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话说完,叶全真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看不出来心情,但能感觉到心思并不在这一处。
孙局撑起胳膊,拉开凳子:“说也说完了,时间不等人,也该行动了。”
“慢着。”
叶全真:“如果你说的故事是真的,不管雾里用不用女娲石,都改变不了最终结果——怎么防?”
没有女娲石继续镇压,那些之前被宴青封印住的东西不久就会出来,这些东西的数量,他们能解决得来?
“所以,雾里是关键。”
叶全真蹙眉:“她是你故事里的那位公主?”
孙局点头:“是。”
“送回去,能怎样?”
孙局指了指天,意思不言而喻。两人僵持片刻,下一秒,孙局把帽子戴上:“雾里一定会去取东西,咱们兵分两路。我带人去找雾里,你带人把女娲石找回来。”
下雨了,雨势不小。昆仑桥附近的一家面馆里,里面环境很嘈杂,吃面的抽烟的喝酒打牌的,什么都有。
年久失修的吊灯随着惊雷忽明忽暗,忽然间,又是一声惊雷,面馆里进了两个人,一位长发红衣,一位戴着口罩墨镜,略显奇怪。
红衣女人手插着兜,面无表情往前走。
因为过于标新立异,不时有人朝他们看,有的窃窃私语:“这,女…女鬼吗?”
“姐,您怎么来了?”
“咔嚓——”
又是一道惊雷响,一下震碎了店里的吊灯。吓得老板打了个寒颤。这个女人,先前见过一面,和一个穿着藏青牛仔褂男的一道来的,那男人在他这儿存了个东西。
看这架势,应该是要来取。
这老板个不高,油头垢面,脸上沾染着风霜的痕迹,眼窝深陷,没光。雾里收回目光:“进去说。”
老板笑笑,回身掀开布帘,刚想走进去,没想到做了回掀帘人,让那位“姐”先一步走了进去。
关上帘子,厨房里闷闷的,还夹杂着浓浓的油烟味,老板把油烟机打开,尬笑了声,匆匆往屋里走:“预报这几天都有大雨,您来怎么不说一声,东西我给您送过去就好了。”
“不用。”
“那什么,”老板忽然从屋里探了个头,慢悠悠地说:“两位吃饭了吗?没吃我去做两碗面?”
“不用。”
得到回应,老板收回目光。嘴里直犯嘀咕,这两位,真古怪,兴许是上层人看不起他这底层摊贩,不愿搭话。
他拉开抽屉,把一块平平无奇的香囊拿出来,双手呈着,调整了下笑容往外走。小年轻花了巨资存的,是贵重物品,必须得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姐,”老板撑开两侧嘴角,胳膊往前送去:“这是您的东西。”
雾里刚想伸手接,电光火石间,王总一脚踹过去,擦落锦囊,把那老板踹倒在地,刀起刀落——
刀尖扎进地板的声音钻进耳朵,老板瞪大眼睛,颤抖着往脸边看,刀扎在锦囊上,锦囊里有东西在蠕动。他两腿一热,屁滚尿流地爬开:“什…什么东西?”
胸前忽地缠了几根藤蔓,藤蔓骤然束紧,身体悬空,老板惊叫了声:“妖…妖……”
没等叫出来,胸口一阵恶心,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怎么回事,头好沉。要…要死了吗?
王总一脚把锦囊踩碎,回头朝两眼血红的老板射去一片花瓣,花瓣成针,没入胸口,老板张大嘴巴,喉咙“卡吧”响。有团黑气蹿出去,企图破窗跑走。
窗户没被破开,黑气被拦了下来。空气中有无数根看不清的银丝,天罗地网般,要逃插翅难飞。
雾里把黑气吊回来:“行踪暴露了。”
那女人根本就没打算和他们换人,只是想以换人为借口,套取女娲石的下落。
王总笑笑,丝毫不慌:“暴露,意料之中啊。叶行不会做这么不稳当的事,东西还在吧?”
他扭头,看到她手里多了样东西——厨房垃圾桶后有块暗格,东西藏在最里面。
所以,现在的问题,只剩那团“黑气”待解决。这种东西,别人不认得,于他而言,却再清楚不过——伥鬼。
第四方的势力和伥鬼有关,而最大伥鬼组织的周立业已经死了,新的暂时后继无人,剩下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可能忽略了什么。
脑子是个好东西,很明显,王总绝对有脑子:“那边应该有让你传话?遗言吧,我爱听,多说点。”
弱成这样的伥鬼,不就在等被发现吗?
这只伥鬼狞笑道:“头让我传话告诉你,你儿子在他手上!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老大就——”
“聒噪。”
王总五指骤然收紧,一下把那团黑气捏了起来。
黑气四分五裂,痛苦地嘶吼着:“等着吧,你一定会死,头一定……会为我…报仇!”
“那先请你替我探个路呗。”
解决完伥鬼,王总背过身,心里并不轻松。自从除掉周长生后,孔家的事就交给了手下一干人。
这只伥鬼说“你一定会死,头一定会替我报仇”,“头”会不会替他一个小喽啰报仇,不好说。可他却笃定“头”必定会报仇。这说明,这个“头”与他有仇。
与他有仇、与伥鬼有关,什么样的情况下,会使忠心于他的伥鬼忽然倒戈?他思来想去,也就只想到了一种可能——周长生没死。
伥鬼没倒戈,他们听信的人,从始至终就只有周长生一个。他可能故意假死,躲在暗处韬光养晦。
又已知,周长生虽然和祝余是上下级关系,却是隶属于宴青的伥鬼,他的主要目标是复活宴青。女娲石和雾里是关键。
这么一来,事情就通了。
麻烦精,真会给他添麻烦。关于他身份的事,光是祝余那里就不好交代。
得去解决麻烦啊。
“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走了。”
雾里蹙眉:“你已经猜到了吧,接下来的事,好办吗?”
王总心头一震,她倒真是聪明,一下就明白了。
“接下来的事”,是指:跟周长生交换叶行,到时祝余肯定会带人盯着,一旦让他和那些人碰面,事情就不好办了。
他抿着唇,忽然笑了:“跟我一起干票大的?”
冷,叶行猛地睁眼,心脏激烈地跳动着,他大口大口吸了几口空气,手一动,铁链铮铮作响,他这是——
在冰棺里?
叶行大脑一片空白,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鸟吊山,之后的事,全不记得了。不过看这情况,估计体内另一位又干了什么危险的事。
有脚步声,他闭上眼睛。
“让我说,直接找个伥鬼上他的身,问题不就解决了一半吗?”
“笃笃、笃”
高跟鞋踩着木板发出闷闷的声响。声音停顿了下,细微的关门声传来,紧接着,叶行就听到有人一口否定:“试过了,不行,他体内那位,命硬,不是对手,况且,主子交代过,这个人有点特殊,不能动。”
声音越来越近,近到似乎就在耳边。
叶行绷紧身体,眼皮突突直跳,忽然听到这人笑了一声:“醒了啊。”
躲不过了。
叶行睁眼看,身边确实有张脸,这张脸……明明“完整”过大多数人,五官却又给人一种哪哪儿都不对的感觉,就像……拼凑上去似的。
在目光将要移到对方眼睛上时,叶行迅速别开目光。眼睛不对劲,直觉告诉他绝不能盯着她的眼睛看。
“呵呵,”女人直起背,靠在棺材对面的器材架上,嘲讽了句,“怂包。”
另一位把冰棺划开,给手上的奶茶插上吸管,塞到叶行嘴边。随后将信将疑地问:“咱们头儿说的主意,靠谱吗?”
“靠谱不靠谱,看结果。喂他吃完东西,把人抬走。”
结果?什么意思?叶行绞尽脑汁,经历过的事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什么都想不起来。正常情况下,另一人格应该不会丢下雾里不管,现在这是,分散了?他呢?黑狗他们呢?
“咳,咳咳…”叶行假装被奶茶呛到,撞开杯身,继续咳嗽。
奶茶撒了一手,那男人把奶茶拿在一边,脸色不好。
“那个,能让我上个厕所吗?人有三急。”
男人打量的目光扫过来,叶行挣扎几下,装成很痛苦的样子。
然而,那男人不上道,反而在他胯间摸了一把。摸完,他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继续说:“当我是网络小说里的无脑小喽啰,那么好骗呢?”
叶行强调:“三急、三急!我来大的。”
见他不信,叶行:“这怎么证明?拉出来,玷污你们的水晶棺?”
前面“拉出来”倒没什么,水晶棺比较重要,还要用上。那男的回望了一眼边上的女人,得到应允,才去解叶行的锁链。
手和脚重获自由,叶行想爬起来,却觉身体如千斤重,尤其是脖子那一处,稍微动动骨头都在响。
他这具身体,都经历了什么?
“扶…扶着点。”
叶行自觉地把身体重心靠了过去。
等出了门,叶行留意到外面全是人,不对,这些……不是人,都没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