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气降到谷底的云军很快便被明阳郡兵几乎歼灭殆尽,只有吴能身边的那名副将带着几个骑兵纵马逃离战场。
其余人等包括受伤的吴能在内,都根本没有撤离的机会,被围困在原地,或死或俘。
李钦指挥大胜的将士打扫战场,收降俘虏,便满脸兴奋地跑到陈迹面前抱拳道:“启禀主簿,此战我军大胜!共计杀敌三百七十九名,俘虏三十六名,包括敌军主将在内。教获武器铠甲尚在清理统计。”
李都尉现在很高兴,通过此战不仅能加深他在军中的威望,还能锻炼他的指挥能力。更重要的是打磨了这群战卒,经过此战,他们的战力和临阵经验必定上涨一大截。
而且此次教获的铠甲马匹也能尽数被他们装备上。那可是铁甲啊,虽然有不少残破,但修修补补还能用,怎么着都比皮甲强啊!
他麾下的人马刚出道便一战击溃身经百战的明阳边军,怎能不让他骄傲,以后可是有得吹嘘的资本了。
“将士们辛苦了。伤亡统计出来了吗?”
听到陈迹的问询,李钦神色一黯,叹息道:“战死者三百五十八名,重伤者七十六名,轻伤者两百二十一名。”
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将士,自然很有感情。眼下战死者那么多,重伤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如此惨重的伤亡,他身为主将也是难受得紧。
“战死三成犹多者依然不溃,可谓强军也。敬仪,你练得一手好兵啊!都是英勇无畏的好儿郎。”
陈迹赞叹道。
一群临阵经验缺乏加上压根没上过战场的新兵,刚出道便对上的是这般的边军精锐,还能战而胜之。士气保持稳定,战殁那么多人还能不溃败,假以时日必是一等一的强军。
“末将惭愧,指挥不当,致使恁多将士惨死。”
“已经很好了。你是主将,下去把将士的伤亡花名册都统计出来,还有相应的战功也一并记了,抚恤和之前说好的奖赏都分发下去。
钱便从物资里取吧。你放心,此遭事情我做主了,待得回去后我会亲自向中郎将分说请罪的。”
“主簿,这……”
将士的抚恤和战功奖赏不是一笔小数目,就这样从物资里拿了,若是赵治甚至赵正要计较起来,陈迹怕是要受一番罪过了。
“不必多言,且下去做事吧。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末将代全体将士拜谢主簿。”
李钦向陈迹行了个军礼,便转身去安排了。大战刚过,有得是事情要去处理。
“你倒是够大方的。擅自取用金银分发将士,你家中郎将要是想弄你,你十个头都不够砍的。”
陈迹看了杨同一眼,道:“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横竖就是一点金子罢了,加起来也不过数万金,九牛一毛而已。”
“嚯,你倒是好大的口气。几万金,一些中小家族所有田地资产加起来,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么多。”
“最多就是被他记上一笔,以后好作个把柄就是了。为将者最讲究的便是军令如山,赏罚分明。若是自己说出的话都做不到,哪来的颜面去统御万千将士。
李钦不仅武艺高超,还有相当的统兵才能,若加以培养,日后必为独当一面的大将。如此人才,自然要好生收拢重用才是。”
杨同和他关系并不一般,知道的东西也很多,所以陈迹并不忌讳在他面前讲这种东西。
“滥用公器,私植党羽。陈主簿罪孽可不小啊。”
“放心,我死之前一定带你一并下去,这样也不寂寞。”
说罢,陈迹便转身向村里走去。杨同连忙跟上,问道:“你干嘛去?”
“自然是看看那敌将醒没醒,顺便审问一番。”
吴能被射下马后,还来不及被几个亲兵扶起,便听到敌将大喊他的身死的话语。
随即便是兵败如山倒,他亲眼看着麾下的将士全军溃败,被敌军一边倒的屠杀。那侥幸逃出来的副将连他这边瞧都没瞧,便纵马一骑绝尘而去。
肉体和精神双重受挫之下,加上前番战败以来连日的苦闷,让吴能心神俱裂,吐出一口淤血,随即昏死过去。
然后便被杀过来的程来带着人给俘虏了,现在已经被安排到了村里一处空置的房屋中。
陈迹带着程来杨同,还有李钦的几个亲兵,来到了临时关押俘虏的一处院子里。此时这些云军俘虏已经被尽数收缴了武器,扒了铠甲,双目无神地瘫坐在院子里。
注意到有人来了,也不过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不再多管。很显然,这些云军的心气儿彻底被消磨干净了。
他们再也不是一名合格的士兵,纵使上了战场也不过是行尸走肉。下半辈子大概率是会被安排去种田了。他们已经丧失了重新拿起刀枪的资格。
陈迹粗粗看了他们一眼,便径直带着人走进关押吴能和他几个亲兵的房屋。
此时,吴能已经被村里一个行脚大夫取出了箭矢,又抹了些草药,勉强包扎了伤口,正躺在床上休养。
所幸吴能避开了要害,又有铁甲防护,加之习武之人皮糙肉厚的,箭矢并没有没入多深,算不得什么大伤。只要止住了血,便差不多无碍了。
只是对于吴能来说,最要命的不是皮肉伤害,而是精神毁灭。那种二次兵败的打击让他极其郁闷,尤其是还被向来只能做填旋的齐国郡兵给干趴下了。
“这位将军醒了?看是伤得不重,倒是一件喜事。”
陈迹走到床边,看见吴能已经醒转,正呆愣在床上出神,便开口笑道。
毕竟人家都已经成为阶下之囚了,哪怕此前还打生打死,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却也不用恶语相向了。那反倒显得他心胸狭隘,落了下乘。
吴能回过神来,转过头看了一眼陈迹,发现来人不过二十出头年纪,心下生疑,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他并不作声,只是又转回头去,不愿理睬。
眼前这小白脸再年轻,身份再高贵与他何干,他不过是一败军之将,可不敢攀附什么显贵。
在吴能看来,陈迹这般年岁,便前呼后拥的,架势不凡,想来出身不俗,才如此年纪便居高位。这种人他见得多了。
云国边军里也多得是这种人,不过前番和明阳军大战,可送走了好些呢。
“某乃明阳太守府赵中郎将麾下主簿,见过将军。虽然此前我等和将军还是敌人,但皆是无奈之举。眼下大局已定,将军入我营中,便也算得是半个自己人。还望将军莫要这般生分才是。”
吴能依旧不理睬,只是又把头转向陈迹。不过此时他的眼神里明显多了一丝诡异。干他娘的自己人,你家战俘那么快就成一家人了是吧!
“此战本能避免,却只因我让将士们出言激怒将军,才酿成此祸。可原本皆非我所愿也。
还请将军看在我为保境安民,为惨死的百姓主持公道的份上,放下成见,你我好生谈谈,如何?”
吴能听到此话,心下也是一阵惭愧。他其实并不想祸害无辜百姓的,但他们流窜至此,想要活命,那便要抢粮食。期间难免会暴起伤人,造成杀戮。
至于祸害姑娘劫掠钱财,也是军中常有的激励军心的手段。他们当时刚刚大败,士气跌落谷底,眼看着人心就要散了,是故就做下了一些畜生般的腌臜勾当。
可是天地良心,他这一部只抢粮食,并未杀人,更未糟蹋人家姑娘和抢掠钱财。那都是别的将官让人干的。
他身为云国军人,自有自己的骄傲和原则所在,治军向来也是严谨。抢粮食什么的已经让他感觉很丢脸了,怎么可能去干别的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