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将军,我军离讨逆军已不足五里之遥,且速度愈加慢了下来。想来不消半个时辰,我军便能追上他们了。”
斥候低着头,向钱益报告着最新的军情。
“好好好!尔等探查有功,届时本将自然不吝赏赐。”
钱益红光满面,全然没注意到这斥候实在陌生得紧。不过他只当手下那么多斥候,自然不可能个个都见过。反正军牌和口令都是无误,那便不会有差。
“钱将军,敌军与我军的距离愈来愈短,想来是气力已经用尽,再也流窜不动了。”
“哈哈哈!正是如此。彼辈本就没了气力,加之这泗阴的道路实在崎岖难走,这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不过我军越到这个时候,越加不能掉以轻心。传本将令,大军即刻全力行军,以最快速度追上敌军。
本将观前方丘陵山谷甚多,若是被敌军趁着我军行军的时间设下埋伏,那可就不妙了。”
“钱将军真知灼见,目光长远,本县佩服。”
“哪里哪里,郑县君才是青年才俊。如此年岁便主政一方,又有此战功绩,日后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郑化和钱益互相吹捧了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一直充当透明人的何应,低着头的面目已然逐渐扭曲起来。
随后又追击了一会儿,便来到了正午时分,太阳火辣辣地照射着大地,直晒得大军将士汗流浃背,好似要熟透了一般。
但此时他们却全然不觉丝毫疲累,因为他们已经能远远望见前方讨逆军的身影。只要再加把劲儿,那便是天大的军功啊!
怀揣着无穷希望的边军将士,紧紧跟随着前方讨逆军的脚步,一头扎进了一处山谷之中。
钱益不疑有诈,只是大笑道:“陈迹那厮慌不择路矣,竟然自寻死路,带着我军来到这处山谷之中。
哈哈哈!不错不错,此处山好水好,正好做他们的葬身之处。”
陈迹此时带着疲惫不堪的大军铆足了最后的气力玩命奔逃,来到山谷底部之时,却见被藤蔓遮掩住的峭壁上,突然有一巨石被挪开,随即便显露出一个不小的洞口来。
而从洞口里,很快出来一道人影,赫然便是许久不见的胡麻。他身后还跟着许多精壮汉子,一个个跟出来,见到陈迹后当即下拜。
“我等见过郎君!”
“胡麻见过将军,幸不辱命!”
“好好好!快快起来!”
陈迹连忙将胡麻扶起,又把那些汉子尽数叫起,随即长舒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之前胡麻被他打发去护送李云嫣回固城,又让他在自家庄子上招拢民壮填充亲兵队伍。
不想等他带着人回来时,合阳三城已经被重新夺了回去。前路被断,若是贸然上路,这几百号人的队伍肯定会被敌军给盯上,一个不好便是全军覆没。
正不知所措之时,陈迹刚巧派了人来寻胡麻,并吩咐他留在这处边境找个好地方,设下埋伏来。
随后胡麻便带着一众亲兵和新招来的三五百民壮,在周遭寻摸了个三五天,废了好一番功夫,终于找到了这处山谷。
不为别的,就为这山谷底部的峭壁上,有着一个不易发现的山洞。这山洞极深极空旷,几乎贯穿了整个山体。
于是胡麻便又带着人将山洞彻底挖通,将山谷联通外处以后,才开始布置起这山谷里面来。
这项工程不小,足足耗费了他们一个多月,才堪堪完成。
“事不宜迟,大军即刻进洞吧。动作快些,敌军怕是顷刻便至。”
“郎君放心,属下让人在山谷的林中布了机关和埋伏,足够抵挡敌军一阵了。那些弟兄也都是攀岩爬壁的好手,周遭地形也都摸熟了,自能逃出生天。”
“如此便好。”
陈迹愈发觉得胡麻是个人才,这次能带着人独当一面,又对他极其忠心,日后当好生重用。
山洞的洞口被挖得极宽,足够七八人并排进出。在一众将官的指挥下,讨逆军士卒有条不紊地进入了山洞。
而追击的边军这边,却没那么顺利,一时间遭到了许多阻碍。
“啊!”
“快,快救我!”
“有陷阱!”
原本大军行进的好好的,不想到了这密林中,凭白生出许多事端来。不是这边有壕沟,就是那里有深坑。
还有许多木刺竹枪,捕兽夹和大网,浑似林中猎人的手段。
“这是怎得回事,莫不是中了埋伏?!”
钱益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心中惊疑不定。
“观这都是猎人捕猎常用的机关和布置,想来此处有许多野兽,周遭猎户常在此处捕猎,才有了这许多埋伏。”
“那敌军为何一点事情也无?!”
“可能敌军并未经过此处山林,才被他们躲过去了。这山谷极为空旷,就算在其间筑座小城都无不可。许是他们走了另外一处,速度才这般快。”
“或许吧。”
钱益点点头,正要命大军小心探路,尽快出去,却听闻前军士卒大喊:“敌袭!敌袭!”
原来林中突然射出来一阵箭雨,给本就混乱的边军造成了更大的伤亡。
“这真的不是埋伏?!”
现在箭雨都出来了,别他娘的说是那些猎人把他们当作猎物给打了。
“启禀将军,我等并未在周围发现敌人踪迹。”
待箭雨停止后,钱益立即派人摸了上去,不想却一无所获。
“废物,都他娘的是群废物!
罢了,大军即刻重新整军,小心探路,加派斥候,尽快走出林子。”
不知道为什么,钱益的心中总是有些不好的预感,且愈来愈浓烈了。
当他们走出密林,心头为之一松之时,又远远望见了前方讨逆军的身影。不过前方已然尽是高山峭壁,彻底堵住了去路,算是逃无可逃了。
“弟兄们!敌军就在眼前,我军洗刷耻辱的时候到了,随本将杀啊!”
一直默默无言的何应登时跳了出来,拔剑遥指,振臂呼喊,招呼着自己的本部人马往前杀去。
很明显,在这激动人心的最后一刻,他是要抢功了。不管钱益那厮会怎么看他,先把肥肉吃进肚子里再说。
可他们抢功不要紧,要紧的是南境边军都被安排到了后军,他们想要冲上来,势必会打乱阵脚,把前军和中军的冲散地七零八落。
“尔等想要干什么,给本将停下!
何应,汝是在找死!”
钱益沙哑着声音不断大吼,想要让南境边军停下。但是早已被自家主将忽悠地满眼是军功的他们,怎么可能去听别家将军的话。
从后军冲杀上来的南境边军,登时便冲散了中军的阵型,继续往前军冲去。要是被他们得逞,钱益手下这些人马就没得玩了。
“弟兄们,给本将杀!”
既然事情都闹到这份上了,钱益所幸也指挥大军往前杀去,能赚到一个人头是一个。反正讨逆军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无有招架之力了。
只是他们这么一闹,阵型被冲散,人挤人,人推人,反倒速度还慢了起来。甚至有不少人被推倒在地,随即被往日的袍泽踩踏而死。
“杀啊!给本将超过这些西边的龟孙!”
两部人马彻底分家,开始铆足了气力,比起谁跑得快来。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明明愈来愈近,甚至只差百多步远的时候,眼前的讨逆军彻底没了身影,随即又有一块巨石落下,堵住了刚才还隐约可见的洞口。
“可恶,中计了,快退!”
心中的预感在此刻得到了证实,钱益没有心思让人搬开巨石,反倒大胜呼喊着让士卒往后撤去。
不想当他们好不容易跑回山谷入口,却猛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堆如山高的巨石,将这出口也彻底堵住了。
更让人绝望的是,整个山林开始弥漫起了大火,越烧越望,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出了山洞的杨同望着身后山谷不断冒出的浓烟,向一旁的陈迹道:“这是你第几次玩火了?”
“管他呢,我没什么本事,就会这个了。好使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