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旭日初升。

封北没寒暄太多,便带着圣山弟子离开了。

崔小酒总觉得,封北临走的时候,似乎是往自己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她心中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不过,大概是错觉吧,封北并不认识自己啊?

村长应付完圣山的人,浑身都出了一层虚汗。见崔小酒和灵钧二人也在,整个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您看……”

“不用太担忧,”崔小酒道,“我已经遣灵傀监视沈盟,至少在秘境开启之前,他无法同圣山告密,也就是说,只要按原计划搬离就可以了。”

村长松了口气:“那便好!我这就召集村人们先做准备。”

说完村长便匆匆离开了,其余村人也散去。

这天果然安稳度过,第二日,天空突现异象,霞光阵阵,仙音渺渺。来到雪境的修真者们纷纷升到空中,令牌在手中发出湛蓝微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小酒也混在其中,她拉着灵钧的手,若仔细去看,会发现两人腕上均系了金色锁链。

——这枚锁链是一个灵器,进入秘境时,可使两人进入一个地方,不致迷失走散。

手中令牌发出的光愈来愈亮,空中显形出一座仙宫虚影,如梦似幻。崔小酒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一束光、一道洪流,在令牌的牵引下,往那座仙宫撞去。

刹那间,眼前和脑海俱是一片空白。

崔小酒眨眨眼,入目是素蓝的纯色窗帘,透过现代化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柔软洁白的云。

“芃芃。”

那是一道很熟悉的声音,音色柔婉,浸满了温柔,带着些激动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崔小酒如遭重击,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去:“妈妈?”

“妈妈在呢,”叶伊女士朝她安抚一般的笑了笑,“芃芃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崔小酒迷迷糊糊:“我……这是在哪?我不是已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伊拍了拍她的手:“别说傻话。还好赶上了,老崔从道友那里借来法器,为你施了续命的术法,感觉怎么样?”

顺着叶伊的目光看去,崔小酒看到了广袖长衫、拿木簪束发的男人。

她嘴唇动了动:“爸爸……”

风沿着窗子溜进病房,把浅蓝色的窗帘吹得扬起来。

“还有一个好消息。”叶伊见她眼圈红了,以为她是难过,忙哄道,“我们找到了为你改换命格的法子,等你出院,我们就去试试。如果成功的话,以后我们一家人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一直在一起,真是个让人挪不开眼的承诺。

崔小酒喃喃:“……妈妈。”

她两臂张开,像是在讨一个拥抱。

“又撒娇。”叶伊把女儿抱进怀里,轻抚她黑软的发,有些感慨的说:“我们芃芃啊,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还好,还有时间。妈妈要看你长大,看你嫁人,一辈子和和美美……”

崔小酒搭在叶伊后背的手颤了颤,头埋进叶伊肩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伊问“怎么了”,崔小酒再也抑制不住,瘦小的身躯就像伶仃的落叶般颤抖起来。

“妈妈……”有一种庞大的无力的悲恸亘在胸口,她先是小声抽噎,到后来连一声哭号都发不出,只能揪紧叶伊的衣服。

叶伊察觉到不对,把她从怀里挖出来,看清她的模样噗嗤一笑,用白腻的指腹擦了擦她的脸颊,语气宠溺:“小花猫,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不是。”泪水大滴大滴的涌出来,模糊了叶伊的模样,“我……我不想再也见不到您,不想没有家,我还想再吃一次您做的饭……”

“等芃芃好了,妈妈回家就给你做。”

“回不了家了。”崔小酒似哭似笑。

她看着投来疑惑目光的母亲,终究是松开手,眼圈红红抬起头,下颌骨绷紧,辰光勾勒出坚定而不容情的线条。

她的声音带了些哭过的软糯,但能让听者明白她的认真:“……梦都是要醒的,您说对吗?”

她看到叶伊脸上带着明显的错愕。

随后眼中的画面分崩离析,寸寸碎裂,什么病房、什么父母,全都不见了,紫红的瘴气从心口剥离开来,消散在空气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看了看四周,广袤无垠的冰原,风怒号着,雪茬子纷纷扬扬打在脸上,麻麻的痛,寒意顺着骨头缝往里钻。

泪珠子顺着颊边滑落,还未堕地便化作冰晶。

崔小酒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还有些脱离不出刚才的情绪:“是心魔……刚刚的难道是,心魔幻境?”

这是她离开家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六个月,偶尔夜里会梦到从前的事,醒来颊边湿润。

几个月间,她走的越远,见过的风景越多,便越是想念梦境里那小小的一隅,想念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庞。

无怪乎在心魔幻境里会看到那样的画面,大概还是想家吧。

崔小酒拍了拍自己脸颊:“振作一点,振作一点。”

人要向前看,雏鸟总会飞离巢穴,崔小酒很明白这一点,所以最终才能从那个幻境中出来。

“不过也好,趁这个时候做了了结,总比以后爆发出来要强……等等,”她动作一滞,“坏了,灵钧!”

因为有灵器相连,两人落地的地方并不远,崔小酒顺着指引,很快找到了灵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灵钧还没有从心魔幻境中出来,闭着眼眉头微蹙,眉宇间隐约笼着一股戾气,使她看起来多了几分陌生感。

心魔幻境会让人看到心底最渴望的东西、最憎恨的东西、最恐惧的东西。处在心魔幻境中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被心魔侵蚀内心,或耽溺于美梦,或沉浸于杀戮复仇。

而对于有那种经历的灵钧来说,一不小心就会陷在里边。

崔小酒从储物袋中拿出件刻了保暖法阵的狐裘,给灵钧披上,眉头皱着。

“不行,得想想办法……”

……

灵钧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矗立在一处荒原。

鼻端充盈着腥甜的气息,枯黄草叶上可以瞧见尚未干涸的血珠,一滴一滴往下淌,土壤之中仿佛饱蘸了血,呈现一种脏污的黑红。

遍地都是尸体。

“魔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一个穿着圣山服饰的弟子,赤红着一双眼,提刀朝她砍来。灵钧微微偏头,不假思索的一剑递去,刺进那人胸膛。

鲜血喷溅。

“这里是……”由不得灵钧细想,半人高的草窠中站起一个又一个人,他们嘴里喊着“除魔卫道”之类的词汇,悍不畏死的拥上前来。

“尊座,我来为你扫清这些路障!”

灵钧提剑的手一滞。

偏头看去,“罗刹女”不知什么时候立在她的身侧,挥着节鞭,悍勇无匹的荡开一条血路。

罗刹女?

这不对。灵钧想。

耳边喊杀声冲天,“罗刹女”为她浴血而战,右肩被灵器贯穿,魂体飘忽了血多。

灵钧却立在一旁,苍白面庞如不化的寒霜,剑尖随意的点在地面,就像是一个无关的过路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尊座!!”罗刹女急道。

灵钧好似这才注意到她,抬起眼,顿了顿,温声道:“那你想要怎么样呢?”

罗刹女几乎喜极而泣:“我们攻进去,去圣山里面,去……唔!”

她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向心口,那里刺进去一节笔直雪亮的剑锋,动手者是她口中的“尊座”,她最尊敬的人。

“睡吧。”

灵钧掩住她的眼。

罗刹女的身形渐渐透明崩解,就像曾经在圣山的残垣上一样。灵钧眼睫颤了颤。

下一刻,眼前所见忽然变得扭曲,黑与红混杂在一起,像是被打乱了又重新组合一样。

等扭曲静止,还是那篇荒原,天地一片昏黄,自空中落着血雨。

手中的剑往下滴着血,遍地都是尸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灵钧垂下眼,眼尾透着些讥讽、

我不杀,便直接把结果摆在我面前吗?真是……

抬起手,手中沾满了血污。这东西如影随形,像是一辈子都摆脱不了。

“沙沙……”

身后传来些脚步声,灵钧神色漠然,提剑转过去,却在看到来者的那一刻,剑尖一颤。

穿着蓝衫的少女怯生生看着她,带着点婴儿肥的脸上满是恐惧和失望。

“灵钧,你怎么能这样呢?”她抖着嗓子说,“我以为你可以变好的,我以为……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灵钧动了动喉咙,声音有些嘶哑,像骤雨前的宁静。

她一步步朝“崔小酒”走去,脊背挺直如劲竹,带着无匹的压迫力。

“崔小酒”像是被恐惧攥住心神,回答的话卡在嗓子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灵钧讥讽的笑了。

重生是她最大的秘密。

——就像之前崔小酒对她小心翼翼、关照备至一样,如今的情形反了过来,她不敢对崔小酒提起重生的事,她……怕崔小酒失望。

她知道,崔小酒喜爱并憧憬的是那个剑尊,那个救人无数、正直热忱、哪怕性格变得偏激也还有回头路的“自己”。

“剑尊”和崔小酒志趣与性格相投。而真实的她却是那个让整个大陆生灵涂炭、手中沾染无数杀孽的西州魔尊,二者天差地别,就像是永远不会交汇的两条线。

她没有办法把碎掉的那个自己拼回去,没办法把“剑尊”还给崔酒。

而这个幻境,把她心底里最不愿看到的景象投射了出来。

灵钧走到“崔小酒”面前,垂下眼。

面对幻境造出来的伪物,灵钧替她说了下去:“嗜杀,暴虐,残忍,没有人性……你想说这个吗?是啊,我就是这样的人。”

她就是这样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小酒”抖了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灵钧却已经扬起手,剑尖映着天光,一瞬间划过冷寒的线。

“冒充她,你也配。”

“崔小酒”惊恐之色愈重,往后退了一步。可她躲不过那剑。

灵钧手臂垂下,背转过身去,剑尖淌下刺目的血。

眼前的景象,犹如镜花水月一般散了,什么荒原,什么尸山,都没有了踪迹。

灵钧立在一片虚无中,眼皮垂下去,瞳里带了点厌弃——不知道是对刚刚那个伪物,还是对自己。

脚下所踩的地方不知何时起成了一片水镜,灵钧这么垂着眼,正好能看到水镜中的人。

那人身着一身黑衣,其上绣着反复邪狞的花纹,模样和灵钧一般无二,只是脸颊上不知何时印上了可怖的疤痕,覆盖了大半张脸,层层叠叠,丑陋的令人作呕。

这是前世西洲魔尊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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