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护士还没来,向旭柠和任予安倒是提着大包小包来了,一踏入病房,看到身穿病号服的贺令榆,两人便有些绷不住了。
“二嫂,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昨晚真的吓死我们了!”向旭柠将手上的东西放到桌子上,便快步走到病床边,呜呜,她二嫂一定受了大罪了,一夜不见,巴掌大的小脸好像更小了,肤色苍白的仿佛都能看到下面的青色血管。
贺令榆转头看到两人,眼神有些惊喜,嘴边自动地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费力地一字一句说道:“没,没事了。”果然舌头还是钻心的疼,她竭力忍住,面上倒是没有流露出分毫异样。
一旁的任予安见状立马安抚道:“小榆姐,你不用说话,我们都知道你舌头受伤了。”向旭柠也如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对对对,二嫂,你别说话,也不用回答我,你就眼神示意就行,实在不行,还可以打字。二哥可是千叮嘱万嘱咐让我们注意你舌头的伤,不要让你说一个字的。”她还是这么冒失不懂事,要是她二哥知道,一个不注意她居然一来就让二嫂开口说话,估计会旧账新账一起算。
两个小姑娘的脸色都有些憔悴,眼睛红彤彤的像兔子,一看就知道昨晚没有休息好,贺令榆心有些软,她直起身子,任予安眼疾手快,体贴地将病床摇起来,背部一下子有了依靠,她眼神带笑,朝任予安无声地道了谢。
她伸手碰了一下任予安的手,感受到她的手不是那么冷,便有些放下心,不经意地抬头,看到向旭柠的神情有些怯懦,聪慧如她,怎么会想不到其中缘由,她朝向旭柠挥手,示意她过来。
向旭柠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有些讷讷地从床尾走到贺令榆另一侧,贺令榆好笑地看着她,轻抬了下巴,眼神从她身上转到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向旭柠亦步亦趋的坐下,视线微垂,怂耷着小脑袋,不敢抬首。
冷不丁脸上被捏了一下,向旭柠有些愕然地抬起头,脸上表情怔怔的,贺令榆没有忍住,无声地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明朗的笑容驱散了脸上苍白的脆弱感,她张开嘴,做了个口型,“傻瓜,不怪你。”
察觉到二嫂明亮双眸里的包容与善意,感受到了二嫂无声的安慰,向旭柠有些红肿的眼睛不争气的又想流泪了,她吸吸鼻子,努努嘴,仰起头将泪意憋回去,瓮声瓮气地说:“二嫂,我还是太冒失了,这个确实需要改。二哥说的没错,我快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了,要学着做大人该做的事。”她想了一晚上,心里已做了决定,她不能再这么怯懦胆小了,不能再逃避下去,她得学会成长,哪里跌倒就哪里爬起,这样才能强大起来,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善解人意的任予安,有意调节气氛,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小榆姐,你早上还没有吃东西吧,我们给你带了滋补的汤。”
果然向旭柠忙不迭地开口道:“这个汤可是二哥特意让田姐熬的,二哥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说让我等汤熬好了,就第一时间给你送过来。”
“是的呢,小榆姐,本来我们昨天想去医院陪你的,可是姐夫说不需要这么多人,硬是不让我们来,而且还再三叮嘱我们不要声张,说他来处理,于是我和旭柠只好一起回了向家。”
任予安在一旁补充道,然后朝向旭柠使了个眼神,又接着说道:“姐夫早上回到家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想着他昨天又是跳入海里又是在医院守了一晚上,我们便劝他休息一下,但姐夫没听,只说让我们来陪你,然后又去上班了,姐夫的气场实在太强,那面无表情的模样,我们实在没有胆子再劝。”
昨晚她和向旭柠聊天,谈到向旭橪跳海救人,两人都有些震惊,她因为接触的少,之前只是隐约察觉到小榆姐和她老公关系应该算不上好,但是她没有想到向旭橪危急时刻居然可以奋不顾身,实在超出她的预料。而向旭柠显然比她更知道内情,可想而知受到的震撼有多大了,忍不住便和她讲了一些情况,她实在无法想象向旭柠口中这二人的关系居然这么冷淡,不过现在看来,向旭橪并非对小榆姐那么冷漠无情,但向旭柠仍然忧心忡忡的,于是她便决定和向旭柠联手,撮合一下她二哥二嫂。
接收到信号的向旭柠,立刻秒懂,在一旁配合地说:“是啊,我二哥那表情冷的都能冻死人,实在劝退我们,虽然他气色确实有些不太好看,可惜我们有心无力啊。”两人默契的将目光转向了贺令榆。
正在小口喝汤的贺令榆,察觉到注视,拿着勺子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在碗里慢慢地来回搅拌着,这会短短的时间内,她已经听到了好多次向旭橪的名字,回忆闪现昨晚她孤身一人沉在海中,隐约记得有个有力的臂膀将她从海水中拉起,然后她从黑暗中醒来,视线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张放大的修眉俊目,毫无疑问,是他救了自己。而他竟彻夜没有休息,守了自己一晚上,难道他是铁打的身子不成。
不知不觉间,她搅拌的动作慢慢停下来了,长而密的睫毛颤颤巍巍来回煽动了好几次,黑发如瀑,因低着头,尽数涌在了胸前,一阵轻风拂过,将发丝吹起了一个卷,这丝涌动仿佛提醒了身旁的人,向旭柠回过神来,机智地拿出手机,一边敲打着一边说道:“二嫂,不然你和二哥视个频吧,看看他在干什么?”
视频那头接的很快,向旭柠只打了声招呼,便将手机杵到了贺令榆面前。
猝不及防就这样见到了向旭橪,这样近的距离好似昨晚睁开眼的那一瞬,贺令榆隐约察觉到自己的不自在,她接过手机,稍稍拿远了点,看向视频里那占据了整个屏幕的的人,一夜不见,哪怕隔着屏幕,也能看出他眼里的疲惫,脸色是有些白,她嚅嗫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正好她舌头有伤,倒是免了张口。
刚结束早会的向旭橪,才回到办公室,便接到了向旭柠的视频电话,思及现在她可能在医院,于是立即按下了接通键,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了视频里的贺令榆,她好像离的很近,近到仿佛连那长长的睫毛数量都能数出来,随即便见她脸庞离远了些,应该是她拿远了手机,向旭橪有些遗憾,他想下次有机会一定要数一下。
一时间,视频两端的人都没有说话,贺令榆有些受不住视频里那人直剌喇的目光,气定神闲的模样,眸底是不加掩饰的热烈,甚至竟有些势在必得的意味,她疑心自己看错了,有些局促地挪开了视线,突然想起自己还未洗漱,这份不自在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偏视频里的那人似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局促,双眸仍旧紧紧锁着她,看她视线飘忽不定,一张白嫩嫩的脸微微垂下,红晕慢慢从脸颊内部晕散开来,浮在了白玉面上。在一旁的向旭柠和任予安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不解,这是怎么了,都不说话是怎么回事,而且贺令榆的脸怎么突然这么红了。
像是恶趣味得到了满足,向旭橪终于施施然开口了,声音低醇,隔着磁波愈发显着温柔,透着低哄的意味,“你不用说话,什么都不用管,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医生说要是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今天就可以办出院了,回家慢慢养着就行了。”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今天会接你出院,晚上一起回向家,”最后又补充解释道:“爸妈在家都等着我们,你大伯父一家估计也会来,放心,一切交给我。”
对比着早上向旭橪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这毫不掩饰的温柔和明目张胆的偏爱,成功震惊到了向旭柠和任予安,两人都露出了一副磕到了的表情。
可当事人贺令榆似乎没有察觉到这点,她脸上红晕慢慢散去,被对方所说的内容吸引了注意力,她消化着信息,看来她被下药一事向旭橪已经在查了,只不过双方长辈都已知道了这件事,不晓得晚上该怎么去向长辈们解释,既然向旭橪说了一切交给他,那她只管安心等着便是。
了然地朝向旭橪点点头,想了想,贺令榆还是用口型说了谢谢二字,不管是救命之恩还是替她查下药一事。
看到贺令榆红唇轻启,竟是为了说谢谢,真不解风情啊,向旭橪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的唇,漆黑幽深的双眸散出来的视线侵略感极强,他舔了下唇,意有所指地笑着说道:“不用客气,我不算白忙一场,昨晚已经拿了报酬,当然后续有其他的报酬,我也不会推辞的。”
这是什么意思?完全听不懂的贺令榆,敏锐地察觉现在不是询问的时机,于是便适时地沉默下来,将手机还给了向旭柠。
围观了全部的向旭柠和任予安,心有灵犀的保持缄默,有些报酬她们是不是已经见证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