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骏山搜查洛宁街,给自己招致了一身怨怼,沈国公府的沈灵不仅对她冷嘲热讽,还差点对他大打出手,另外几家士族的夫人,更是哭天抢地的说女儿被为难了,要陛下给个说法。
更值得一提的是容家,容家与沈家本就不合,容家几位言官更是多次弹劾沈骏山。
经此一事,虽说容听悦没为难人,但把容太翁气得够呛,老爷子一封奏书,洋洋洒洒,满是慷慨悲愤之言,还把自己两朝元老的身份搬了出来。
沈骏山那天被容誉监督着搜查完剩余几家,之后去问洛宁街口的商贩,得知有一辆马车在他们搜查时离开了,沈骏山派人追逐时,哪里还有容家的身影。
于是沈骏山对容家更是不忿。
皇上为平息众怒,答应了几家无理取闹的要求,以容家为首的洛宁街士族,要一起搜查沈府,并且要陛下给个见证。
对于此,沈国公说:“我们可与沈将军不同,沈将军雷厉风行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们呢,要陛下给个见证,省的说我们冤枉人。”
沈骏山:“……”
大爷您不知道我是您女婿的手下吗?
沈国公还真不知道,他一心溺爱女儿,沈灵受了委屈,他只想着为女儿撑腰。
这个见证呢,沈国公力荐自己的未来女婿严述来当。
明眼人都知道,国公爷在提拔自己的未来女婿,想搜查沈骏山一个三品武将,严述一个五品侍郎,官阶势必要再升上一升。
严述虽心中不屑,但到底领了情。
搜查沈府好似一个滑稽的过场,严述甚至懒得到场。
严述现为门下侍中,派门下侍郎兰佩爵去搜查沈府,此时此刻,他坐在一个茶摊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眼前的酒楼,山水楼。
听闻这家新开不久的酒楼饭菜不错,之前的大食国公主对其颇为欢喜,他随沈灵来过几次,但他并无口舌之好,对于食物尝不出什么好坏。
只是连裴缨都来过几次,想来是不错。
严述端着下巴,从裴缨进去至今,他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门口。
对于裴缨,他有太多疑惑,这些疑惑时不时地萦绕在他心头,但他又不能去问。
裴缨…变了许多。
严述的眼光黯淡下来,直到“噗通”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对面的水果摊被什么东西砸中,当季水果滚了一地,四周一片惊呼,严述抬眼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掉下来的是沈灵。
沈灵在地上颤巍巍地挣扎,她后脑勺的血迹蔓延开来,严述急忙跑过去,他看着虚弱不堪的沈灵,一时无措地蹲下,“郡主…”他低声唤道。
人们的惊呼声与疑惑声传来。
沈灵气若游丝地看着他,缓缓抬手,艰难的张开嘴巴,说了几个字。
严述的表情更加吃惊,他抬头往三楼看去,只看到一角白色的衣袂,他小心地托起沈灵,蹙眉四处打量。
街道上乱成了一团。
严述看到门口的两人时,不由得呼吸一滞。
容听悦好似要进入山水楼里,却被街上的杂乱吸引,她看向杂乱的源头,不由得与严述四目相对,看清严述怀里的人时,她面上露出惊讶。
直到一个戴着席帽的人从山水楼出来,是裴缨。
裴缨与容听悦错身而过,严述不确定容听悦看没看清裴缨,因为容听悦看街上发生乱子后,也匆匆离开了。
直到官兵来封了这条街,沈灵早已没了生机。
严述觉得头疼,这下要如何与沈国公交代?
沈灵毕竟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事的…
严述正配合着官兵搜查,严述的亲信便找了过来,小厮看起来急匆匆的,“大人!大人!出事了。”
严述直觉不妙,在听小厮叙述的过程中,他的脸色越来越黑。
兰佩爵带人搜查沈府时,在沈府的地窖中,发现了消失已久的昌宁侯。
昌宁侯已是奄奄一息,有不久人世之状。
在场不仅有门下省的人,还有专门找沈骏山出气的人,由此,昌宁侯的惨状被尽收眼底。
隋定桓龙颜大怒,当即下令抓捕沈骏山。
沈骏山拒不承认,甚至拒绝被捕,直到隋定桓亲自到场。
“陛下!陛下!臣冤枉啊!”沈骏山高呼:“臣若藏匿了昌宁侯,何至于亲自寻他?”
看热闹而来的荣誉嗤道:“贼喊捉贼呗。”
“你住口!”沈骏山指着容誉,疾言厉色道:“陛下!容家与昌宁侯有勾结,臣是被他们诬陷的!”
“容氏满门忠烈,朕看要住口的是你!”隋定桓阴沉着脸:“沈卿,你拒不受捕,是想造反吗?”
沈骏山急忙跪下:“臣不敢,只是臣蒙受不白之冤,还请陛下明鉴。”
隋定桓看向兰佩爵,沉声问:“兰爱卿,朕问你,你是在何处发现的昌宁侯?”
兰佩爵俯身作揖,不疾不徐道:“回陛下,臣确实是在沈府的地窖中发现昌宁侯的,在场的大人均可作证。”
“是啊是啊。”
“小侯爷满身是伤…”
“什么仇什么怨啊。”
严述随后赶来,沈骏山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他,严述置若罔闻,先去请罪:“臣因私事耽搁了公事,请陛下责罚。”
隋定桓不冷不热道:“严爱卿是会偷懒。”
“臣知罪。”严述一撩衣摆,跪下。
“罢了,先办正事。”隋定桓瞥了严述一眼,问:“严爱卿认为,沈骏山要如何惩治?”
“此事尚不明朗,臣认为先收押的好。”
“严大人!我是冤枉的,你知道…”沈骏山预要辩驳,却被严述打断了,严述冷声道:“沈将军,口说无凭,请你谅解。”
沈骏山老实地闭嘴了。
收押沈骏山的过程中,严述把沈灵之死告诉了来沈府看热闹的沈国公,沈国公当下就昏了过去。
都是什么烂事,严述攥紧掌心。
在太医的救治下,盛初尧总算好转,醒了过来,询问他的过程中,隋定桓,严述和兰佩爵一行人均在场。
小侯爷虚弱地讲述自己的经历:“那晚大雨,我被人偷袭,受重伤昏了过去,醒来后便在一个地窖中,我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咳咳…咳咳咳…”
“阿尧。”隋定桓急切地站在床头,问太医:“如何了?昌宁侯的身体如何?”
看着这一幕,兰佩爵饶有兴趣地想,看来陛下之前冷落昌宁侯一事,不可尽信。
严述后知后觉到,沈骏山似乎掉进了一个局里。
盛初尧目含急切:“陛下,臣发现…沈将军包藏祸心,他欺上压下,结党营私,在幽燕州郡卖官鬻爵,甚至徇私枉法…害得许多人家破人亡…”
隋定桓打断他,语气沉重:“阿尧,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臣句句属实,并且人证物证俱在。”盛初尧屈辱道:“想必沈将军也是因此,才想要臣的命。”
隋定桓的脸色很不好看,盛初尧挣扎着爬起来,“阿尧…你这是干吗?快躺下…”隋定桓忙去扶盛初尧。
盛初尧从床上下地,就着隋定桓的手跪下,痛心疾首道:“陛下,臣死不足惜,只是不忍您被奸佞蒙蔽双眼,朝廷被迫姑息养奸。”
隋定桓扶起盛初尧,不容置疑地将他按在床上,数落:“不许动,好好歇着。”
严述:“……”祸国殃民!
“二位爱卿认为,此事应如何?”隋定桓替盛初尧掖好被角,回身问严述与兰佩爵。
严述行礼回答:“臣认为,昌宁侯虽为受害者,但陛下也不应听信一面之词,此事事关重大,应当谨慎处理。”
隋定桓微微勾唇,看不出心情好坏,他继续问:“兰爱卿呢?”
兰佩爵看得清形势,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温文尔雅,“臣认为,兹事体大,应当从长计议,若沈将军真的迫害忠良,那绝不可姑息。”
盛初尧眯眼打量着这个温润如玉的公子,他倒是会做人,一番话既不得罪严述,还给自己按了个忠良的名声。
盛初尧再次出声,他道:“臣人证物证俱在,随时可为陛下传唤。”
严述看向盛初尧:“侯爷周到的好似知道,自己有此灾祸。”
盛初尧应付自如道:“若无此灾祸,我能更早地抓到贼人。”
严述又道:“若为侯爷所说,是沈将军因怕把柄落入你手才囚禁你,那他岂不是杀了你更为干脆?为何要囚禁?”
“因为他不知我把证据藏在何处,那可是个隐患。”盛初尧靠在床头,因为伤痛语速略慢,无端地带出几分气定神闲来,“若严大人做了坏事,会任由把柄落入敌手而不追究吗?”
严述:“……”
盛初尧冷笑一声:“本侯听严大人这口气,似乎很希望本侯死在沈府。”
“侯爷多心了。”严述淡淡道,他思索片刻,正欲再问,但猝不及防的,盛初尧剧烈咳嗽起来。
他叹道:“我知道…我平日对严大人多有得罪,大人定是…怀恨在心,巴不得…我…咳咳咳咳咳咳咳…”
隋定桓替他顺着气,蹙眉道:“有什么事等昌宁侯好了再说吧,都退下。”
严述:“……”
隋定桓道:“你好生歇息。”
盛初尧虚弱地手指都抬不起来,“恭送陛下…”他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隋定桓首先离开盛初尧歇息的房间,兰佩爵和严述紧随其后。
走到门口时,严述下意识回眸,意料之中地对上了盛初尧的眼神。
盛初尧哪还有什么虚弱之态,甚至挑衅地扬了下眉毛。
严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