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妖鬼乱

走出了春山门的地界,飘絮似的落雪稍缓。

头顶虽盘旋积蓄着黑沉乌云,不见天光日月,好歹没有春山门境内被寒风倒刮着、迷人视线的杂乱雪絮狂风劲舞着,需要费力的逆风前行。

千里冰封的素白世界里,看不到其他颜色。

雪地里行驶着辆看起来极为朴素、其貌不扬的木质马车,车轮碾过地面积雪时,发出连串“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怪异声响。

拘成浑圆,雕刻了许多符文和法阵的褐色车轮徐徐滚动,能够最大限度保持车厢平稳,即便是行驶在足有三尺厚、表面还凝了层薄冰的雪面上仍旧如履平地。

车厢连丝毫晃动都没有,慢吞吞的稳步向前。

车前悬挂的银铃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叮”、“叮”、“叮”的。

回荡在空旷无垠、瞧不见尽头的荒野上方。

成了方圆数十公里仅有的清晰声音,阻挡了周围寒风冰雪的侵袭,驱散了旅途中最难熬的寂寥枯燥,也让坐于铃铛下的佩剑侍卫神魂清醒。

随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注意着周围环境。

这片看似宁静的荒原,并不如表面那般安全。

徐清焰并不知晓自己身在何处。

那日他去春晖殿寻李观棋,半路灵力耗尽陷进雪层里被当萝卜拔起,拢在能遮风挡雪的披风里抱着,并未再回住处,而是登上了停在春山门鹤林入口的马车。

还没等他询问为何如此着急走,李观棋就闭着眼睛一头栽到他身上。

给他吓得心惊肉跳,差点没直接慌了手脚。

幸好李观棋身边的佩剑侍卫及时赶来。

跟他解释“爷只是神识消耗过多,安生睡几日吃点凝神的丹药就好”,加上细看倒在他身边的李观棋,虽面容憔悴,眼底青黑神态看着疲累至极。

好歹没什么呼吸骤停,胸口冰冷的要紧症状。

徐清焰才略放下心,将人扶到床上躺下来。

期间任由他怎么折腾着的给人脱衣服,擦脸盖被子,李观棋始终都双眼紧闭,昏沉沉的倒在他身边,长而浓的眼睫在眼底渲染出小片深色阴影,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他将人安置好,在刚刚铺好的床边坐下来。

安静看了会睡着的李观棋,越看越觉得惊艳万分,只觉得这人浑身上下没有哪点不好看,甚至连发梢眉尾映照下来的阴影,都比旁人要好看精致许多。

鸦羽似的眉睫正如两只振翅而起的鬼夜蝶。

暗黑,纤细,神秘,漂亮的不得了。

徐清焰略笑了下,伸手去碰了碰眼睫垂下的阴影,自言自语的低声呢喃着,“你做了什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躺在床铺中陷入昏睡的李观棋没法回答他。

徐清焰其实也并不需要回答。

青鸟扑腾着鲜亮柔软的翠色羽翼,在他肩头蹦来跳去,嘲笑他明知故问,“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想把你从鬼蜮中捞出来么。”

“宁域白手中有你的魂灯,燃着的灯油还是其心头血,依靠着魂灯与你进同一片鬼蜮也有可能,但在春山门撒下鬼蜮的乃是鬼王境修为的怀英,怎么可能让他那般轻易留在你身边。”

“宁域白此举必定遭到鬼蜮极严重的反噬。”

“那反噬的力量并不全落在他自己身上。”

青鸟撇了撇鸟喙,对于自己的猜测很是笃定。

宁域白虽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但冉倾城那句话其实也没什么错,当年怀英尚在忘情宗时,论辈分宁域白还得恭敬叫他声“大师兄”,修为本身便不及他多矣。

何况洛怀英后来还在被忘情宗追杀时跌落血魔池,自身鬼王血脉显现,跳过数个大境界直达渡劫——还能依仗着自身拥有鬼王血脉优势。

杀的人越多凝聚起的血气越浓,战意越甚。

打到后面整个仙盟中根本无人能敌!

当年徐清焰封印他时,用的是“七星诛魔阵”。

名字虽听着简单,实则绘制起来困难至极。

需要数十个封印阵法环环相扣,不论顺序和纹路皆不能有丝毫差错,他当时算是仙盟里数一数二的阵修,被伍麒麟吩咐去绘制封印阵法时,心里还存着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原想着,有那么多的封印阵法皆是针对深渊中的妖鬼。

若他能利用阵法将怀英的鬼王黑心剥离出来,将其属于鬼族的那半血脉封印甚至驱逐,限制那部分意识对怀英的控制和影响。

或许在经过数百或者几千年的封印后。

怀英能抛却那半数鬼族身份,只以人族修士的身份从封印中出来,不必再被仙盟追杀针对,重新开始新的人生和修炼。

为此他费了许多功夫,才将阵法确定下来。

只是七星诛魔阵的功效,是他依靠各种叠加的阵法推演而来,并未能经过提前验证,具体能否将怀英的鬼心压制剥离也未可知,最终怀英倒是如他所愿,在被封印了数百年后破印而出。

——却不能再被称之为人,而是真正的鬼王。

不论是修为,还是身份。

各种意义上的鬼王。

数百年的时光并未能压制鬼王血脉对他的影响。

反而是怀英在那段漫长的岁月里,将本身属于他的力量、和无边渡口经过仙鬼之争后,那弥漫保存的无数血腥气,完全掌控吸收掉,成了如今身在无边渡口、身边群鬼环绕着的鬼王影刹。

真正是满仙盟再无敌手,谁也奈何不得他。

由他布置下的鬼蜮,威力自然也不是等闲。

若那些反噬尽数落到宁域白身上,怕是支撑不到鬼蜮中他去替徐清焰寻桃树的时候,至少得有一半是由旁人分担,它看了眼紧闭着双眼,躺在那仍能瞧出些疲惫憔悴、神魂受损的的李观棋。

这个旁人,根本不做他想。

瞧见李观棋如此,青鸟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孩子倒是个好孩子,就是眼神不太好使,你说他怎么就看上了你?”

它本随意唠叨,想跟徐清焰调侃说笑两句。

徐清焰却是轻垂了眉眼,低头看着李观棋憔悴苍白的嘴唇和脸颊,定定的看了片刻,开口时语气略有些低沉,“你说得对。”

若是李观棋不念着他,必定过得比现在好得多。

青鸟瞪大了眼睛,眼神惊恐,“……徐清焰你醒醒,你想干什么?你接下来该不会要说什么为了他好,所以要远离他、以后不跟他来往的话吧。”

“你可别忘了你刚说的话,说好你也能伸手抱住他的,你要是现在敢生出这种离开的心思,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渣男,而且是个绝世大渣男!”

“他长得这么好看,你怎么忍心渣他?!”

“我们鸟是最看不惯你这种始乱终弃的渣男!”

“呸!唾弃你。”

徐清焰皱眉,“……”

果然是物种不同的关系么,他跟青鸟相伴那么多年,彼此都能称得上极了解对方,有时候也是真搞不懂青鸟脑子究竟是个什么结构。

也搞不懂它到底在想些什么。

啧,他为何要去搞懂一只鸟的心思。

徐清焰脸色平静的从床边站了起来。

青鸟叽叽喳喳的嚷着,“徐清焰你干什么。”

他并不想回答这个显得多余的问题。

沉默着走到马车前端伸手敲了敲,车门被推开条缝隙,戴着玄色面罩的佩剑侍卫探过头来询问,“可是有什么需要的。”能听得出已经极力软和了态度和姿态,声音却仍有些粗犷坚硬泛着冷意。

估计是跟其修炼方式和自身性格都有关系。

徐清焰撑着车内框壁,低声问道,“有水么?”

面前的黑衣侍卫并不怎么擅长照顾人,闻言硬邦邦的回了句,“车内备有茶水和点心,都装在食盒里,食盒搁在……”

徐清焰轻声打断,“我不是要茶水。”

他刚吃了好些朱颜果,此刻既不饿也不渴。

低头望了眼外边银装素裹、再无杂色的茫茫白雪,“你叫人装点雪给我就行,李观棋腿上有伤,我想替他清洗上点药。”

此行李观棋共带了十余个佩剑侍卫。

皆是身着黑衣,戴着同色的斗笠和面罩,连腰间佩着的长剑都是同样材质款式,此刻全骑着通体玄墨、类似战马的灵兽护卫在他们马车两侧。

除却身形稍微不同以外,竟看不出任何分别。

徐清焰分辨不出他们谁是谁,只能逮着眼前的吩咐,见他说完那侍卫只低头应是,露在面罩外的眼睛如古井无波,竟没有丝毫疑惑或者惊讶的情绪。

心中略有些疑惑,“你是知道李观棋腿上有伤,怎么也没人替他处理?”

刚他替李观棋脱衣服时,发现其小腿内侧有道极深的伤口,长约数寸,深可见骨,似是被小巧锋利的匕首所伤,并未得到妥善仔细的处理。

甚至连药都没抹,只拿条白棉布随手系了。

也幸亏他自身体质不错,加之如今天寒地冻的。

伤口并未发炎化脓越加严重,却也没有即将愈合的迹象,李观棋此次出来身边跟的人不少,见其受伤却没人照料上药,徐清焰难免有些惊疑。

面前侍卫眼神平静的低头,“二爷向来不喜旁人近身。”

便是两位从小照顾他的小仙童,圆圆跟滚滚也不过是平日替他端茶倒水,去洗衣房取个衣服将其熨烫整理好之类的,换衣服给伤口伤药这等太过亲近的动作,却是不被允许的。

他们虽是二爷最亲近依仗的部下,却也是需要注意分寸,不能随意逾越其中界限,也不过多解释,抬手朝旁边做了个手势,很快便有人策着那像黑马的灵兽过来,两人头挨着头小声嘀咕两句。

后来的侍卫便拎着桶,去旁边雪地里挖雪。

马车继续“叮”、“叮”、“叮”响着向前。

徐清焰听那铃声清越优美,隐隐有些振奋心神的效用,略微多看了两眼,坐在车辕前的侍卫目视前方,盯着前面一望无垠的雪地。

语气冷硬,“这是二爷亲手做的蕴音铃。”

由极地寒铁混合着冰晶凝结锻造而成的法器,铃铛内壁刻着两道独特的音律,有驱逐妖鬼邪祟、警醒神魂的功效,对寻常幻境有着绝佳的效果。

徐清焰点头,“嗯。”

李观棋是个极厉害的音修,琵琶五弦里凝聚五音。

杀音磅礴浩荡,锋利无匹,主杀伐进攻。

乃是与人对战时最常用的手段,他们初见时李观棋绞杀鬼修时所用便是杀音,早已修至化境、落在旁人耳中半丝杀气也无。

愈音缠绵缱绻,无尽柔和,主安抚治愈。

平日或许并不怎么经常用到,但徐清焰也曾有幸见识过愈音,谁叫他们见面时他神魂不稳,脚踝还印着鬼王印呢,当时用来熔炼稳固神魂的落仙桃还未送到。

李观棋为了让他免受神魂不稳的折磨,在转移走鬼王印后,抱着琵琶替他弹了整夜安魂曲。

剩下的三音里。

面前的蕴音铃铛里头应当是藏的警音,跟菩提印和佛门狮子吼有相似功效,平时看着“叮铃”、“叮铃”的想着,一旦激发出来就如振聋发聩、威力十足。

至于其他的,徐清焰倒也未曾听闻。

他搁马车前头站了会,见落后他们采雪的侍卫拎着桶起身,正欲朝他们这边过来,背后却隐隐出现道扭曲虚幻的冰色裂缝。

徐清焰瞧那裂缝极眼熟,皱着眉头,“小心!”

眼前的铃声乱了片刻。

在杂乱无比的叮当声中,走在两边呈保护状的侍卫皆眼神警惕,浑身如同道绷紧的弦,伸手去摁腰间长剑,剑鞘扣向灵马背时发出整齐划一的“啪嗒”声响。

杀意毕露,气势十足。

悠然下落的雪因突然爆发的杀气凝在空中

让无形弥漫的战意似乎有了形状,有了方向——皆朝着那侍卫背后的空间,跟突然出现在那里的诡异物件无声对峙着。

徐清焰伸手抵住了乱晃预警的铃铛。

耳边没了清脆的铃声影响,只剩下周遭十余个侍卫的呼吸相连,等他仔细分辨时,略为惊讶的挑了下眉,这些侍卫在吞吐呼吸时,他们的气息是完全同步调的!

声音并不清晰,缓慢悠长的呼吸声重叠着。

虽然环卫在两侧左右,单凭感知却辨不出位置。

有那么瞬间,这些人似乎合而为一了!

这对某些没生眼睛,天生只能靠感知观察攻击的东西而言,这是个很难克服的弱点——它会找不到该攻击何地,也没办法防备周遭出其不意的攻击。

那道缝隙晃动片刻后,慢吞吞的隐没不见。

确定那东西远遁,已经不再四周后,去取雪的护卫拎着装满雪的木桶过来,徐清焰让他转过身去,看着其背后斗篷上印出来的水印。

略皱了下眉头,“是雪妖。”

难怪了……

他就觉得春山门的雪落得有些不正常。

只是春山门所属乃仙盟地界,数千年前仙盟与妖族签订盟约后,妖族活动的地方被限制在了归墟荒原以东,此处离归墟荒原何止数万里的距离。

雪妖为何会出现在此,还潜藏雪地里妄图伤人。

青鸟扒拉着他肩膀,黑亮豆豆眼中略有惊慌,“雪妖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不重要,你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如何对付它才好!”

跟妖族里其他群居的妖不同。

雪妖没有种族,没有传承。

它是数千年前的一场暴雪在连续淹没了数个村庄、城池后,以飘散在天地间的冰雪为基,凝聚了死于那场暴雪中的无数怨魂所化。

天生性子阴狠毒辣,最喜欢杀戮。

还经常以冰雪将人团团包裹住,直到将其冻死冻僵,以获取旁人的惊恐绝望为食,但凡雪妖过境,必定气温骤降,落雪不止,等到它摄取到足够的阴气恐惧离开时暴雪才会停。

少则数千,多则数万的性命,都会被卷进它带来的冰雪灾害中。

当年妖族和仙盟签订停战协议时,其中便有条禁令:

将雪妖永禁于归墟荒原以东,不许它出现在仙盟境内、也不许它擅自越过归墟荒原,给生活在仙盟庇佑下的人带来灾难

如今仙盟犹存,妖族的仙盟的契约也保存完整。

雪妖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踏过荒原平原!

徐清焰略皱眉,抬眼望向四周。

所见皆冰霜雪白,未见其他颜色,也听到除“蕴音铃”外的其他声响,当真是万籁俱寂,透着些许不详的空旷寂寥。

“雪妖恐怕不会那么轻易的放我们离开。”

他索性将车门打开,伸手接过装满雪的木桶放好,去问身边的佩剑侍卫,“你们若是跟雪妖对上,有几分把握能赢。”

那侍卫眉头紧皱,沉吟片刻才答道,“五分。”

确切的说,尚不足五分。

雪妖化形乃是数千年的事。

像它这种生于天地间、汇聚着阴森怨气的妖物,本身就是冰雪不融,人间的怨气不消,它就能不死不灭、长长久久的活下去,修为随着年岁的增长日益强大。

再加上如今正值寒冬腊月,到处都是冷飕飕的。

雪妖实力被大幅度增强,怕是非元婴往上、甚至炼虚化神修为不可匹敌,而跟在李观棋身边的佩剑侍卫,多跟他年岁相仿,李观棋能在这个年龄修至元婴,跟宁域白对战时不落下风。

已经是天资绝伦,是满仙盟也找不出多的天赋。

侍卫们的修为多在金丹初。

他们的资质只能算寻常,能修为精进尽数成功突破金丹,靠的还是李观棋特意给他们改过的功法,他们这位二爷不仅修炼速度远超常人。

对于各种功法的调整和修改也是独绝仙盟。

整个揽月城的护卫所修炼功法皆出于他手。

共有四部,涵盖法、体、神魂、阵修几个方面,虽然揽月城没有将功法送到天机门,利用天机石正式测定等级,但从他们这些侍卫的修炼进度也能窥探一二。

皆是地阶上品,甚至接近天阶的绝世功法。

满揽月城的护卫都能修炼这些绝佳的功法。

当然也不可能白白给他们修炼,都是需要拿忠心、凭借功绩点去换,因此揽月城虽不像其他门派那般,广收弟子和客卿长老,却凭借着过人的财富和极品功法,培养出许多忠心满点的侍卫。

第一批侍卫结丹时,李至季简直感动的想哭!

有这批侍卫在,他揽月城主的位置才算彻底坐稳了,再不必提心吊胆担心哪天月梧闭关时,被城中其他势力家族找上门来挑衅示威,明里暗里讥讽他没有自己能掌控的力量了!

自此对李观棋的态度,是恨不得当祖宗供起来。

揽月城每年拢共有数百万极品灵石的净收益。

除却供养城主府必须的,李至季甚至愿意跟李观棋三七分,宁愿自己缺灵石花,也不愿意短了李观棋的花费,生怕这位小祖宗因着灵石的关系跟他生分。

领着人出去开宗立派,不愿意住在揽月城了!

——全仙盟估计也找不出比他更卑微的城主了。

扯得有些远了,金丹侍卫搁外面也算拿得出手。

毕竟满仙盟里除了李观棋,估摸着也没谁能随随便便带十数个金丹侍卫出门,只是此时他们面对的敌人,乃是妖名在外的雪妖。

金丹境界的修为,便有些不太够用了。

徐清焰凝视着恢复平静的蕴音铃,知道雪妖虽敛了气息身形,却仍在周围某地暗中窥视,等待着袭击他们的时机略想了下,“在附近找找,看有没有村庄城镇可以留宿,不然咱们对上雪妖怕是会陷进被动之中。”

坐在车辕上的侍卫抬头看了他眼。

徐清焰以为对方不满意他越俎代庖、在李观棋昏迷时发号施令,略笑着解释道,“雪妖生性阴毒难缠,被它盯上的目标想跑掉可能性极低,如今这荒原冰封千里、一望无际,若是我们……”

话未说完,只见那侍卫单手摁着腰间佩剑。

戴着斗笠的头略微低下,冲他行了个有点儿奇怪,却姿态极低的礼,沉声应道,“是。”也不多说,只侧头看向刚拎着雪桶过来的侍卫,“去找今日留宿的地点。”

这些人皆训练有素,行事果决迅速。

并未有过多的言语和动作,只是简单的眼神交流,好从左侧再走出来个佩剑侍卫,两人结伴前行,驾着墨色灵马很快在他们面前消失了踪迹额。

驾车的侍卫回头复命,“您先回车内休息,待他们寻到住处,咱们直接过去后再禀报你。”

徐清焰蹭了蹭鼻尖,“好。”

拎着装满雪的木桶进了马车内,边走边跟青鸟嘀咕,“他们怎么这般听话,我原以为还得多费些口舌跟他们讲雪妖的习性,好说服他们聚集起来对付雪妖呢。”

外面那些侍卫的修为多在金丹初。

替他们赶车这个要格外高些,已经突破金丹中期,哪怕是单独搁到仙盟中也能说得上话,没看百花门掌门、以及其爱徒白潇潇也不过是金丹修为么。

他们能听命李观棋,是因为李观棋的身份修为。

而他来历不明,其貌不扬。

半点本事都未曾显露,修为也不过炼气三层、还是融了落仙桃后硬拔升上去的,那么多的金丹修士凭什么信服听命于他。

难不成凭他从来都不曾存在的人格魅力么?

可他叫徐清焰呐,不是魅力无限的白潇潇。

青鸟趴在他肩头小声叭叭,“那是,你也不看是谁手底下的人。”

徐清焰轻笑了声,“你就这般喜欢李观棋么。”

青鸟小声哼哼,“谁对你好,我就喜欢谁。”

它是徐清焰的系统,有且只有他一个宿主。

很多时候徐清焰喜恶就是它的喜恶,而且真不怪它如此喜欢李观棋……前面李观棋替徐清焰做的那些事它且不说,就单论此时佩剑侍卫无条件听命于徐清焰的事。

其中若没李观棋的提前吩咐,能有这局面?

说出去谁信呐!?

不是它大惊小怪,被这么点小恩惠迷了眼。

实在是跟以前对比实在太过明显,当徐清焰还是忘情宗主亲传时,对他的徒弟师侄哪个不好?便是丹峰的那个宣白余茗,不过是关系远的不能再远的师侄,也曾许多次受过他的照拂方能功成名就。

在他遭难后,但凡有那么个受过他恩惠的!站出来表个态,甚至都不用将接回内门,只需要让人知晓徐清焰还有人庇护着,外门那些人便会有所顾忌、不敢对做的太过分,他也不至于过得那么艰难。

就这么件事!便能看出来他们对徐清焰的态度。

以后谁要是再说他偏心李观棋,它就跟谁急,包括徐清焰,它哼哼两声,拿爪子挠了两下徐清焰脖颈,“听见了吗!”

徐清焰笑着点头,“听见了。”

他将装满雪的桶拎到里侧,找了个烧水的壶用雪填满,“日后李观棋就是你最稀罕的宝贝,现在让我烧点水给你小宝贝擦洗伤口行不?”

说着将壶拎过去放好,启动了炉子自带的阵法,镶嵌在阵眼的火属性灵石略闪着红光,炉子里开始冒出些

许蓝色火焰,迅速的占满舔舐着壶底。

壶里的雪肉眼可见化作清水,被火焰烧热。

青鸟不满的再挠了他两下,“什么叫我的小宝贝,他明明是你的宝贝!”

徐清焰老脸微红,“……好了你赶紧闭嘴吧。”

青鸟在他肩头上蹿下跳,惊讶非常,“徐清焰你脸红了,唉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这么容易脸红的么?”

“我去,这有了心悦之人就是不一样呀。”

“瞧瞧你这脸红心跳的小模样,真是令鸟大开眼界。”

徐清焰不愿再理它,往水壶里再添了些雪。

起身去旁边寻了棉布巾和伤药,将烧开的水倒进盆里凉了片刻,端着往里侧走,隔着道悬挂起来的月白纱幔,屋内圆圆滚滚一个蹲、一个趴着在门口弹珍珠玩儿。

随意散落在地面的珍珠呈现出种瑰丽的金粉色。

每颗都有龙眼大小,看着圆润饱满,光彩夺目。

珍珠玉石向来都因外形漂亮、且具美颜功效而深受仙子们喜爱,在仙盟中广为流传,同等大小品相的珍珠放到铺子里,能卖到数百灵石单颗。

做成样式新颖的首饰钗环,价格还能往上翻一番。

若有两颗流到凡世间,很快会被炒成无价之宝。

见惯好东西的圆圆滚滚却不觉得它们珍贵。

跟路边石子似的随手扔了遍地,闲得无聊弹来玩儿的时候,还嫌弃它声音不够清脆好听,“远不如之前那批琉璃珠子。”见徐清焰端着水盆过来,怕他被地上的珠子绊倒,圆圆赶紧将脚边的滚圆珍珠踢开。

鼓着白嫩小嘴抱怨道,“什么破烂珍珠。”

徐清焰端着水盆从旁边走过。

身后滚滚跟着抱怨了两句,从地上爬起来跟着他往里走,“可惜那批琉璃珠子了,亮晶晶的,既好看声音也清脆好听,可惜就是不太牢实,没玩两天就全烂成了渣渣。”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揽月城,让城主府的工匠再琢一批给我们玩。”

徐清焰将水盆放下,坐到床边先去解李观棋腿上的棉布,闻言略有些诧异,“我们此行不是回揽月城么?”

圆圆滚滚凑过来,拿相似的圆眼睛盯着他。

确切的说,是盯着搭在他腿上的半截小腿。

李观棋的腿。

徐清焰:……

他原本想着只想着替李观棋疗伤,也没多想什么,动作很随意的将人腿拉到自己跟前来,本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动作,此刻被圆圆滚滚天真纯净的眼神盯着不放,后知后觉的开始反思自己这动作是否有些……

太过亲昵自然了些。

但抱都抱了,再尴尬也不能将人直接扔开。

那样岂不是越发显得欲盖弥彰,掩耳盗铃。

只能忍着脸颊的微红热度,装作没事人低头去解包着伤口的棉布,只是尚未意识到时还好,意识到这个动作太过亲昵后是哪哪都不对劲,尤其是当棉布跟裤腿都被挽起解开,那半截小腿流畅完美的肌理线条暴露出来。

青鸟趴在他头顶感叹道,“真是好看呐。”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系统早察觉到他浑身不自在,决定火上浇油,“早在春山门泡落日泉时,我就觉得他这腿生得真好看,不过被温泉的氤氲雾气挡着看不真切,如今总算是能趁机一饱眼福……啧。”

它嘿嘿的笑着,活似个色中饿鬼,“真好看!”

笑完见徐清焰竟无动于衷,还能面色平静的伸手去拧帕子擦洗完伤口,再去够旁边摆着的装药的瓶子,往他脖颈边稍微蹦跶了下,伸长了脑袋凑到徐清焰耳朵边低声问道。

“徐清焰,李观棋的腿摸起来感觉怎么样。”

摁着伤口附近的指尖微颤,白色药粉抖偏了些。

徐清焰感觉刚碰到的皮肤有些烫手,突兀燃起来的火苗从指尖一路窜着,燃烧到他胸口,连心尖都跟着被烫的微微颤了颤。

他恼怒的咬紧了牙齿,“你能不能闭嘴!”

见效果达成,青鸟嘻嘻的笑着,“能呀。”

当真不再随意言语,就安安静静的趴在他肩头,徐清焰略松了口气,赶紧将伤药撒到伤口上,那伤药是李观棋自己带着的,药效极好,撒上后伤口很快止了血,被徐清焰拿崭新的棉布包好。

急匆匆的撇过去拿被子盖好了,眼不见心不烦。

圆圆在旁边鼓掌,“哇,小少爷好厉害呀!”

“你居然能替爷治疗伤口,”滚滚跟着吹捧。

徐清焰有被他们浮夸的表演震惊到:……

就是清洗个伤口,撒个药粉、再缠个棉布的事!

简单的不得了,便是八岁小孩也能做到,你们要愿意来也行,实在不必用这种惊讶中带着崇拜、活像他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的眼神看着他!

略笑着轻轻摇头,徐清焰将鞋子踢了,盘腿坐在床沿空出来的位置,跟圆圆滚滚说话,“你们爷腿上的伤是如何来的?”

圆圆睁着圆润的猫儿眼,“在鬼蜮中所伤。”

“圆圆你个傻子!爷明明不是在鬼蜮中受的伤。”滚滚在旁边指着圆圆骂道,扯着嗓子跟徐清焰解释,“爷是被鬼蜮中的场景所魇,拿匕首刺向小腿靠着疼痛才从鬼蜮中挣脱出来。”

圆圆不服,“这不就是在鬼蜮中所伤?!”

滚滚不屑的撇嘴,“是个屁啦!”

“你是不是想打架。”

“打就打,谁怕谁啊!走,去外面打架。”

“走!”

两小家伙相互推搡着,很快便消失在门口。

徐清焰略笑了下,转头看了眼的身边睡着的李观棋,略显苍白的嘴角轻轻翘起,似是梦到什么美妙怡人的梦境。

他略出了会神,收敛心思开始修炼《群芳谱》。

等将功法运行数个周天,车窗外暮色降临,天色渐晚,李观棋还没醒,他先去看了眼腿上的伤口,见并未崩裂流血的迹象,下床去拿圆圆滚滚送进来的凝神丹,喂李观棋吃了两颗。

刚忙完,车门便被从外面敲响。

徐清焰起身走过去,听见外面侍卫的声音,“到了。”

他打开车门,马车停在数丈高的城墙前,再往前走不到数丈就是城门,上额书栎阳两个规整棵字,探路的侍卫已经回了队伍里,此刻都正垂首静待着他的命令。

“此地深受雪妖侵扰,已经许多人被冻死。”

“城内情况略严峻,咱们是否直接进城。”

徐清焰盯着城门口瞧了会,“走吧。”

栎阳城规模不大不小,满城总共三万人口。

受雪妖侵袭已久。

自小年以后落雪就未曾停止过,最终暴雪成灾,将城中四个城门以及数条小道尽数封住不说,房屋被突降的暴雪压垮无数。

当即便有数百人死在房屋垮塌造成的灾害中。

后续因房屋垮塌、流离失无处可去,以及因冰雪封住道路房屋,无法出行、缺衣少食而被冻死在暴雪中的人每日都有,且死人的数目犹如雪堆越滚越大,日渐增多。

及至他们一行抵达之时,城中已有八千余人丧命。

栎阳城封住已有数日,暴雪封路,进出不得。

满城人都在冰冷刺骨的暴雪中绝望等死,忽然听闻城中来了行姿容不凡的修士,焦白了头的城主看见了些许活命的希望,不顾风雪带人将他们迎回了城主府中。

并且派人出去挨家挨户的通知城中还活着富户。

让他们有钱出钱,有人出人,务必要拿出最好的东西,最热情的态度来招待他们,带徐清焰他们进城后,城主更是未等细问,先安排他们住进了城主府中最宽敞豪华的客房内。

他们的马车就停在院子里。

进门前佩剑侍卫不留痕迹的看了眼马车,徐清焰略笑了下,“马车里有镌刻防护符文和法阵,比院子里要安全得多。”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准备将李观棋弄出来。

侍卫显然对他这个决定很是喜欢,垂头低声应了句是,跟着徐清焰进了门,刚坐下来没多久,栎阳城主便领着数个气质各异,略显富态却神色憔悴的男女过来“求见仙长”。

手里各自捧着家传宝贝,流光溢彩很是好看。

尽数往徐清焰跟前堆过来,差点没晃花了眼睛。

他略笑着摇摇头,暗道这些人也是真被雪妖冻怕了,死马当活马医,只求活命要紧,竟丝毫没有怀疑他们身份的意思。

二话不说,先将宝物献出来求保命。

揽月城是整个仙盟出名的豪富,连带着侍卫也养得眼界极高,都对这些宝物没什么兴趣,皆目不斜视的站在原地,等着坐在中间的徐清焰开口。

徐清焰端着茶杯喝了口,看向栎阳城主,“栎阳所依附的仙门是哪个?你等受雪妖侵扰,为何不上报至仙门请他们过来降妖。”

栎阳城主姓连,刚过四十。

本该是康健强壮的年龄,却因为雪妖为害,冻死了他小半城的人早早愁白了头发,肉眼可见的苍老,闻言瞬间便红了眼眶,老泪纵横。

又怕在仙长面前失了仪态,惹得他不满。

赶紧拿袖子去擦,眼泪却越擦越多,根本止不住,声音嘶哑的哽咽道,“暴雪初降,府中所设的警妖铃便响个不停,我惊觉此事有异,早早便派人前往流离岛送信。”

“但流离岛的仙长们无人前来。”

“如今正值寒冬腊月,即便是知晓暴雪乃雪妖为祸,我却也没法让他们离城逃命,只能在城中严防死守……可对方是妖啊!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雪妖呀,我们凡人如何防备、如何守得。”

“那从空中飘落的哪是雪,是一片片要我们性命的刀呀!”

“我给他们筹粮,给他们摆了粥铺放粥,可天实在是太冷了,我们刚将熬粥的摊子架起来,雪就从天空中落了下来。”

“雪落进装了水米的锅里,水就被冻成了冰。”

“雪落进刚刚点燃的柴上,火苗就直接熄灭。”

“雪落到那些人的眼里,就冻坏了他们的眼睛,落到那些人的身上,就能冻坏他们满身的筋骨、血肉,最后整个人都是硬邦邦的,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成冰渣、如同砂砾般散落满地。”

“不过短短数日,我栎阳城就死了半城的人。”

说到最后,栎阳城主已经是泪流满面,字字泣血,拉扯着瘦削干枯的脖颈,发出嘶哑绝望的怒吼,“才不过短短数日呀!那些曾鲜活无比,会对我笑、喊我城主的生命就被冻裂成冰尸。”

“堆叠在原地,保持着他们临死前的恐惧模样。”

“没人敢碰他们,生怕自己下一步就会变得如此模样,满城的人都龟缩在家中不敢出行!可即便是这样……即便是这样,剩下的人还能活多久也没人能知晓。”

“不过是强撑着口气,在苟延残喘罢了。”

说到最后,栎阳城主已哽咽着、泣不成声。

不止他在哭。

房间里其他人也都在抹眼泪,他们身为城中富户,自以为有家财存粮便能苟到暴雪结束,谁知这场暴雪并非寻常降雪,而是雪妖为祸!

便是他们不碰冰雪,躲在屋内吃着冰冷点心。

却也阻止不了身边的人接连死亡,先是在外面行走做事的婆子小厮,但后来必须出门替他们做事的丫鬟,再到等下人死完后他们必须出门去找吃食的亲人,一个接着一个,没有任何例外……在雪灾面前,不论他们是何身份地位、是家财万贯还是一贫如洗。

都逃不过,都得死,只不过是先后问题。

每日看着人死在跟前,他们也快崩溃绝望了。

此刻听城主提及,心中既酸涩也恐惧,眼泪是根本止都止不住的往下掉。

听城主说起流离岛,徐清焰就略皱了眉。

流离岛乃是个跟百花门不相上下的小宗门。

修为最高的岛主也不过金丹,便是派人过来、也解决不了栎阳雪灾,按照仙盟当年所拟定的行事流程,流离岛应在察觉到非自身能解决后。

将此事上报忘情宗,再由忘情宗派人绞杀雪妖。

但以栎阳目前的情况来看,流离岛并未派人过来,忘情宗……也没派人过来,他神色冷淡的看向栎阳城主,“你说流离岛并未派弟子过来降妖,那你派去报信的弟子可有带回什么讯息。”

“没什么有用的。”

城主擦着眼泪,面容悲戚,“只带回来句话,说不仅他们流离岛,便是忘情宗也是情况危急,自身难保,让我们自求多福……”说到这个,栎阳城主只觉得绝望至极,“我们栎阳城内皆为凡人,连个修士都没有,又如何能抵挡得了雪妖。”

原本盼着流离岛和仙盟能救他们于水火。

流离岛却让他们自求多福。

他们怎么求?

当真是求救无门,只能留在城中等着被冻死。

幸好上天有眼,竟让他们遇到面前这些从天而降的仙长,原本已经绝望的栎阳城主心中升腾是些许希望,小心翼翼的看着徐清焰……虽然他看着其貌不扬,是个极平凡的孩童模样,但那些配剑的仙长态度鲜明,分明是尊这位小仙长为主的样子,他自然也是跟徐清焰询问。

“仙长可有对付雪妖的法子。”

徐清焰略想了想,“法子倒是有,不过还需要你们帮忙准备些东西物件。”

听他说有法子,城主的眼神亮了亮,“仙长请讲,只要是降妖所需,您需要什么东西,我们都会竭尽全力给您准备好!”其他人跟着点头允诺,为了活命他们连传家宝都抱过来了,再没什么舍不得的东西,便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徐清焰略笑,“并不需要什么金贵东西,就要盐、桃木和木柴,只是所需的量极多,我希望你们能将城中所有的盐和桃木,都能收集起给我送过来。”

这两样东西是雪妖的克星。

如果运用得当,他们对付雪妖的胜率能从不到五成上升至七成以上,已经有跟雪妖一拼之力,这便是他要求寻找住宿点的原因……他们携带的盐和桃木数量不多,不能用来设置拘妖大阵。

栎阳城主连声答应下来,却又面露难色,“将所有的盐和桃木都给您是没问题,只是如今外面落雪不止,我们城中之人但凡被那雪沾到,很快便会化作冰尸,怕是不能将盐和桃木运送过来。”

徐清焰看了眼身后的配件侍卫,“你们跟着去。”

只留下替他们赶车那个,剩下的人皆被派出去搜罗盐和桃木,城主和那些富户也跟着出去帮忙,屋内很快便安静下来,徐清焰喝了口凉掉的茶水,伸手敲了敲旁边茶几,“刚栎阳城主说忘情宗情况危急,自身难保……”

他神色冷淡的抿了嘴唇,“可有此事。”

侍卫言辞简短,“有。”

徐清焰垂着眉眼,戳了戳肩头的青鸟,“忘情宗发生了什么事。”

青鸟撇撇嘴,“我以为你不会问呢。”

他自鬼蜮中醒过来,身边只有李观棋在,陪他一起卷进鬼蜮中的宁域白,以及跟他有仇、企图杀他的白潇潇皆不见踪影,也没见他生出两分好奇心,问问他们去了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徐清焰冷淡的笑着,“我也并不想问的。”

他对忘情宗如何、宁域白如何皆不关心,难得搭理,只是此刻栎阳遭受雪妖袭击,本该派人前来此地降妖的忘情宗却不见动静,难免有些疑惑,且以小观大,栎阳城如此。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知有多少地方皆如此。

他虽厌恶忘情宗上下对他的态度,决意从此与其一刀两断,再无瓜葛,却也不希望这些被仙盟,被忘情宗庇护的城池如同栎阳城这般,被妖族肆意欺压杀戮,求救无门,只能满怀绝望的在冰雪苦痛中等死。

青鸟撇撇鸟喙,“我就知道你还是心软。”

见徐清焰沉默不语,它也不再多说这个话题,转而回答起徐清焰的问题,“忘情宗确实遭遇剧变,你出鬼蜮的前一日,妖皇率妖族部众杀向忘情宗,两扇子扇塌了忘情宗的巍峨山门,当今妖族的妖皇,也就是孔雀……”

“踩着镌刻了忘情宗三字的山门,要忘情宗交出你的尸体。”

“宁域刚从鬼蜮出来,就收到这个消息,担心你那被冻在域雪峰的尸体真被伍尧拱手相让,送于孔雀,也顾不得满身的伤痕和神魂损伤,当即便御剑赶回了忘情宗,跟孔雀大战一场,如今遍体鳞伤的躺在域雪峰呢。”

“妖族也未撤退,由孔雀带着停在忘情宗下,态度坚决异常,说忘情宗一日不交出你的尸体,妖族的人一日便不会离开忘情宗,关键时刻……他不介意亲自上忘情宗去抢,忘情宗如今自顾不暇,怕是流离岛的消息都送不过去,自然也不可能派人来栎阳降服雪妖。”

青鸟叭叭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轻动着鸟喙问徐清焰,“孔雀此举无异于是在替你出头,将整个忘情宗踩在脚下,也算是替他除了口当日在忘情宗所受的气。”它伸长脖颈去看徐清焰的脸色,轻声问道。

“徐清焰,你觉得高兴么。”

徐清焰冷笑了声。

怎么看也不像高兴的样子,眼神面色甚至有些狰狞冰冷,“什么妖族来的阿猫阿狗,也配说替我出头?!不过是借着我的名头想搅乱仙盟而已,当年他害得我名声尽失还不够,如今还想将祸乱仙盟的名声栽到我头上?!”

他冷笑着站起来,转头去看身后的侍卫,“你们能往忘情宗送信么?”

佩剑侍卫疑惑的看着他,“……?”

徐清焰气得面色铁青,脸色难看至极,“替我送句话给宁域白。”

“若他能拔了孔雀翅膀给我烤了,我就应他叫我一声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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