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日本后,托江雨他老人家的福,换了新的手机后,温苒总是用得不太习惯。
小提琴用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换过,就连发型也没怎么变过。
老实说她并不喜欢改变爱好或者习惯,这会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令温苒更加难过的是,原来的手机里还有很多充满回忆的照片,全都没有了。
温榆到奶奶家送东西,没想到奶奶出去了不在家。
姐姐的房间门关着,不过就算开着,温榆也不敢进去。
至少温苒回来了,温榆就不会无聊了,没事的时候逗逗笨蛋妹妹什么的,还是很有意思的。
“回来了?”
温榆不动声色地走进温苒的房内,她昨天刚回来,行李才刚打开,还没收拾。
温榆注意到温苒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一些,黑眼圈也淡了一点,这段时间应该有好好睡觉吧。
看温苒东西都没收拾,温榆在她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把玩着她桌上的橡皮擦。
“过几天开学,你东西准备好了没?”
温榆也就是随便问问,他当然知道温苒刚回来,什么都没准备。
对于哥哥这种没话找话的行径,温苒虽然无奈,但是转念一想,一个想法涌上心头。
“哥。”
温苒转过身去,眼中似有殷殷期盼,似笑非笑地看着温榆,“你能帮我换一下被套吗?”
前些天温苒不在家,温老太太把她床铺的被套给洗了一遍,还没来得及换上。
温榆捏着橡皮擦的手突然一顿,眼睛瞟向别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问道:“姐姐也在家,你为什么不找她?”
温苒反问他,“你觉得我敢吗?”
“真没用。”
今天的温榆也是嘴贱的哥哥,但说归说,他依然起身,替妹妹换被套、铺床单。
有哥哥帮她的话,温苒的工作量也减轻了很多,随即她便转身收拾起行李箱里的衣服。
替温苒铺好床铺之后,温榆看着温苒行李箱里的行李,就这么几件衣服收了半天还没收好,温榆摇了摇头,上手帮温苒叠衣服,边叠边数落她,“你真的笨死算了。”
虽然哥哥喜欢欺负她,但是该说的该做的一样都不落。
温苒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是啊,我没你都活不下去。”
“你这不是废话吗?”
温榆有些好笑,温苒现在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突然说到这个,温苒心中有些失落。
哥哥马上就要上高中了,国内高中开学的时间是九月份,现在虽然是三月底,可她几乎不敢想象没有哥哥在身边的日子。
“对了哥,你什么时候回国?”
“春假都快结束了,哪有时间回去。”温榆将最后一件衣服叠好,往她的衣柜里一放。
“啊?”
温苒的表情明显愣住了,她眨了眨眼,凝视着温榆。
被温苒看得有点莫名奇妙的,温榆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下个学期马上就开始了,你才回国几天脑子就落家里了?”
“你你说什么?”
温苒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起身,追问,“你说你下个学期,你不回国?”
“对啊。”
温榆注意到温苒的表情有点不对劲,他将手从温苒的头顶伸了回来,不明就里地反问道,“怎么了?”
“可是我记得之前你说”
温苒呼吸明显有些急促,呆呆地立在房间里,磕磕绊绊道,“你说过,你要回国读高中的,舅舅舅妈的签证也到期了的?”
“那是我逗你玩的。”
温榆说着还转身关上了她的衣柜,而下一秒他的后背就被枕头砸中了。
“干什么?”
温榆突然被温苒丢了一枕头,还没来得及生气,只见温苒的眼泪已经涌了上来。
“为什么骗我!”
温苒一下就崩溃了,大声喊叫,“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因为你说将来我们要回国,所以我才”
是因为二哥告诉她,他们将来不会待在日本。
也正因如此,温苒没有办法给幸村他想要的回答。
那天晚上,温苒从幸村的手中挣脱出来,即便手已经被他抓红,可一想到将来她不会留在日本,温苒就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说服自己去耽误他。
而现在她却要被告知,这一切竟然只是因为哥哥的一个玩笑!
最亲近的人说着逗她玩的话,她却当了真。
温苒有些站不住,她扶着桌子,脑袋靠在桌角,悔不当初,肩膀微微颤抖着,“他不会原谅我了”
“我就是开个玩笑”
温榆真的完全没有意料到温苒的反应这么大,他也意识到这次好像是自己把她给惹哭的,他上前去想拍拍妹妹的肩膀,却被温苒一把甩开。
“你觉得很好笑是不是!”
温苒又气又急,眼泪直往外冒,边吼边打他,“你为什么总是欺负我!”
“好玩吗!”
“你们吵死了!”
温莱在房间里关着门都能听见弟弟妹妹吵闹的声音,来到温苒的房间一看,温苒在哭闹着打温榆,而温榆一言不发地任由她打。
见到姐姐来了,温苒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哭着走向温莱,像被坏人欺负了的小朋友找到熟悉的家长一般,抱着温莱,委屈地呜咽,“姐姐”
“不哭不哭”
温莱也不清楚状况,只能顺着她的后背,想止住她的哭泣,在温苒看不见的地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温榆。
温莱清楚,自从妹妹长大之后就很少和她撒娇了,一来是因为温苒不敢,二来是因为温莱平时对她太严厉了。
小时候温苒只要被温榆和江雨欺负了,总会哭着来找温莱,找姐姐主持公道。
只是长大之后,温榆就很少再把温苒惹哭了。
这是自从长大后的第一次,温榆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傍晚时分,在温家门口,温莱板着脸警告三原,“开学之前把她给我送回来,否则我亲自过去接她。”
“”
三原清楚这位温莱小姐的脾气,之前还把二老爷带过来的礼物全都扔了出去。
三原当然不敢顶撞,只能低眉顺眼,“您放心吧,只要三小姐想回来,我随时都能送她回来。”
迹部家的车驶出巷子之后,望着逐渐变小的车,温莱抱着手臂,斜睨着一旁默不作声地温榆,道,“你把他们给拆散了?”
“”
姐姐的一句话,令温榆原本就阴郁的心情雪上加霜。
“啊,这样看来应该是吧。”
温榆的语调没有一丝波澜,他现在只想找个硬一点的墙,然后一头撞过去。
“干得好!”
温莱大手一拍温榆的后背,喜上眉梢,“不愧是我的弟弟!”
“哈哈。”
温榆皮笑肉不笑,现在完全笑不出来,“您真是过奖了。”
“不过,你得想想待会奶奶回来之后,你要怎么跟她老人家解释”
温莱懒得搭理温榆,径直向家里走去,在进门前留下最后一句,“关于‘奶奶最宝贝的小孙女才回来第二天就被你气走了’”
“的这件事情。”
随后温莱关上了门,完全不顾独自一人在门外吹冷风的弟弟。
“啊”
温榆一个人抬头望天,春日里料峭的冷风吹不垮他的脊背,因为他的心已经死了。
没想到女儿要过来住几天,迹部纪信接到电话的时候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偏偏这个时候他人在北海道谈生意,因此他只能让三原赶紧过去接她,又抓紧让别墅里的佣人为她准备房间,另外还将以前照顾过温苒的栗原调到神奈川这边的别墅来。
而当迹部纪信回来之后,他就注意到了温苒不对劲,不肯出去玩,也不怎么和人说话,总是一个人窝在房间里。
可女儿愿意过来住几天,迹部纪信心里就已经知足了。
连续好几天联系不上温苒,温榆的心情也低到了谷底。
这样的走向,温榆也没有想到。
虽然一开始温榆并不是特别看好温苒和幸村的感情,可毕竟这是温苒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这个人也是他非常敬佩的部长。
在与不二聊过之后,温榆逐渐领会到他不该过度插手妹妹的人生,可曾想他只是开了个玩笑,却阴错阳差地间接导致了两人感情破裂。
为此,温榆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不二的电话。
这天晚上,身在东京的不二周助接到了来自好友温榆的电话,他笑眯眯地接起来。
“是温啊,自从回国之后就没有见过了呢”
“明天吗?我有空的。”
“好,那就明天在街头网球场不见不散。”
听某人欲言又止的断句,不二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促狭,他不禁开始期待起明天。
嗯到底会是什么事情呢?
当第二天,温榆特意坐电车从神奈川到了东京的街头网球场。
与在这里的不二汇合后,两个人有一段时间没见,不过网球少年,就算见了面也是打网球。
两局过后,中场休息时间,温榆坐在长椅上休息时,总是时不时地瞟一眼不二。
不二当然注意到了某人欲说还休,不知如何开口的神情,可不二觉得这样很有趣,也不拆穿某人,保持着微笑,自然地喝水。
“不二”
温榆装作很自然地擦汗,很自然地随口那么一问,“你平时和裕太会吵架吗?”
“不会呢。”
不二微微一笑,事情果然如他所想的那般发展,不二像喝了蜜的小熊一般满足地笑道,“我和裕太的感情很好呢,虽然裕太有一点小脾气,但是还是非常可爱呢。”
“嗯。”
温榆当然不会信这些奇怪的话,可毕竟有求于人,他也只能抠抠手掌心里的茧,接着问道:“那平时裕太要是闹起‘小’脾气的话,你会怎么办?”
不二周助的心里已经笑开了花,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啊。
“嗯”
不二右手托腮,像是在认真思考一般,“看来有人惹到妹妹了呀。”
“不知道。”温榆把脑袋别过去,“她就是你知道的”
“那样”
“嗯”
看某人那支支吾吾半天地说不出话,还有那副不自然的小表情,不二失笑,“哪样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只能说了。
温榆闭了闭眼,已经决定好赴死,“”
“你们两个还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嗯啊?”
伴随着华丽的声线出场的,不是迹部大爷又会是谁?
转头一看迹部带着桦地正站在台阶上,某大爷还在台阶上摆着帅气的pose,天知道他调整了多久的姿势。
也是因为迹部的突然出场,让温榆原本要说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我看喜欢来街头网球场的人是你吧?”
温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接着说道,“之前在街头网球场留下的光辉历史不记得了吗?”
对于迹部的某些光辉历史,不二周助后来从学弟桃城那里听到了不少。
温榆和迹部两个人总是有一些奇妙的化学反应,感觉又是一个有意思的画面呢。
“哼。”
对于温榆所说的某些历史,迹部冷哼一声,道,“谁会在意那种东西?”
对此,温榆冷笑一声,道,“你妹。”
这种时候,他十分庆幸两个国家的文化和语言不同。
迹部当然不清楚温榆心里在打什么歪主意,他能想到的只有上次忍足说起的那件事情。
那个便宜堂妹为了自己和不动峰的人吵起来。
“现在你承认她是我妹妹了?嗯啊?”
迹部心里觉得好笑,温榆这个家伙对于温苒是他的堂妹这件事情非常敏感。
特别是在澳大利亚的时候,那段时间总有人讨论着“温榆的妹妹竟然是迹部的堂妹”的话题,温榆每次听到这样的讨论,总要向他们解释着“她是我妹妹,我们生活在一起,她都不姓迹部”
也是这个时候,某人的话总是特别多。
“”
温榆也头疼地揉了揉额头,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啊。
比起在街头网球场那样嘈杂的地方说事情,对于迹部大爷来说,他还是喜欢到自家开的高级餐厅里,享受着醇香的红茶,高档的法式料理。
于是乎,当迹部与不二两人非常清楚地听见了从温榆口中说出来的话之后,两个人都明显愣了一下。
而在将整件事情交代完毕之后,温榆也好像累倒了一般,他向服务员要了一块帕子,敷在自己的额头上,四仰八叉地瘫倒在椅子上。
一直没有听见迹部和不二说话,温榆清楚这件事情听上去荒谬,但事实就是如此。
“好像真的是我把他们拆散了”
温榆扶着额头上的冷帕子,生无可恋地说着,“现在小苒生我的气不肯回家,在网球部我也没办法直面幸村”
原本打电话找不二打球,是想听听他的意见。可不二正坐在桌子的另一边,表情看上去有几分严肃认真,这让温榆预感到大事不妙。
“嗯”
不二缓慢点头,思索了半天,看向温榆,道,“这确实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此时此刻,温榆十分感激不二在这种时刻都没有抛弃自己,他坐直身子,放下手中的帕子,问道,“所以我”
“温,你什么时候吃桌子?”
不二笑眯眯地说道,天使与恶魔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大意了。
这种时候,不二如果没有对自己“落井下石”,那么他就不是不二周助。
不过好在温榆早有准备,他喝了口红茶,豪气地表示,“干吃怎么能吃的进去,拿瓶辣椒酱过来,我蘸酱吃。”
温榆这样的反应,不二有些失笑,而迹部却不惯着他,打了个响指,示意身旁的服务员,“去拿瓶辣椒酱过来。”
在某人崩溃之前,不二从小恶魔状态切换回来,他追问道,“那么,你想好该怎么做了吗?”
“就是因为想不到,所以才来问你。”温榆的右手靠在桌上,托着垂下去的脑袋。
迹部抿了一口红茶,很适时地补了一刀,“你现在去把幸村绑到妹妹面前,说不准她就原谅你了。”
“这真是个好主意啊。”
温榆白眼一翻,叹息,“不过我得先也去填一下转学申请表,再买一张回国的机票。”
看着温苒的两个哥哥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插科打诨,不二不免发笑,可笑过之后他也说出了这件事情最关键的部分。
“温。”
不二轻轻一声,唤回某人已经飘远了的灵魂,“我认为这件事情有必要让幸村知道。”
“不二说的没错。”
迹部理了理额前的头发,与平时一般昂首,赞同道,“这件事情,幸村总是要知道的。”
“嗯”
温榆站了起来,有几分坦然赴死的决绝,“不过得在我填完转学申请表之后。”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要是幸村在这里,应该会气死吧。
不二在心里摇了摇头,实属无奈。
此时,方才的服务生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他手中拿着一瓶辣椒酱,“景吾少爷,您要的辣椒酱来了。”
“给本大爷干什么?”
迹部大手一挥,戏谑地望着站在餐桌另外一边的某人,“给他啊。”
夕阳的余辉染红了天角,天光与海色浑然相融,熠熠生辉。
搭乘电车回到神奈川后,温榆背着网球包靠在幸村家的门牌边上,迟迟没有进去。
不二与迹部都建议他这件事情得向幸村坦白,温榆当然清楚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他必须主动向幸村说明这一切。
只是温榆无法预料到未来事情的走向如何,不清楚幸村的想法。
幸村愿意接受这样荒唐的说法吗?
就算幸村接受了,这件事情难道不会成为幸村和温苒两个人心中的一根刺吗?
从小见惯了家里各种各样的事情,温榆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和好如初的说法,伤害了就是伤害了,破镜只能重圆,无法如初。
换一个角度,如果幸村不肯接受,那么温榆又该如何去面对妹妹?
比起幸村,温榆更清楚温苒的个性,温苒只会和他闹几天脾气,只要他向温苒道歉,她一定会原谅他,然后再把错归结到她自己身上。
最终,在夜幕降临前,面容清俊的少年踢了踢路边的石子,按下了幸村家的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