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的手心出了汗。
他看着庭院里正在赤手空拳,两个拳拳到肉的男人毫无形象地打斗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主子……”
江舟原本想要上前劝架的,但是很明显,现在的主子真的动了怒,眼眶猩红,像是暴躁的野兽一般。
公孙易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平日里至少还会做些表面功夫的护国将军,现在礼数全无,黑红色的眸子满是戾气,杀意毕现。
两个平日里姿态矜贵,被朝堂上无数大臣敬仰的男子,现在正打得激烈,甚至就连武器都没有使用,赤手空拳,旁若无人地打斗着。
江舟从没有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
且不说护国将军和摄政王殿下万一出了闪失该如何问罪,就单单是两个人现在这般对峙,若是被有心之人禀报,也绝对不好收场!
只是眼前这两个人,似乎完全没有闯祸的自觉,那一拳比一拳狠,是真的下了死手的。
就当江舟以为情况不会比现在更差的时候,
——小姐回来了。
大抵是大雪刚停的缘由,长安城的天气还是阴沉沉的,看上去十分沉闷压抑。
穆如酒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便看到庭院中两个人正缠斗在一起,完全没有停手的迹象。
“轰隆——”天空中,有一道闷雷滚滚而过,又沉又闷。
起初,穆如酒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穆如酒眉头紧皱,出声制止:“你们在干什么?”
少女声音并不大,但是祁君羡和公孙易纷纷停手,各自向后退了一步。
两人的身上都受了伤。
穆如酒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祁君羡……跟公孙易怎么打起来了?
穆如酒大脑一片空白,当祁君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穆如酒甚至不知道,那眼神中带着的情绪是什么意思。
那双眼睛过于冷冽,又过于悲恸,穆如酒看不懂。
“皇叔……”穆如酒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银黑色的眸子落在她的身上,男人身段颀长,黑金色的长袍迎风摆动。
“江舟。”
“属下在。”
“将小姐带回房间。”
祁君羡声音冷冽,穆如酒甚至连他语气中的情绪都感受不到。
江舟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又将目光落在了穆如酒身上。
“……是。”
说完,江舟便来到穆如酒身边,低声道:“小姐,属下先带您回房休息吧。”
穆如酒没动,只是看着祁君羡,黝黑色的眸中情绪复杂。
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
穆如酒不明白。
“皇叔,你是因为公孙易来提亲,所以生气了吗?”穆如酒这样问道,眼中情绪翻涌,神色不辨。
祁君羡眉眼冷冽,却再没有看向她。
“江舟,把小姐带下去!”
祁君羡的语气中已经染了怒火,江舟自然能够感知到。
只是穆如酒依旧没动:“可是皇叔,你还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我说不许!”祁君羡对着穆如酒低吼一声,他的眼眶猩红,似乎是处于暴怒的边缘,“沐酒,本王不许。”
这似乎是祁君羡第一次对穆如酒自称“本王”。
穆如酒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祁君羡。
事态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摄政王殿下,你是以什么立场来制止沐酒的?”公孙易眸光泛冷,语气近乎残忍,“说到底,你与沐酒,甚至连血缘关系都没有。”
“公孙易,闭嘴!”
祁君羡冷声低吼,随即闪身上前一步,揪住公孙易的衣领,两人又打了起来。
“够了!”
穆如酒声音大了几分。
她现在脑子很乱。
好像,好像有什么事情,有些不受控制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她计划中,不应该是这样的。
祁君羡应该会很赞同她的离开,只要她离开之后,祁君羡就可以迎娶自己喜欢的女子进王府了。
是这样的不是吗?
应该是这样的不是吗?
但是现在……
穆如酒深深地看向祁君羡,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
祁君羡眉眼冷冽,但是从刚刚开始,目光就再没落在她的身上。
半晌,穆如酒走到公孙易面前,眉眼清冷。
“你先回去。”
公孙易拧眉,只是站在原地没动,欲言又止。
穆如酒的眸色深了几分,声音也沉了下来:“回去。”
最终,公孙易轻叹一声,低声道了句:“你小心一点。”
随即,转身离开。
祁君羡的脸上有一些伤口。
尤其是嘴角处,泛着青紫,看上去有些骇人。
穆如酒原本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但是还没等她开口,祁君羡转身离开。
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穆如酒站在原地,眼神复杂。
“啪——”的一声。
谢琛将无数的信纸扔在了座下人的脸上,眼中满是寒意。
“情报网的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
谢琛一发怒,那些人吓得便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陛下息怒……”
“息怒?”谢琛冷嗤一声,眼中满是冷意,“这几日情报网传来的重大消息全部有误,朕的军队因此损失颇多,你让朕如何息怒!?”
最近的情报网传来的许多消息,鱼目混杂,让人难辨虚实。
情报网中说顾鸿东渡,但是当他派遣的人马到了东方时,却得到消息——顾鸿已经从西边离开南溪边境了。
秦无咎自始至终也没有离开江南过。
还有情报中所说的南溪不少地方暴动,也都无从考证。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这情报网,已经失去作用了。
谢琛明显是真的发怒了,周围的气息冷凝又沉寂。
内侍等人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谢琛转过身去,看向书案后的巨大画像,眯了眯眼睛。
当断则断,即使是他用了这么多年的情报网,也应该是这样。
“你留下的东西,已经没用了。”
谢琛看着那张画像,喃喃自语道。
没有用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都该尽快铲除。
想到这里,谢琛眼中杀意骤现。
“杀。”
谢琛只说了一个字。
哪怕是跟在谢琛身边多年的内侍也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那跪在地上的人不禁打了个寒颤,最终也是战战兢兢地回道:“是。”
谢琛向来不是什么长情的人,他自己也清楚。
穆如酒手上拿了几瓶药,犹豫地站在祁君羡的寝殿门前。
寝殿里面的灯原本是亮着的,但是穆如酒一来,那灯火便熄灭了。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