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青葙是夜场的戏,昨天他们几个宿醉,只有戚少游按平时的作息时间起的床,只是脸色有些疲倦。萧雪见还是第一次看见有点放纵自己的他,给他买了杯黑咖,上前递给他,笑着说:“像个活物了!”
戚少游有些不懂!
萧雪见继续说,“之前的你太过——纸片人!”
“纸片人?”他还是没懂。
“什么事儿,你都是井井有条,都做得很好。”萧雪见说,“不容许自己有一丝不妥之处。”
戚少游恍然大悟,张着嘴,“哦——”是这样的吗?他在审视自己,喝了口黑咖,苦得皱起了眉。
萧雪见笑着,“要不要给你加点糖或者牛奶?”
他摇了摇头,“人生百味,六味杂陈!苦还是保持原味的好。”
“六味?不是五味杂陈吗?”萧雪见疑惑。
“酸甜苦辣咸,”戚少游说,“还有一味是无味!”
“哦!”萧雪见点了点头,“人生百味,无味常有!”
南青葙感觉自己胸口像是压着什么,他本能地扒拉着,是条毛茸茸的——“脚!”他瞬间清醒了过来,果然那毛茸茸的脚就差一点往他鼻孔蹬去。他探身看着它的主人。
“小恩!”他大吼一声!
只听见噗通一声,好像什么东西坠地了。
被南青葙、小恩挤到床边边上的小五,在南青葙的这一吼中,摔了个眼冒金星。
陈阳提着黑咖正好走了进来,目睹了这一“盛况”。
“哥!得起来化妆了!”
北宫海棠今天的戏结束了,她回到了化妆间准备卸妆。a组的戏是夜场,化妆师都在给a组的化妆,化妆间很是嘈杂。她挑了最角落的位置,看着化妆镜中的人,镜中的人也注视着她,她笑着,“到了该谢幕的时候了!”镜中人说,“就算再留恋,戏中人只是戏中人!”
北宫海棠看着镜中那个扮上崔莺莺的人,她擦去脸上的油彩,露出了自己的容颜,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容颜。
“终究是——梦一场!”镜中人说,“但——我——不悔!不悔救下红梅树下的他!”
北宫海棠站在了红梅树前,地上躺着一个一身是血的人,她蹲下,想看清楚那人的脸,他躺在雪地上,眉目安宁。
“六郎!”戚六郎!他们的缘原来是这样开始的。
“我——不悔!不悔在红梅树下救下——你!”玉海棠意识迷离,她模糊的看着眼前的人。
官家从医女的手中接过如纸片般的美人,其他人退出了暖阁,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他拥着她,听着她断断续续的絮语。如若当年不是被她所救,自己不会有今日,这偌大的皇宫中,也只有怀中的人才知道那个真实的自己。她被人抓走,自己没有救她,原来自己从未相信过任何人,就算是她,豁出了自己的命,他也在质疑在手札中到底记录着怎样的自己。
就算到了此时,她还在说“不悔!”
“你个傻女人!”他轻声地说着,“下一次,聪明点,别把真心交付出去。”
怀中的女人嘴角淡淡的笑着,眼眸中的光在逐渐消散。也不知道她是否听到了自己说的话。泪低落在了她的脸上,一滴接着一滴。
出租车上,萧雪见感觉自己的手上有泪滴落,她转过头来看着旁边位置上昏睡的戚少游在流泪。她看着在睡梦中泪目的戚少游,她没有摇醒他,在想他为谁而泣?
“海棠!海棠!海棠!”经纪人杨姐看着泪如线滑落的北宫海棠,喊道,“怎么了这是?怎么好好的就哭了?没出戏吗?”
北宫海棠这才发现自己依旧还在嘈杂的化妆间中,杨姐拿着湿纸巾帮着她擦拭着眼泪,“宝贝,别哭!别哭!下戏了!不哭!不哭!”
北宫海棠喃喃的说,“下戏了!”结果哭得更凶了!
南青葙又站在了大雪纷飞的梅林中,他四处搜寻着,在一棵红梅树旁站着一个雪人,应该说是被白雪包裹的人,他走了过去。
“来了!”
又是这句,他转过头来看着南青葙,赵煜白发苍苍,像个年过八十的古稀老人。
“你还未到五十,怎么就——”南青葙看着他,喉咙有些发涩。
赵煜淡淡的笑了笑,伸出干枯的手指着梅枝上一朵冒头的红梅,“她来了!”
“谁?”南青葙下意识的问。
“她来了!”赵煜重复着这句话,“那本手札至今都没找到,你说她会藏在哪?”
“手札?玉海棠的手札吗?”南青葙问。
“会在哪呢?”赵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直在问,“在哪呢?会在哪呢?”
“南哥,妆好了!”
南青葙睁开了眼睛,“玉海棠!”他喃喃,他也在想,她会把那本要了自己命的手札藏在哪呢?他起身,跟着陈阳往拍摄地而去。
北宫海棠洗完澡回到房间,一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整理着有些凌乱的房间。一身青衣的玉海棠坐在了飘窗上,北宫海棠一愣,走到了飘窗边,“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对我说?”她问。
玉海棠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北宫海棠也坐在了飘窗的另一边,和玉海棠面对面的坐着。
“舍不得——你的六郎?”北宫海棠说。
“难道——不是你的吗?”玉海棠说。
“那么冷酷的男人——还念着他干嘛?”北宫海棠没好气的说。
“是吗?”玉海棠笑着,“那你——为什么还在他身边打转?”
“谁身边?”北宫海棠没好气的说。
敲门声响起,他们俩一愣,同时看向了门口。
“雪见吗?”北宫海棠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
戚少游拿着一个水果盘,“雪见说,你爱吃水果。”
北宫海棠探身看了看戚少游的后面,没看见萧雪见,“她人呢?”
“和制片在咖啡厅里聊些事儿。”戚少游说。
北宫海棠接过水果盘,然后就把门关上了。戚少游吃了个闭门羹,愣在了那。
“划清界限!”玉海棠笑着说。
“原本也就没什么?”北宫海棠打开水果盘,吃了起来,把自己塞了个满嘴。
“此地无银三百两!”玉海棠掩面笑着说,“你呀,不管活几世,那人都是你的命门。”
“以前不知道他这么渣,现在知道了,不会再沉迷的。”北宫海棠狠狠地咬了一口西瓜说。
戚少游回到自己的房间,若有所失!为了平复自己的心情,他翻出《戚家宋食》随意的翻看着,翻到了玉蝉羹。
临安城武林门外,玉海棠拉着她的六郎穿行在鱼市上。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赵煜问。
“六郎不是爱吃鱼吗?”玉海棠温柔的说,“这里的鱼最鲜,吃鱼就得临水。”
他只有任由着她拉着自己在人流中穿行着,终于在一简陋的食摊停了下来。
“宋嫂!”玉海棠像是个老客,对着在灶台担子上忙碌的妇人喊道。
宋嫂透过锅气看向玉海棠,发现今天的她多带了一人。
“哟,今天带郎君来了!”宋嫂笑着说。
玉海棠笑着拉紧了赵煜的手,“他是戚六郎!爱吃鱼也爱做鱼!”
赵煜往灶台走去,“片鱼!”宋嫂片的鱼片薄如蝉。
“郎君和娘子想吃什么?”宋嫂问。
赵煜指着鱼片说,“你现在做的!”
宋嫂点了点头,“两位先坐下,一会儿就好。”
赵煜不肯离去,就看着宋嫂,鱼片蘸粉衣。
“粉衣是什么原料?”赵煜问。
“绿豆!”宋嫂说,“绿豆粉衣能锁住鱼片的汁水。”
“也能让鱼肉不碎,”赵煜说。
“郎君是个行家啊!”宋嫂感叹。
就一会儿,粘稠的如玉蝉般的鱼片羹好了。
“玉蝉羹!”赵煜笑着说道。
“尝尝,合不合口味!”宋嫂端上玉蝉羹。
“鲜!”赵煜只评价了一个字。
赵煜是被一阵敲门声给惊醒的,他才发现自己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看了看手机,已经凌晨两点了,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他站了起来去看门,就看见了一脸疲态的南青葙。
“怎么是你?”
“那两个家伙鸠占鹊巢,”南青葙直接进入赵煜的房间,“你这不是有两张床吗?借宿!”
说完就往另一床倒去。
“你不洗漱吗?”戚少游问。
“卸过妆了!”南青葙含含糊糊的说。
戚少游上前拉着他,正要说,“脱了外衣再睡!”
就在他碰到南青葙的瞬间,他一阵眩晕,有意识的时候已经身在一个空荡荡的戏院中。
“勾栏瓦舍!”有人说,声音很熟悉。他转头是一身宋服的南青葙。
他有些恍惚,再次环视着四周。寂静一片!他在想白日的时候,这里一定喝彩声阵阵。
“还记得吗?”南青葙问,“你曾经潜龙在渊,就藏在这莺歌之地。”
戚少游指了指自己,“我吗?”
“六爷!”南青葙对他拱手,“你可是这里的东主。”
戚少游有些恍惚,他往二楼走去,南青葙跟着,他们走过挂有青龙牌子的房间,停在了白虎牌子的门口。
“看来,你没忘记!”南青葙笑着说。
戚少游尝试着去推门,门开了,一个独立的包厢,他走了进去,南青葙跟着。里面的陈设很是讲究,有茶台也有酒柜。
“听说,这里一直都空着,玉海棠却常来打扫,说你不喜欢别人碰。”南青葙说。
“玉海棠?”戚少游疑惑。
“《董西厢》里的崔莺莺!”南青葙提醒,“她曾是你签下的角儿!”
“雪醅!”戚少游往酒柜走去,他熟练的找到藏在玉蟾蜍口中的钥匙,打开酒柜,果然放着好几瓶雪醅,他拿了两瓶,一瓶扔给了南青葙,一瓶留给自己,正要找酒杯,发现了柜子的最深处有一个册子,他疑惑的抽了出来,南青葙连忙走了过来。
“是手札吗?”
戚少游看着册子上娟秀的四个字——《六郎食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