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夜放纵。
双意只觉脑袋空空如也，那些烦乱的、焦躁的情绪统统被洗涤一空，前所未有的放松。
陌生的房间，周身围绕着的男人独特的气息，无处不在，身边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双意捞过床头的手机，已经接近中午。
微信有几条未读消息。
一条是来自昨天加的“相亲对象”，对方已通过好友请求，并在早上八点钟的时候发来几条消息。
白日幻想：你好，我是郭俊。
白日幻想：阿姨想必都已经跟你说过我的情况，我目前有房有车，在国企工作。
白日幻想：考虑到你还在读书，我们可以先处着，等毕业再说。
白日幻想：我平日工作很忙，赚钱足以养活一家人，你的专业又是天坑，所以希望结婚后女方可在家当全职太太，专心抚养孩子。
双意看完这几条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优越感的消息，内心骂了一句“傻逼”，然后直接清除了对话框，连消息都懒得回。
天下到处都是“普信男”。
接着就是陆致远发过来的。
陆致远：科室突然有急事，我必须得赶过去。
陆致远：早餐在厨房冰箱，你起来热一下再吃。
陆致远：新年快乐，陈同学。
陆致远：祝学业顺利。
原来认出她了啊。
双意勾了下嘴角，扔下手机，伸了个懒腰，从暖暖的被窝爬起来，打量着四周。
男人的房间风格简约，灰色色调，整洁干净，书桌上一盏台灯，桌上基本医学书籍随意摊开，甚至可以想象夜晚他在灯下学习的场景。
双意掀开被子，伸了个懒腰，准备赤脚下床，低头一看，床下静静躺着一双女式棉拖，毛茸茸的。
引人注意的是，吊牌都没摘。
只可惜是粉色的。
双意瞥了瞥嘴，直男审美。
虽然嫌弃，但还是穿上了，洗手间也备有一套新的洗漱用具。
早餐确实如他所说，在冰箱里放着，好几个种类，估计是一大早去买的。
双意对这个ons对象的服务很满意，不论从各方面来说。
趁着微波炉加热的时候，双意捧着一杯开水，靠在窗边，俯瞰着窗外的景色。
多云的天气，云遮住了太阳，天色灰蒙蒙的。
这套房子应该是位于市中心，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南城标志性的塔台，周边有很多大型商场，地铁站就在不远处。
户型也不错，宽敞明亮。
估计价格不低于六位数一平。
双意的思绪乱飞，不知怎么想到了孙秋莲说的话，“把你卖了也买不起人家一厕所”。
还真是大实话。
双意喝了一口热水，默默估算了一下，以她这个专业毕业后的最高年薪，她不吃不喝，得一百年才能买得起这套房子。
啧。
……
“叮——”
微波炉加热好了。
双意回过神来，自嘲一笑，看来自己也是世俗中人了，想她本科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考虑这些问题的。
有什么办法呢，当初入错行，只能认栽。
乌云缓缓被风吹走，露出金色的太阳，耀眼的光束穿过玻璃，从窗外照射进来，洒在双意身上，暖烘烘的。
双意舒服地眯了眯眼。
太阳照常升起。
纵使不尽人意，生活还是要继续，事情总会有解决办法，课题会摸到头绪，她会毕业的，也会有房子的。
想要的都会如约而至，只要一直在往前走。
新年快乐，陈两亿。
继续努力呀！
双意独自搭地铁回了实验室，戴手套时瞧见了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想了想，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就当是一场梦。
梦醒了，他们各自忙碌着。
就像是两条平行线，在两个世界永不相交。
年初七，收假的第一天的，实验室的人陆陆续续回来。
乔麦拖到了最后一天晚上十点钟才回宿舍，双意从实验室回来，宿舍简直没有落脚的地方。
“今天下班这么早，辛苦我的双意宝贝了，来，抱一下。”乔麦上前热情地给了双意一个熊抱。
双意顺手捏了捏她腰间软软的肉，一本正经道：“嗯，好像更软了。”
“讨厌~”乔麦推开她，向她抛了一个眉眼，“人家这是幸福肥，你就羡慕吧。”
“我不止羡慕，还嫉妒呢。”双意推开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椅子上满满的不属于自己的衣服。
乔麦挠挠头，“抱歉哈，双意宝贝再等我一小会儿，你先去洗澡，我保证等你洗完澡出来就收拾好了！”
然后将双意推进了浴室。
等洗完澡出来，宿舍果然空出了许多，看来衣服是被她一轱辘塞进了衣柜里。
“天哪，又要开始我悲惨的打工生活了。”乔麦瘫在床上，哀嚎，“刚才我从校外回来，就感觉假期十五天在家里跟做梦一样。”
“你都不知道，我师姐有多过分！”乔麦愤慨地锤了一下小熊抱枕，就好像锤得是她师姐一样。
双意对她的抱怨习以为常，敷衍地问：“怎么了？”
实验室硕士没有自己的课题，都是在博士课题下学习，乔麦的师姐正是胡雅。
乔麦愤慨，“我今天下午还在家里呢，师姐的任务就派过来了，让我明天一大早去提个rna再点个384，下午还要去实验动物中心，烦死了！”
双意摊手，“没办法，谁让我们是小师妹呢。”
乔麦哀嚎一声，“我当时眼睛真是被泥巴糊住了，才选了这么一个实验室，落得个在别人手底下打工的日子。”
这种抱怨话去年听了一整年。
双意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不想给人打工，你也可以申请自己做课题啊。”
“我自己做课题啊？”乔麦眼珠子一转，叹息一声，“还是算了吧，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
当初看双意争取到了独立做课题的机会，乔麦是很心动的，但后来看到双意早八晚不定，什么都是自己做，经常焦虑地睡不着，开会时还被老师骂的狗血淋头，她想还是算了。
太难了，她承受不了那个压力，只想躺平，混个毕业。
相比之下，给师姐做实验倒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双意“嗯”了一声，“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老老实实做下去吧。”
乔麦嘟起嘴，“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哎，我跟你说个八卦……”乔麦八卦兮兮地戳了戳双意，“我昨天看到胡雅师姐发了朋友圈，就一张图，好像是在咖啡馆相亲，男的只露了一只手，十指修长。”
“能让胡雅师姐发朋友圈的，肯定很满意。”乔麦沉吟，化身侦探，“可之前说师姐对陆医生一片深情，两人都是南城的，胡雅师姐的父母又在附一工作……”
“难不成是跟陆医生相亲？！”
双意护肤的动作一顿。
乔麦被自己得出的结论吓到了，“虽说两人也到了年龄，家境也门当户对，客观来讲，胡雅师姐虽偶尔刻薄了点，总体来说还行，可我怎么就那么替陆医生不情愿呢。”
双意擦完护手霜，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就你瞎操心，管人家那么多干嘛。”
乔麦捂着额头，喃喃道：“我就是觉得陆医生那样，身边应该有个耀眼的跟他一样光芒万丈的女孩子”
不会是你，也不会是我。
双意懒懒地应了一声，爬上床，靠在抱枕上，开始打卡英语。
显然乔麦的话题还没结束，“哎，双意，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啊？”
双意：“不喜欢男的，谢谢。”
乔麦惊悚抱胸，“难道你……”
双意微笑，“也不喜欢女的，放心。”
睡前，双意想到了乔麦的问题。
喜欢什么样类型的男生呢。
少女怀春的时候，也曾幻想过长大后会相携一生的伴侣。
阳光帅气。
写的一手好字。
积极上进，而且一定要正直善良。
最重要的是要尊重她，爱护她。
在那样的幻想中，没有现实的窘迫，未来每一天都是浪漫。
越长大越发现，那简直就是奢望。
青蛙不会变王子，王子也不会喜欢灰姑娘。
她的少女心早就同不切实际的梦想一起，被残酷的现实磨灭殆尽，也似乎对未来看的更加清晰。
或许再过几年，她会和一个各方面都平平无奇的男人结婚，在日复一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争吵中，逐渐麻木，成为众多碌碌无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她知道那一天终究会到来，并且深深地惧怕着。
年后第一次小组会，双意的课题依旧毫无进展，看起做了很多实验，摸了一个又一个条件，全都是阴性结果。
科研并不会因为新的一年格外开恩。
被导师骂了一顿，意料之中。
底下坐着的众人，神色各异，不乏幸灾乐祸的。
双意不怕被骂，只要能得到宝贵的意见，她愿意一次次调整方向。
忙碌的日子紧张有序的过着，外人看来无比高大上的科研生活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失败的过程，与大部分对身体有害的试剂打交道。
双意满脑子的课题，就连做梦都想着自己的基因鼠怎么样了，完全无暇顾及其他。
期间隐约记得在一次等待实验的间隙，微信收到陆致远发来的消息，匆匆一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什么，定的计时器就响了。
后来知道是什么后，也没回复。
没有结果的事情，少浪费情绪。
正式开学一个月后，双意被家里一通电话硬生生从紧张的实验中拽出来。
“双意，你妈生病住院了，需要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