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阿酒,我在呢。”

穆如酒先是听到了一声急促的呼喊。

下一秒,就被抱进了一个竹香的怀抱。

那个气息太熟悉了。

穆如酒只是闻到,不觉就酸了鼻子。

穆如酒在他面前,似乎永远都是个爱哭鬼。

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上染了这么多血,应该很脏,穆如酒不想让他看到。

祁君羡严肃地拉着她的手腕,让他转身看向他,在看到少女的面容时,银黑色的眸子一惊。

穆如酒急忙低头,不想让祁君羡看到她现在的模样。

她不知道,祁君羡只是看到了她肩膀上骇人的伤口,怎么可能嫌她?

“江舟江青!去请太医!”

祁君羡对着身后的两人大声吼着,两人迅速反应过来,急忙去请太医了。

穆如酒的眼神还是有些呆滞。

她眨眨眼,歪头看向眼前的男人,眼中还是带着几分茫然与懵懂。

“祁君羡?”

少女的声音娇娇软软,祁君羡的心软得不成样子。

“在呢。”

他一只手扯下衣服的布条,先给她把肩膀上的血止住。

只是那伤口过于吓人,饶是祁君羡看了都是皱皱眉,也不敢乱动。

穆如酒怕疼,他知道的。

所以平日里,哪怕是一点擦伤碰伤,祁君羡都舍不得她受的。

但是现在,少女的肩膀上却受了这么大一块伤口。

他捧在手上都心疼的小姑娘啊,凭什么被人这样对待!?

祁君羡的眼中满是怒火,但是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

穆如酒就直直地看着祁君羡,看久了,终于瘪瘪嘴,有些不高兴地开口:“他说你死掉了。”

像是小孩子告状一样。

少女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还指了指身后已经断了气的江济仁,又可怜巴巴地开口:“祁君羡,他说你死掉了。”

只是这一次,话里却带了颤音。

祁君羡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把小姑娘揽进了怀里。

他的力道很大,但是却避开她的右肩,担心把她弄疼了。

“我在呢,”祁君羡的声音低沉又让人安心,“穆如酒,我在呢。”

穆如酒不知为什么,眼眶一红,眼睛就充了雾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脾气,狠狠地咬住了祁君羡的肩膀。

祁君羡甚至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他甚至担心小姑娘没了力气,两只手抱着她,帮助她作乱。

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落在了男人的肩膀。

祁君羡就那样抱着她,眉头紧皱。

“阿酒,我在呢。”

她想听什么,他都会说给她听。

一句一句安慰着,又软又柔,就是不放开怀里的少女。

肩膀上的痛意渐渐消失。

少女一头抵在他的肩膀上,祁君羡感觉到了他肩膀处传来的湿热。

——她埋在他肩膀上哭。

连声音都不发出来。

“阿酒,哭出声来好不好?”

祁君羡难受了。

他见不得她这样哭。

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却不被在乎的小孩子,甚至不敢大声哭出来要糖吃。

可是,可是只要她皱皱眉头,祁君羡就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的糖都给她。

“阿酒,你哭出来好不好?”

祁君羡的心头有些闷,看她这么哭,比咬他更难受。

“他们都不要我了。”

谁们?

穆家,谢琛乃至她一手提拔的皇家私塾先生。

“祁君羡,他们都不要我了。”

大概实在是太难受了,穆如酒终于溢出了一丝哭声,然后哭声越来越大,最后她就紧紧地抱着他,放声大哭。

“祁君羡,好疼啊——”

大抵是因为恢复了记忆,那些回忆恢复得汹涌,年少时的往事扑面而来,穆如酒躲闪不及,像是要被记忆的浪潮翻涌淹没。

祁君羡抱着她,不敢太用力,又恨不能将她揉进骨子里。

“穆如酒,我要你。”

“穆如酒,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

别哭了啊,他心都疼了。

“穆如酒,他们不好。”

祁君羡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嫉妒的情绪。

他向来不屑与谢琛比,对他而言,两人的性格完全不同,他人前优雅恭顺,所以很受人欢迎。

他不同,他在生人面前,脸都是冷的,那些从容温良他能够装出来,但是却是带着戾气的。

但是现在,祁君羡突然有些后悔了。

——若是那时候,他就在穆如酒身边,若是那时候,向她伸出手的人是他,她应当不会吃这么多苦的。

他不可能忍心看她受这么多苦的。

他嫉妒谢琛。

嫉妒他比他更早认识她。

他又恨他,恨他让她吃苦受罪。

他又庆幸,庆幸谢琛是谢琛,他是他。

这世人欠她的这么多,谢琛欠她的这么多,他慢慢还。

“穆如酒,他们不好。”

祁君羡顿了顿,却是有些自嘲地笑笑:“其实穆如酒,我也不好的。”

他自私又虚伪,看中的东西,就算是神仙来了也不能抢走。

“但是阿酒很好,阿酒值得,阿酒值得世间所有赞誉和荣华。”

“我的穆如酒就应该堂堂正正地站在世人中央,接受世人跪拜的。”

“穆如酒,你没有错。”

“你从来都没有错。”

他的阿酒端端正正,干干净净,怎么会有错呢?

太医来的时候,祁君羡怀里的少女已经昏过去了。

祁君羡没有说话,将她打横抱起,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临走前,看了一眼江济仁的尸体,和庭院中几具干尸。

“烧了吧。”

她不喜欢的东西,便什么都不要留了。

一日前。

“不行!这样做太冒险了!”

纪符言大声驳斥,拧眉看向书房主位上的男人。

男人穿了一身白色的中衣,脸色有些苍白。

“江济仁埋伏在府上的细作已经出手了,现在我中毒病重的消息传出,京城所有百姓都知道我现如今没有能力带兵。”

“就算是这样,冒充千秋将军这种事情,还是太冒险了!”

纪符言还是皱眉不同意。

且不说他能不能装得像,就单说将江济仁的军队放进城,就是一个极大的冒险。

祁君羡勾唇轻笑。

他虽然中毒不深,但因为要骗过细作,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所以他还是喝了些那细作送来的汤水。

“我并不是在找你商议,只是通知你。”祁君羡的态度坚定。

“祁君羡!你知不知道,你这个计划万一失败了,引狼入室,京城将会有多少百姓为之丧命!?”纪符言拍桌而起,抿唇看向他。

祁君羡向来冷静自持。

但是在面对她的时候,他似乎从来没有冷静可言。

极端又偏执。

祁君羡闻言,轻笑一声,一双银黑色的眸子微微抬起,看向薄怒的少年:“京城百姓死活,与我何干?”

纪符言愣住了,久久没有回神。

“你……”

他以为他听错了。

作为南溪的君主,祁君羡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祁君羡却是看着他,一字一顿:“我只要给她正名。”

“若是这名正不了,他们也不需活着。”

祁君羡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善人。

偏执又残暴。

对他而言,其实南溪不重要,百姓也不重要。

她爱,他便替她守着。

但是前提是,他们必须也要爱戴她。

“祁君羡,你疯了……”纪符言摇摇头,抿唇道。

祁君羡轻笑一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面戴在了脸上。

“我早就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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