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帝直接黑脸,眼底聚起黑沉沉的风暴,眸光毫无温度,盯着信王许久。
信王脸色惨白,知道自己这是要摘跟头了,死死瞪着清虚道长,咬紧牙关不让自己露出疲倦,脑海中飞速旋转,想着脱身之法,但自己如今事情暴露,以建安帝的性子,定然不会放过自己。
一想到这,信王一阵悲凉,无力地垂下了手。
“殷美人负责在陛下面前进言,而罪人负责制作丹药,以长生不老之名让陛下吃下那些含有剧毒的丹药。”清虚道长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信王,闭了闭眼,在建安帝就要杀人的眼神中,开口道:“其实阿芙蓉也是信王殿下拿给罪人的东西,他还特意嘱咐罪人每日适当加大剂量便可,一切以小心为上,切不可让太医看出来了。”
“那为何后来这些罪名都跑到襄王身上了?”霍景琛开口道。
清虚道长答道:“那是因为信王殿下设了一个局,把信王殿下做过的事情暗中让罪人以另一种方式做了出来,故意让襄王殿下以为罪人是他自己发现的道长,以利用罪人谋害陛下。”
“可是襄王怎么也没有想到,其实这一切都是信王故意安排的,那些偶遇,忠心耿耿,都是假的。”
“信王殿下还暗中撺掇襄王谋逆,若不是信王故意把陛下中毒昏迷一事传给襄王,想来襄王也不敢逼宫谋反。”
闻言,就连赵相也面露惊讶,耐人寻味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信王。
其他朝臣更是心惊不已,没想到面上温瑞如玉的信王竟然是一条毒蛇,恐怖如斯!
建安帝不由得想起襄王之前在自己面前得意洋洋的话语,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怒吼道:“逆子!谋害为父!残害兄长!朕怎会有你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儿子!”
“父皇,你怎能凭借这人的一面之词就定夺了儿臣的罪过!”信王不甘心地反驳一句,阴恻恻的目光盯着霍景琛,一字一句道:“定然是霍景琛,是他故意让清虚说了这番话,就是为了陷害儿臣,父皇,儿臣知道你伤心大哥的自尽,可是儿臣是无辜的,你不能凭一番轻飘飘的话就定下我的罪!”
“陛下,臣还有证人。”霍景琛眉心微动,毫不畏惧地对上了信王阴鸷的目光,肃然道:“殿下,既然你不肯承认,那臣便只好把证据都拿出来了。”
说完,霍景琛朝门口看去,只见与白拿着一个木匣子走了进来。
“陛下,这是臣特意派人查探多日的证据,阿芙蓉乃是信王殿下手底下的商人贺庭从西域带回来的东西,殷大人府上突然多出来的银子也是出自信王府,而清虚道长的凌云观如今的观主,更是信王殿下的心腹。”
里头都是证据,陛下请看。”霍景琛伸出一个请的姿势,解释道:“里面还有许多信王殿下勾结朝臣的证据,昨日的宫变更是有信王殿下的手笔,若是没有信王殿下特意派人放行,估计襄王也不会这般轻易就掌控了皇宫,张贵妃更是不可能如此轻易关押住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
“臣看到信王殿下在宫中的势力时实在是有些心惊,没想到殿下的势力竟然这般大,大大小小的六宫都遍布了殿下的眼线,就连是正德殿,也有一两只小鱼小虾。”霍景琛故作惊讶,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信王。
建安帝早就铁青了脸,一把把木匣子直接扔到信王身上,却被他躲了过去。
一看他竟然下意识躲开了,建安帝越发恼怒,“逆子!”
“霍景琛罔若未闻,继续道:“德妃娘娘说是为陛下和太后娘娘祈福去了,其实是避难去了,信王早就暗中谋划了昨日的逼宫之事,只不过害怕波及到德妃娘娘,这才早早就寻了一个借口,把德妃娘娘送出宫去了。”
“若不然以张贵妃和德妃娘娘之间的明争暗斗,估计张贵妃一气之下会直接杀了德妃娘娘,信王殿下乃是孝子,自然不会让德妃娘娘陷入危险境地,这不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闻言,建安帝脸色越发难看,信王知道护着自己的母亲,却一直不遗余力地谋害自己的父亲,可真是一个好儿子!
“父皇,你这般说儿子可就不愿意了,若不是你一直偏心大哥,甚至待霍景琛这个外人都比待儿子好,那儿子何必这般不甘心!”信王讽刺一笑,眼底闪过一丝疯狂,凉凉道:“这都是你逼我的,明明我也是你的儿子,可你却一直不把我当回事,好像就没有我这个儿子一样。”
“从小到大,儿子一直用功念书习武,就是为了能让父皇你多看我一眼,可你眼里只有大哥!还有他!”信王眼神阴鸷地盯着霍景琛,开口道:“即使儿子再怎么用功,可父皇你始终看不到儿子。”
信王悲凉一笑,“母妃后来告诉我,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让你上心的,大哥是张贵妃的儿子,又是你的长子,你自然重视,三弟是太后娘娘抚养长大的,你至少也会常常去看望他,可是儿子却什么都没有,儿子是最不受宠的孩子,也是最没有存在感的儿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父皇你一直都在暗中默认我和大哥之间的明争暗斗,为了巩固你的皇位,想必我和大哥都只是碍眼的家伙吧?”
信王直勾勾地盯着面色难看的建安帝,漠然道:“父皇,其实你只爱自己,但凡有人威胁到你的皇位,恐怕就算是亲生儿子也不会留情面,大哥为何死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一看建安帝突然铁青下来的脸色,信王哈哈大笑起来,眼角却有些泛红,一字一句道:“大哥是被你逼死的!”
“若不是你一直迟迟不定下储君,我为何会和大哥斗得你死我活,若是你不是一直偏心,我为何会如此不甘心!”
“若是我不争,你觉得若是大哥以后登基了,以我和他之间被你撺掇的局面,我根本就没有好下场!”
信王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淡淡看向霍景琛,“霍景琛,你这般待他忠心,可知他心里是如何想的,你到底不过是一个臣子,就算平日里他再怎么看重你,一旦牵扯到利益,你都只会成为弃子。”
“堂堂名震大盛的威远侯,后来不也被他夺走了军权吗?你如今只不过是是一个兵部侍郎,比起从前威震一方的威远大将军,你觉得滋味如何?”
霍景琛面不改色道:“殿下,臣从来没有执着于功名利禄,臣之所以从军,为的只是保家卫国,如今北狄已经不成威胁,上交兵权不只是为了陛下的命令,更是为了天下的安稳,将士归朝上交兵权乃是一直以来的规矩,何来的委屈一说,臣不过是奉规矩行事罢了。”
闻言,信王顿了顿,“是我想多了,不愧是霍家出来的孩子,果然忠于皇帝。”
“父皇,事已至此,儿臣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求你念在父子一场的份上饶过母妃和灵卿她们,她们都是无辜的,这些事情都是儿臣一手做成的,与她们无关。”信王到底是妥协了,跪了下来,脊背却直挺挺的。
建安帝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定定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儿子,曾几何时,他也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孤寡老人了,两个儿子为了他屁股底下的这把椅子斗得你死我活,后来却都说是自己的错。
他是帝王,又怎会有错!
错的都是贪得无厌之人!
建安帝闭了闭眼,面无表情道:“信王大逆不道,谋害一国之君,终生画押信王府,不得踏出半步。”
“德妃教子无方,终生幽禁钟翠宫,其余逆党按照律法处置。”
闻言,众人一阵惊讶,倒是没有想到建安帝居然只是幽禁了信王。
霍景琛倒是明白建安帝的用意,如今襄王已经死了,建安帝只剩下两个儿子,即使信王犯下滔天大罪,但也不能就这样处死了,若不然皇家真的没有什么血脉剩下了。
即使建安帝再怎么狠心,终归只是一个父亲,还是留了一丝余地的。
信王俨然也是没有想到,朝建安帝行了一礼,不悲不喜地接受了,随后漫步走出大殿,再也没有回头一眼。
只留下一个清瘦的背影给众人。
建安帝也没有心情继续待下去了,今日再次经历人生的大起伏,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站起身来,就要离去,只是脚步却突然踉跄了一下。
高德胜下意识就要扶他,建安帝却摆了摆手,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萧索的背影消失在大殿中。
“退朝!”高德胜高喊一声,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看着建安帝颇有些狼狈地离去,霍景琛幽幽地叹了口气。
霍景琛犹豫了片刻,还是不放心建安帝,但想到他之前做过的事情,又停下了原本已经迈出去的脚步。
霍国公看到他的纠结,微微叹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道:“去吧,陛下如今身子不好,信王和襄王做出这样的事情,陛下一定伤心极了,陛下素来疼你,去劝劝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