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几十年的人生都一再证明了,我是个非酋本尊的事实。
按照我心里的打算,是想想清洗一番,好歹把自己收拾成之前那个人模狗样……啊呸,沉默可靠的右护法弟子,再去找胖虎的。
但在我牵着马寻找池塘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就那么突兀地闯入了我的眼中。
啊,胖虎,不对,少教主——
胖虎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他朝我的方向抬头。那一瞬间,我们两个就像从非洲大草原上走出来的部落黑叔叔们,两眼泪汪汪地看着对方身上……的污泥。
少教主昨晚绝对是摔在沟里了,他身上那套衣服比我的还贵呢,此刻破破烂烂黏在身上,头发散乱,要不是他全身脏兮兮的都是灰,我还以为他被[哔——]了。
“少教主,教主让属下寻你回去。”我在心中叹了口气,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说道。
胖虎之前看我满身污泥时傻憨憨的表情瞬间变了,又变成那种鼻孔朝天的自信男孩模样,冷哼道:“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多事,在找到圣女之前,我不会回去。”
来了,来了,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我们两个就那么站在料峭的秋风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也许胖虎觉得是在和我对峙,而我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我想洗澡,泥巴都要被风吹干了。
但我得维持住自己稳重沉默的人设,靠谱的右护法弟子是绝不会在这种“严肃”的情况下,还提议“要不先别吵了,咱们一起去湖边洗澡”的。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对面的胖虎的脸由白转青,进而变得涨红起来。他大概觉得我不识好歹得很,不由恼羞成怒地呵斥道:“萨宁!”
“属下在。”我叹了口气,向他的方向跪下行礼,这是咱们疯子教主的规矩,虽然我们人在外面,但万一胖虎回家找他爹告状怎么办,我还不想和蝎子亲密接触。
“你敢不听我的命令?”
“属下不敢。”敷衍的咸鱼口气。
“那还不滚?我不会和你回去,我要找到圣女。”
“教主圣令,命属下寻找圣女,并接您回去。”
“你敢不听我的命令?”
“属下不敢。”咸鱼躺平般的继续敷衍口气。
“……”
眼看着我们又要进入毫无意义的循环对话中,胖虎的脸都气绿了,没错,我就是一个恪守规则但油盐不进的人。
我看他那个样子,好像是真打算动手,其实虽然他的回雪心法虽然到了第五层,但我并不虚他。这就要说这个世界的武功分类和级别了——
江湖人士按照强弱和稀有度,把各大门派和隐士高人的武功分为天、地、玄、黄、不入流五个等级。
天级武功,在江湖上只有五个,被称为“五大神功”,其中有少林寺的易筋经,蜀山派的逍遥游,江南林氏的万剑归一,被誉为“大庆磐石”萧将军的雪鹰枪法,还有就是我们魔教历任教主所修炼的回雪心法。
回雪心法既然是五大神功之一,那肯定不是人人能练的,只有教主、教主嫡传弟子和亲缘晚辈才可以修炼。在魔教的历史上,也有立下战功被赏赐的,但最多不过赏到第二层,六层以上的心法更是只有教主本人和继承人才知道。
除了回雪心法这张底牌外,我们魔教能成为全武林的祸害,肯定还有其他专长。比如圣女所修炼的蛊毒术,就算是我们的第二王牌专业吧,而且人人都能学。
蛊/毒/术在江湖上排在地级,主要就是其阴狠诡异,让人防不胜防,当然我觉得可能是玩虫子会让围观群众掉san,但就好用程度来说,蛊术简直特么是万能的——下/毒、传信、治疗、控制,输出等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蛊术做不到。
我就主修炼蛊,但平时走江湖,不可能全靠放虫子吧,尤其早几年,蛊术没有练到极致的时候,人家一人一刀劈下来,你都来不及躲。
所以我辅修判官笔,其实最开始,我和师父说,想学扇子来着,主要是中二病还没有过,觉得拿一把扇子像个翩翩儿郎,就算我是魔教,那能也算是个斯文败类。
然后我师父用一种过来人的眼神怜悯地看着我,问道:“学扇子干什么?卖艺跳舞吗?”
后来我才知道,小说里都是骗人的,扇子若是要作为武器使用,要么是精铁打造,要么暗藏机关,但前者劈砍定不如刀剑,而后者的话,扇子就要归类为短器械,或者说暗器一类。
但若是真的作为暗器使用,那为什么不用飞镖呢?若是作为短器械玩一寸短一寸险,那为什么不用匕首和峨眉刺呢?
而且精铁打造的扇子,平时为了装[哔——]肯定也不会藏起来,长眼睛的一看就知道你的武器是什么,这还怎么发挥暗器的作用呢?
解释完一切,看到我三观碎裂的师父,更加怜悯地摸了摸我的头,最终给我选了个判官笔,巴掌大小,精铁打造,灵活轻便,平时可以藏在衣袖下,任谁也看不出,笔身上还有一个圆环,可以套在手指上灵活旋转,做出穿、点、挑、刺、戳等一系列动作。
判官笔搭配蛊术,很好,这十分阴损,十分反派,十分魔教。
而这也意味着,我是一个实战派的武林人士,简单来说,和我比试,我不要获胜,我只要对手死,毕竟我所学的招招都是冲着要命去的。
我说过我不喜欢杀人,但我十几岁时,就跟着师父处理三十六分舵的工作,哪怕我自我定位是个后勤,也总有走夜路遇到鬼的时候,那群江湖人士不讲武德,总是喜欢偷袭我一个十几岁的文职小同志。
是的,我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个。杀和被杀之中,我只能选择一个罢了,我有充分的理由认为自己在正当防卫,至少我从未主动伤害无辜者。而在生死相搏之间,获得的经验,远不是一个养在教中被哄着长大的胖虎可以比的。
所以我才说,他一个回雪心法五层的高手,却绝对打不过我。
然而,胖虎并不知道这点,他从小唯我独尊惯了,没吃过什么苦头。见我怎么都不肯退让,恼怒之下就动了手。我当然不可能要他的命,不过冲着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的原则,我把胖虎压在泥地里,很恶意地专挑他身上肉多的地方揍,主要集中在他臀/部上。
这张脸还是回去见他爹的,可不能让躁狂症教主看到胖虎鼻青脸肿的模样。
胖虎痛得嗷嗷直叫,从最开始的“你怎么敢还手”的怒吼,变成了“轻点,轻点,痛死了”的惨嚎,我顿时觉得身心舒畅,果然孩子不懂事,多半是欠揍,打得太少了。
卧槽,揍小熊孩子好爽。
等我最终停下来时,胖虎已经委屈地坐在泥地里抹眼泪了,带着几分不甘心,几分不敢置信,几分畏惧地看着我。
“你……”他带着哽咽的哭腔,像是某种受了委屈的小动物。
我默默举起了手上的判官笔,吓得他一哆嗦,肉眼可见地往后挪动,然后惊恐地看着我把笔收起来,刚松了口气想重新抖擞起来,又看到我重新拿出笔,吓得直接哽住,接着看我面无表情地再次收起笔……
逗胖虎玩真的很有意思。
他大概也觉察出些味道来,有些三观碎裂地看着我,嘴唇微微颤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好心好意地问道:“少教主,请您先沐浴更衣,我带您回去。”
刚才这满地一滚,他身上更加狼狈了,连我衣服上都又多沾了不少泥点子,我都没什么力气犯洁癖症了,只想着快去洗个澡。
胖虎被我收拾乖巧后,也不敢再说些惹人嫌的话,跟着我去了池塘边。水很干净,我把随身带着的澡豆扔给他,自己则干脆利落地脱衣服。
“你怎么连这个都带着?”胖虎震惊了。
怎么,没见过洁癖喜欢洗手洗澡吗?要不是被师父着急忙慌赶出来找你,我怎么可能连换洗衣服都没带?!
池塘的水有些凉,毕竟天气摆在这里,好在我们都是习武之人,没那么容易冻到,而且回雪心法能让周身暖起来,自带暖气炉,让我羡慕不已。
“萨宁……”胖虎期期艾艾地喊我。
我面无表情地回头,心中警惕不已,如果他一会儿敢让我替他洗澡,我就把他的[哔——]给揪下来。
他像只松鼠般蹭到了我的身边,我嫌弃地避开了他头发上的泥点子,后者小声问道:“那什么……为什么你可以破开回雪心法的金刚身?”
哦,你说回雪心法自带的防御对吧?
傻子,我在魔教混了那么久,天天看你像个憨憨一样当众练功和炫耀,低等级的回雪心法什么套路,我再熟悉不过了。说是武林神功,但好歹这里不是什么玄幻世界,还是要遵守基本科学定理的。
掌握了回雪心法低层的真气流动后,要用判官笔封住它的走向,破了你的金刚身那是再容易不过了,毕竟胖虎毫无实战经验。
但这些我都不能和胖虎说,这个大嘴巴万一告诉他爹,我就要凉凉了。所以,我只能故作高冷道:“请恕属下直言,您的武功练得远不到火候。”
是的,没错,不要怀疑,自信一点,就是你自己没有练好,绝对不是我窥探你们回雪心法的破绽!
胖虎看上去有些沮丧,被我暴揍的事情显然深深伤害了他的自信心,他开始意识到,也许平时在教中比斗时,那些人都是因为他爹才让着他的。
他是一个毫无江湖经验,挑选错误马匹赶路,半夜马累死了自己被摔下来,夜里想抄近道赶路结果迷路,最后被自己看不起的小伙伴按着暴揍,自家看家本领都练不好的菜鸡。
很好,胖虎终于对自己有了正确的认知。
一想到胖虎终于挨了揍,受到了熊孩子应该有的教育,我洗澡的动作都欢快不少,捧起水往脸上泼的幅度都更大了。
突然,胖虎用手指戳了戳的腰。
淦,痒痒肉被戳中了,我扭头和善地看着他。
“你别担心,萨宁,”他低声对我说道,甚至更像是自言自语,“今天的事情,我什么都不会告诉父亲的,我不会让你像摇光一样的……”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摇光,就是当年那个和胖虎打架,最终被教主处死的左护法弟子。
细算之下,摇光已经死了十二年,然而胖虎从没有忘记过摇光,原来从始至终,胖虎就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