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还钱呢?既然事情已经了结了。”青叶对戴爱国那边的人本能的有些排斥,虽然女人这一席话听起来还挺讲道理
女人应该是觉察到了青叶态度有点冷,从口袋里掏出个纸包来,伸长胳膊递过来,说:“得让俺孩子知道对错啊,自己干的事儿叫别人担着算啥?俺不让让孩子跟他们学不讲理。”
她的手粗糙不堪,带着灰,还有划伤的痕迹,像素美,也像祝大妈,青叶的心一下就软了,用手往回挡了一下说:“你送这个钱来家里也不知道吧?不用了,你的话我转告校长就行了。”
女人不依,把自行车□□儿,朝青叶手上塞那鼓囊囊的一包零钱,“咋能算了?这个钱是俺自己偷偷攒的,他们不知道。俺也不怕你笑话,俺婆婆和男人是铁公鸡,公公在家一点儿不当家,俺家就是个烂摊子,你们也管不了。”
俩人正在那儿推让,安樱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青叶赶紧迎过去几步,小声说:“你替人垫的钱,人家来还钱了,挺不容易的听着。”
安樱朝女人看了看,让青叶等她一会儿,走了过去。
女人对安樱又是鞠躬又是说对不起,一定要把钱给安樱,还信誓旦旦说:“俺以后会好好管教孩子,再也不会让他们跑学校来丢人现眼了。俺婆婆弄那保健品赔了本,公公是木偶一样的凭他使唤,俺攒钱慢,要不然一开始俺就把钱给人家看病去。”
安樱把钱接了过来,女人又叽叽咕咕说了几句,千恩万谢一番,才骑车走了。
“我就是不想让他们跑来到处摆这层关系,干脆替他把这钱给了。”安樱捏着那纸包给青叶看,惊诧的说,“没想到孩子她妈竟然这么有志气,一家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这多正常,你看我,跟他差距多大。”青叶半开玩笑,半困惑说,“我真不明白,你年少无知、家庭所迫嫁给他,为什么这把年纪还会有人找他结婚过日子?”
“刚那家长告诉我了,她婆婆是个生意人,觉得他上过电视,孝子的名声打了出去,拉他在县电视台做保健品广告大家肯定会信的,卖东西就容易了。”
青叶差点惊呼出声,“那老阿姨太精明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戴爱国在外面赊东西都让记的她婆婆名字,现在那些店主隔三差五就追着她婆婆讨债要钱。”
“那这两个人还真是旗鼓相当,半斤对八两呢。”
“你小姨打电话说中秋节要回来一趟。”两个人走在校园里,安樱忽然说,“还说要带回来一个重磅消息,让我们到时候别晕倒。”
“两个重磅消息?”青叶自言自语,“难道是小姨要结婚了?他们要搬回来了”
“谁知道呢,神神秘秘的,问也不说,非要等回来再说。”安樱笑着,“不过我猜总归跟结婚有关吧,他们俩算下来也认识快十年了。”
青叶很期盼安桦回来,兴致勃勃的安排了一番:等小姨回来了,要去吃新开的爆辣川菜,要结伴再看一遍《阿甘正传》,还要祝良家苹果园里上树摘苹果。
安桦是中秋节前一天傍晚就到了,在省里待了两天,开朋友车直接到青叶家楼下,上去敲门。
她剪了短发,黑色西装外套里面穿件红色鸡心领衬衣,窄腿黑色西裤,白色帆布鞋,青春洋溢的,青叶差点没认出来。
陈昊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进屋就一个劲儿的笑,跟青叶上次见他的稳重模样也不一样了。
祝良和安樱也都迎了出来。
安桦的重磅消息果然不出大家所料:她和陈昊昨天领证结婚了。
“我们旅行结婚,这儿就是第一站,后天就走,回省里坐车,先往东,再往南,祖国的大好风光都看一看。”安桦吃着川菜馆里的毛血旺,辣得眼泪汪汪的说。
陈昊给她递纸巾,补充说:“安桦说更喜欢山清水秀的地方。”
说到明天要一块回祝良家过节摘苹果,安桦说她非常喜欢这样的安排,陈昊两眼闪闪发光,“真的?我从小到大还没进过苹果园。”
俩人要住酒店,谁也没拦着,新婚燕尔,看外人都碍眼,就成全他们。
中秋节当天回家,广式月饼、点心,加上祝良自己买的一些卤味,果脯,后备箱里塞得满满当当。
祝大妈他们见了安桦和陈昊,都跟看神仙似的。尤其是陈昊,那是读博士的人啊。
“博士啊,我的老天爷,那到底得往脑子里装多少东西啊?”祝大妈一边做饭一边自言自语。
那边陈昊是看院子里的东西啥啥都稀罕,“鸡还会飞?”“鹅咬人是这个表情啊!”“原来猪叫真是哼哼哼哼的声音。”
祝贺以前爱找青叶,这回净围着安桦转,安桦见祝贺虎头虎脑,也很乐意逗着他玩。
素美看见了,笑哈哈说:“看来小姨以后也是跑不了是儿子命,你看你多招男娃稀罕。”
安桦把一片树叶用凳子腿儿压住,让祝贺找,也不答素美这个话茬儿,只随口应了几句“好啊好啊”。
那边一直给祝大妈帮厨的祝四德不知道怎么了,巴巴走到祝良跟前,正儿八经说:“良啊,你跟青叶啥时候要孩子?这孙子,我都等不及了啊。”
他用的声音不小,不但青叶他们在院子里听见了,连祝大妈在屋里都听见了。
青叶先就红了脸,公公当着众人面问起这事儿,这不故意让人难堪?但平时爸对自己挺好的,不是这样的人啊。
其他人当然也觉得怪异,尤其祝良,看祝四德像老师课堂上提问问题似的,就站在那儿干等着他回答,心里涌起异样的感觉。
“爸,你咋忽然操心这事儿了?”祝良拉住祝四德胳膊,有些尴尬的问。
祝四德好像感觉不到医院子人都在看他似的,又问了一遍:“爷爷想早点见大孙子,我不能操这心啊?我就问问咋了?”
祝大妈从窗户那喊了一嗓子,“他爹,把你剥的蒜拿进来,赶紧的,急着用!”
祝四德原本盯着祝良,这会儿像如梦方醒,“啊?哦哦哦,蒜啊,剥好了剥好了,来了来了。”
“你是不是傻了?干啥当着亲家母的面问要孩子的事儿?你这是想让祝良难看,还是让青叶难看?”祝四德一进来,祝大妈就恨铁不成钢的小声嚷嚷。
祝四德挠挠头,困惑不解说:“我也纳闷呢,这是咋了?嘴跟不是我的嘴一样,话就嘟噜出来了!”
“行了,别装了,一准是你心里惦记这事儿,老惦记老惦记,就管不住自己脑子,也管不住自己嘴了!”祝大妈不客气的说,“往后别傻愣愣的提这,这都不是老公公该问的事儿!”
祝四德这会儿眼神活泛了,一个劲儿点头,“记住记住了!”
那边安樱和安桦倒没往心里去,她们知道农村爹妈常常盼着孩子早日结婚生子。青叶和祝良结婚也四五年了,人家问问也正常,只不过这场合问的略显别扭。
好在农家饭、苹果园,还有这么多人聚一块的热闹,魅力无穷。
尤其是摘苹果,简直是男女老少皆爱的一项活动。何况今年的苹果长得尤其大,尤其好。一个个黄里透红,老远就能闻见一股香味。
安樱、安桦和陈昊顾不上自己是“亲家”的身份,上树的上树,爬梯子的爬梯子,摘一个闻一闻,“哇,太好闻了!”
祝良家这几个人年年摘苹果,早已经不稀罕了,就随便找个树杈子坐了,咧嘴笑着看陈昊大惊小怪的样子。
祝四德一个人坐在边上草棚里,看大家爬上窜下,也乐得嘿嘿直笑。
祝良挨过去,坐了。
“良啊,咱家今年还是大丰收!”祝四德心满意足的说,“还真是家和万事兴,祝民走正道儿了,连这庄稼都跟着争气。”
祝良笑笑,说:“那是你跟我妈浇水上肥料都操心了呗,不然它靠老天爷也长不了这么好。”
“你这话有理,种庄稼跟拉扯孩子没啥不一样,就是得操心。”祝四德摸出一根烟,吧嗒吧嗒抽着说。
“那个,爸,我跟青叶……”祝良有些结巴的说,“这一两年还没打算好要孩子。”
“没打算就没打算,我上午就脑子一懵,才犯晕问了一嘴。”祝四德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你就当我放了个屁吧,风一吹就没了。”
祝四德这话把祝良都说笑了,“瞧你,爸咋能这么说自己呢?我也没说啥嘛。”
“你要不觉得我烦得慌,那你爹我就再唠叨两句吧,”祝四德见祝良笑笑的,并没有责怪反感的意思,说,“两口子过日子就得有商有量,不要学我,动不动就跟你妈跳脚瞪眼的,不光要孩子这事儿,别的事儿也一样。”
“爸,这你就放心吧,我向来就不爱逼迫人。”祝良看看祝四德,故意开玩笑说了一句,“这都是你教的好,有其父才有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