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如酒的手心出了汗。
她有些不适地缩了缩脖子,尽量忽视掉一直看向她的那双眼睛。
对面,男人双腿交叠,一身银白色的长衫高雅矜贵,他手上捏了杯茶盏,一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穆如酒被盯得不舒服,尴尬地咽了口唾沫。
男人有着一双漂亮得近乎不讲道理的眼眸,那眼眸中华光流转,眸光细碎。
“祁、祁君……”
“嗯?”祁君羡稍稍挑眉,尾音上扬,带着几分慵懒的闲意。
穆如酒见状,慌张地改口:“叔、叔叔……”
祁君羡这才点了点头,十分受用的勾唇笑笑:“嗯,小酒有什么事?”
穆如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事……没事……”
她总不能跟祁君羡说,是你的眼神过于炽热,让她难以招架吧?
祁君羡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他现在算是微服私访,所以一定要隐藏好自己的身份。
穆如酒当时听了,觉得挺有道理的。
但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兜兜转转,到最后变成了——她在外面依然要喊他“叔叔”!?
怎么搞了半天,她还是祁君羡的侄女!?
穆如酒恨得牙根痒,但是……
少女抬眸,看向面前的男子。
祁君羡将桌子上的钱袋推到穆如酒面前,嘴角带着清浅的笑意:“出门在外,小酒还是要拿些银两傍身才好。”
穆如酒看了一眼那沉甸甸的钱袋子。
很没有骨气地接了过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穆如酒此去季渊,是打定主意要将季渊的朝政颠覆的。
季渊的国主名唤砚绍,是砚寒清的父皇,但是砚寒清与他的关系并不好。
在季渊,砚绍主战,时时刻刻想要开疆扩土,侵略他国土地。
而砚寒清多次制止无果,最终惹恼了砚绍,被砚绍贬去了季渊边境三年之久。
当年,穆如酒也是在边境遇到砚寒清的。
虽说季渊的侵略与砚寒清本身无关,但是不管怎么说,砚寒清是季渊的皇子,穆如酒当初得知砚寒清身份的时候,没有杀了他,但是也开始疏远他就是了。
初见砚寒清的时候,他站在城楼之上一舞动四方,舞姿悲戚,面容凄冷。
穆如酒以为砚寒清是季渊的将士掳去的舞姬,所以一开始对“她”很是上心,担心“她”会想不开。
后来得知了砚寒清的真实身份,穆如酒的情绪便淡了下来。
开始对他趋于疏离冷漠。
穆如酒不否认,她确实欣赏砚寒清的治国之道,也知道季渊的侵略与他无关,但是这些在家国大义面前,并没有什么意义。
——她其实欠过砚寒清一个人情。
现在既然要去季渊,便顺带将人情还了吧。
想到这里,穆如酒的脸上出现一抹冷沉。
祁君羡坐在一旁,手上描着金纹的茶盏价值不菲,他只是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眉眼间带着几分柔意。
他只是任凭她要做什么,反正有他在身边,她就算是将天捅破了都没关系。
有他顶着呢。
——只是祁君羡并没有告诉穆如酒,他骗了她一件事。
说“可以等她”是假的,说“只要求她不躲着她”也是假的。
他的私欲贪婪又暴戾,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有多少耐心能够等小姑娘看向他。
如果到时候真的等不及了……
他不介意使用一些非常手段。
穆如酒其实并不了解他。
真正的祁君羡,卑鄙又恶劣,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可以不择手段。
祁君羡微微垂眸,掩盖住了眼中贪婪的眸色。
他要尽快帮她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了。
他不确定自己能忍耐多久。
长空万里,皓月当空。
砚寒清坐在那高高的摘月楼上,长风呼啸,他喝了杯酒,低垂下去的眸子微凝。
有风吹过男人宽长的衣袂,那酒香便灌进了他的袖中。
“殿下,祁君羡反了。”
阴影处,手下跪在他身后禀报。
砚寒清闻言,稍稍挑眉,倒是不觉得意外。
这南溪,早就不太平了,不过他回来得早,倒是没受什么波及。
想必,再过不了多久,承影也该回来了。
“还有一件事……”
“说。”见手下有些犹豫,砚寒清沉沉地发令。
“是,属下听闻,磐山城一带,陛下派人攻打,听说,沐……沐小姐也在那里。”
“她为什么会在磐山城?祁君羡没在她身边吗?她怎么样?受伤了吗?”
砚寒清手中的酒杯晃了几下,他皱着眉,厉声问道。
“回、回殿下,祁君羡的军队及时赶到,沐小姐并没有受伤,只是陛下的军队,全军覆没。”
砚寒清闻言,眉眼终于松动几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幸好她没事。
否则,就算霍钊他们回来,他也活不了。
“据属下打探,沐小姐似乎正往季渊这边来。”
砚寒清闻言,漂亮的眉眼亮了一瞬:“她要来季渊?”
属下低头称是。
砚寒清眉眼间带着几分清冷,像是想到了什么,砚寒清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真切的笑意。
男人坐在那高大的城楼之上,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将那天上的皎月揽入怀中一般。
“这季渊,快要热闹起来了。”
砚寒清这样说,眉眼间带着几分英气,是桀骜不驯的少年壮志,高傲又清冷。
“只有一间房了吗?”
穆如酒眼巴巴地看着柜台前的掌柜,小脸看上去十分失落。
那掌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实在是不好意思两位,最近我们城里多了些其他城里来的客人,这房间就剩下一间了。”
穆如酒垂下眸子,像是有些纠结。
南溪易主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会有不少心神不宁的百姓望风而动,这个倒也不奇怪。
那掌柜的看了看小姑娘,又看了一眼小姑娘身后清俊淡雅的男子。
“二位客官您看,这房间……”
“祁……叔叔,要不我们还是去别家看看吧?”穆如酒转身去看祁君羡,一边看,一边使劲地给祁君羡使眼色。
祁君羡微微挑眉,像是没看到一般,略加思索,终于对掌柜开口:“那便要这一间吧。”
“我们是亲叔侄,小酒担心什么呢?”
祁君羡这样对穆如酒说,语气中似乎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穆如酒见状,不觉咽了口唾沫。
“能跟那和尚独处一室,我便不行?嗯?”祁君羡压低了声音,沉沉地问道。
祁君羡这样说,穆如酒所有想要反驳的话都堵在了喉头,没有说出口。
她还以为这件事他早就忘记了呢!
祁君羡这家伙,到底要不要这么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