臣从北门出,楚元和德王世子肯定奔北门去了。他们才走大半个时辰,就出了这样大的事。
皇帝此刻在东宫寝殿外室,双目赤红。
内室太医在紧急救治太子。
“悬镜司的头头呢,出了这么大事见不着他们?”
在坐镇指挥的居然只是三把手!
悬镜司来的人赶紧叩首道:“皇上容禀,掌镜使早病得起不来床。至于副使德王世子.....”
“他上哪去了?”皇帝近乎咆哮地道。
“副使大人奉太子之命,叫上楚将军出城伺机刺杀莫达尔了。要、要把他们叫回来么?走了应该还不远。或者通知他们绕道南边和东宫人马一起追击姜曌?”
皇帝一愣,这事他知道,太子同他说过。
他看看幕帐,思忖一番道:“叫他们掉头去追姜曌!”东宫的人马追上了都未必能把人擒拿回来。他这个外甥的本事他知道的。
但德王世子和楚元收到消息兜个大圈子从北门到南门,这里起码要慢一个时辰,也已经失了先手了。
若是人就在城里,当时立刻追上去还差不多。
但总是要试一试的。
此事难道竟与北戎人有关?
可是姜曌怎么能与北戎人有干系?
这个疑问所有人都有!
谢穆宁见街上戒严,便也只有在国师府先待着。
国师府目前只有国师那个年近五旬的师侄一个主子。他过来和谢穆宁打了个招呼,“师妹,你且安心待着就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师叔一时半刻出不来,你也回不去。要什么尽管吩咐下人就是了。”
谢穆宁想了想,伯府里如今清净,外有楚寿、内有赵姑姑,应该没什么事。
于是点点头,“外子随德王世子出城办事了。师兄方便的话替我打听一下。”
“好,你等着。”
谢穆宁与这位年纪挺大的师兄并不相熟,只是国师的关系在其中而已。不过国师吩咐过师兄如果谢穆宁找他办事儿,能办的都给办了,不能办的再知会他。
所以老师兄便设法去打听了。他是继任国师,还是有些门路的,很快便打听到消息回来。
“据说镇北伯和德王世子奉旨掉头去追姜曌了,怕是暂时回不来。”
“有劳师兄。”
太子的情况肯定是不能打听的。可看这架势,怕是不大好啊。
谁能想到姜曌会刺杀太子啊?
嫡亲的表哥,平日也时常在东宫走动的。而且姜少尹这些年给人的印象就是一心刑狱,做人都不如姜世子变通。
太子没有防备,近距离挨他一匕首的话,插的怕是有点深啊!
姜曌是失心疯了么?
他这一下要连累多少人?
而且,太子若是有事,国本不稳啊!
太子今年正好是该行冠礼的年纪,已经听政三年。行事有公正、仁厚之名,朝野对他都寄望很深。
太子一贯和镇北伯府关系不错。就是出于伯府利益,谢穆宁也是希望将来由他继位的。
皇后娘娘当初有宫寒之症,好容易调理好之后才有了这一胎。但其后也不再有孕。宫中嫔妃众多,这倒也不奇怪。
但皇后仅此一子,太子世子才刚能说会走。而皇帝已经年过半百,一旦太子有事,庶出的皇子们能安分?甚至那些分封各地的王叔怕是都会生出了别的心思来。
太子是嫡出,但他头上还有三个庶出的兄长。
原本已经无望的龙椅,看起来又在向他们招手了......
镇北伯府以后又该如何自处呢?
今日跟着谢穆宁出门的是锁儿,她挠挠头,“夫人,你再想对事情也是没有帮助的。小公子怕是饿了!”
老师兄也道:“是啊,师妹。怀着孩子不要多思多虑。差不多快到吃饭的点了,锁儿,你去小厨房给你家夫人点几个菜。”
锁儿倒是很清楚谢穆宁如今有什么忌口,答应着就去了。
谢穆宁对老师兄道:“师兄忙你的去吧。”
“行,那你休息一下。”
到谢穆宁能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将近申时了。不过她待在国师府好吃好喝的,下午还睡了个午睡。
比那些就地被管制的人舒坦多了。
她出去核查清楚身份,得以带着人归家的时候还遇到了出来买零嘴被困了两三个时辰的萧如斐。
估计一直在车上待着,跟坐监差不多了。中午也只得了些干粮啃。
不过两人对过目光却是不敢交谈。这是什么时候,还容得你打招呼、寒暄的?
而且此时得以核查身份归家的也只是他们这些贵妇、贵女,普通人还有得等呢。
马车一路走走停停,总算到了镇北伯府。
赵姑姑忙迎出来,“夫人没遭罪吧?”
锁儿道:“没有。夫人说肯定出大事了,我们就近去了国师府待了大半日。”
赵姑姑松口气,那就好。怀着孩子被堵在街上那可真是糟糕。想方便都只能再自己的马车上的。
谢穆宁问福叔,“将军有消息传回来吗?”
福叔摇头,“没有。他没同夫人一处?”
“太子遇刺,他和德王世子出城追刺客去了。关门吧——”
今日定然不会有访客来的了。
福叔和赵姑姑对视一眼,都有些惊骇。他们直到这会儿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到晚饭前才得到了确信:太子救回来了!
这个信还是楚丰来报的。他在禁军,消息比较灵通。
谢穆宁呼出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没有出不忍言之事!
如今还不知楚元几时能回得来。
吃晚饭的时候谢穆宁想起一茬事,“赵姑姑,明日如果能走动,你替我去驿馆看看梅寨主。送一些合适的礼物过去。”
和女寨主的事楚元解释了一回。他说梅寨主进京是来告御状的,旁的都是其次。能坐稳苗疆十八寨寨主之位的女子,可不是一门心思只有风花雪月的。
这个解释谢穆宁倒是信的。且她本来就不觉得楚元会有那种花花肠子,尤其对方还有政治来历。
这种属于吃不着也能惹一身骚味的人,脑子正常的人都不敢随便占便宜的。
至于他为何失踪了两个月,是因为他伤得实在太重。当初虽然没死,但吞了药丸子也只有一口气吊着。
梅寨主让人把他抬回去,打的是万一人死了就直接烧了,灰都给撒了的主意。省得惹上干系说不清楚。
当然是不会透露消息给任何人。
他就这么昏昏沉沉半个多月,伤势几经反复才真正捡回了一条命。
这还是因为梅寨主对于靠他扳倒招抚使有着指望,一直让大巫救治他。
至于后来,那寨子里只有少数几个人会讲汉话,他也需慢慢调养。
梅寨主怕官兵知道他在哪里打过来,也怕大寨主知道了要他的命,不肯往外给他捎消息。
后来他养好了,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索性将错就错在苗寨住了下来,查询苗民反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