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衡正在睡梦中,他做了一个梦。

销金幔帐里,影影绰绰的身影,柔软的身躯,一点点贴在他身上……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觉得她的身体娇小玲珑,散发着淡雅的馨香,很熟悉,好像今天才闻过。

她埋首在他颈窝,双手环住他的肩膀……她太小了,坐在他身上就跟个孩子似的,他几乎不敢碰她,怕害她受伤。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抚上她的腰肢,正要张口,便听她唤了一声“魏王舅舅。”

江衡猛地睁开双眼,额头上惊出冷汗。

他盯着床顶看了好一会儿,才从那梦境中缓过来。

他抬手盖在脸上,或许觉得自己禽兽不如,居然在梦里肖想那么小的姑娘。但是身体的反应却掩盖不了,下面难受得很,亟欲发泄。

梦也做了,他自己清楚得很,这份感情再也没法否认。

他看上了自己的外甥女,想要她。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但那个辈分横亘在他们之间,他便始终逃不掉这份罪恶感。但这会管不了那么多了,情.欲战胜了理智,他的手放在那里,来回移动。

脑子里是陶嫤的一颦一笑,她乖巧地唤他魏王舅舅时的模样,她生气时模样,她含着眼泪楚楚可怜的模样,每一样,都让他念念不忘。

此时回忆起来分外清晰,好像就在眼前,近得可以触摸。他禁不住叫了一声“叫叫”,声音低哑,带着浓浓的压抑。

明知道这份感情不应该,可还是控制不住。她在他身边待得越久,他便越没有自制力。

情感汹涌而至,手上的动作难免更快了些。

说来也奇怪,以前分明自制力好得很,偏偏在她这里,屡屡失控。

正是要紧关头,忽地听见外头有说话声,接着直棂门被人推开,伴随着一声欢喜雀跃的声音:“魏王舅舅,咱们去钓鱼吧!”

江衡一僵,手心滚烫。

☆、第75章 亲昵

眼看着她就要进来,江衡顾不得狼狈,伸手扯下床头的幔帐,哑着声音道:“别进来!”

在军府里发号施令惯了的人,命令起来毫不含糊,当即便让陶嫤定在原地。好在她还没进到屏风后面,若是真叫她看去,他在她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陶嫤一手提着鱼篓子,一手扛着鱼竿,困惑地眨了眨大眼睛:“你还没起床么?”

按理说这个时辰,他应该早就起了才是。她转头看了看院外的太阳,都升得老高了,他怎么还在睡觉?而且声音听着很沙哑,是做噩梦了么?

陶嫤关心他,一连唤了好几声魏王舅舅,都没得到他的回答。

江衡倒回床榻上,厉声叫李鸿。李鸿就在门外,哎了一声来到屋内,“王爷有何吩咐?”

他寒着声音问:“郡主要进来,你们就不拦着她?把她带出去。”

李鸿纳闷地往屏风里头看去,以前不觉得王爷有起床气,怎么今早尤甚?昨日他才把郡主带进屋里,旁人都以为他们关系亲近,他又对郡主宠得很,谁敢拦她?没想到今儿个通融一回,反倒酿成大错。

李鸿为难地朝陶嫤看去,“郡主,您看……”

陶嫤不知道江衡怎么回事,还当他睡觉不喜欢被人打扰,遂懂事地点了点头,“那我到外面等他。”末了不望提醒江衡,“魏王舅舅快点。”

屋里没出声。

江衡觉得自己这辈子的颜面就到此为止了,饶是别人看不到,他也替自己不齿。好在外面催得紧,没工夫让他想这么多,他吩咐李鸿打一盆水来,简单清洗了一遍,换上墨绿柿蒂纹锦袍朝外走去。

陶嫤今儿把将军也带来了,将军正在树根下不断地刨着什么,她在边上聚精会神地看,末了遗憾地嘟囔了句:“这儿也没有。”

扭头瞥见江衡来了,欢喜地上前把鱼篓递给他:“魏王舅舅替我拿着吧,还有这个鱼竿。”说着一起递到他手上,仍旧不忘追问:“你方才在屋里做什么?我好像听到了声音。”

江衡心下咯噔,面上却装得平常:“什么声音?”

她歪着脑袋回忆了下,像低沉喘息的声音,她跟江衡说了一遍,“魏王舅舅做噩梦了么?”

不能再让她问下去,虽然她在这方面迟钝得很,难保不会忽然开窍。江衡往前走了两步,转移话题,“将军在做什么?”

她跟上去,果真把刚才的问题抛在脑后了,“我在教它捉蚯蚓,我们既然要钓鱼,便要准备好鱼饵。”

转眼间将军又刨好了一个坑,可惜依然一无所获,反而弄得爪子上都是泥土。将军是只骄傲的豹子,能陪着陶嫤做这些事委实不易,它抬起前爪往地上拍了拍,拍掉不少泥土。只是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吓退了瞻云院不少下人。

这种事根本用不着他们亲力亲为,江衡停步,吩咐李鸿道:“你跟李泰去院里挖些蚯蚓,稍后送去湖边,本王跟郡主在那里等着。”

李鸿远远地应了个是,忌惮将军不敢上前。

*

来到后院湖畔,陶嫤一门心思地放在钓鱼上,没再追问江衡为何睡觉会发出声音这件事,专心致志地摆弄鱼钩。

李鸿李泰挖的蚯蚓送来之后,她看着那一盆蠕动的东西便反胃,抬脚轻轻踢到江衡跟前,把鱼钩递过去,“魏王舅舅来。”

怕成这样,方才还壮志凌云地要跟将军一起捉蚯蚓。江衡没有揭穿,从木桶里取出一只蚯蚓串上,替她把鱼钩扔进湖里,“怎么忽然想来钓鱼?想喝鱼汤了?”

看来他还没有忘记上回陶嫤把他的鱼炖汤喝了,可不是嘛,他送什么不好,偏偏送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不吃难道还养着?

陶嫤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看着平静的湖面道:“我还是更喜欢魏王舅舅烤的鱼肉。”

她是指来松州的路上,江衡给她烤的那两条鱼。路上没有东西吃,大部分都是吃烤肉度日,彼时她吃得腻了,目下想起来却回味无穷。江衡的别的手艺不行,烤肉的工夫却很了得,跟他在一起不愁会饿肚子。

两人在湖岸扎了两个杌子,一人坐一个,陶嫤身量小,坐在上面绰绰有余。可江衡坐上去便显得有些困难,那小小的杌子几乎撑不住他的重量。

江衡弯腰拾起两块鹅卵石,拿在手中把玩,大约是想起了某件事,“你不是拿给周大夫了么?”

提起周溥,陶嫤便开始出神。

至今仍记得他走时留下的那副药方,她一直好好地收在抽屉里,准备日后相见时质问他。

如果他写下那个日期,应当是有九成的把握断定她也是重生,既然那么肯定,为何又不当面问她呢?

而且他是怎么重生的?陶嫤努力回想上辈子周溥的结局,自己死后,他似乎也离开了相府,不知道去了何处。但每年她的忌日,他都会去她的墓前祭拜,他不说话,一坐就是一整天。

一连两年都如此,到了第三年便再没见过他。

他去了哪里?是出了什么事,所以才重生了么?

想得入神,是以连江衡问她的话都忘了。再回过神的时候,察觉到身旁有一道深沉的目光,她迎头对上,羞赧地抿了下唇:“因为我当时以为他没吃东西,再加上他是陶府的大夫,我当然要多多关照他。”说罢咦一声,“魏王舅舅为何怎么会问这个?”

江衡转过头,“忽然想起来罢了。”

那么久远的事,难为他还记得。仔细一想,来松州竟不知不觉过去三个月了,陶嫤不仅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那边将军在湖边捞水,时不时地吓唬水底下的鱼,弄得水面一层又一层的涟漪。鱼儿都吓跑了,他们还怎么钓鱼!

陶嫤气急败坏地叫了声将军,“不许胡闹!”

大抵是湖边湿滑,将军刚要转身,便踩着湖边的一块石头滑了下去,扑通跌进水里。陶嫤看呆了,连忙过去捞它,“将军!”

将军在水里胡乱扑腾,发出受惊的叫声,它很沉,陶嫤两只手根本抓不住它,眼看着她就要跟将军一起掉进水里。江衡出现在身后,一手勾着她的腰肢,一手拽着将军的前肢,把它从水里提了上来。

将军浑身湿漉漉地趴在岸边,想必还没缓过来,有些蔫蔫的。

陶嫤为了救它,溅得浑身都是水,脸上睫毛上都挂着水珠。湖水连成串,从她白玉无瑕的脸颊上淌下来,顺着脖颈滑入衣服里。她举起袖子无奈地擦了擦脸上的水,恨铁不成钢地质问将军:“你为何这么笨?”

将军趴在地上没吭声,或许是觉得理亏。

她这回来钓鱼没带丫鬟,反正是在王府里,又有江衡在,带上她们反而扫兴。于是这下好了,打湿了衣服连个递手帕的人都没有。

睫毛上的水珠在阳光下熠熠发光,衬得她一张小脸又白又嫩,更加诱人。江衡让她别动,接过她手上的绢帕,弯腰认真地替她擦去眼睛上的水渍,接着是鬓角,下巴,到唇瓣时滞了滞,抬起乌瞳,迎上她一双水汪汪的杏眸,“叫叫。”

她被突如其来的亲昵打乱了阵脚,软软地,像极了撒娇:“嗯?”

这一霎那,江衡差点克制不住地吻上去。

可惜李鸿忽然出现在几步外,没等看清眼前光景,便唤了一声王爷。待江衡回头时,他看到他眼里的不豫,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坏了王爷好事,他讪讪地看一眼陶嫤,再看看他,“秦知府和其他几位大人得知您受伤了,特来府上探望您。”

他直起身,不大高兴地问:“人呢?”

“已经安置在正堂了。”李鸿话语一滞,往一边侧了侧身,“不过秦大公子得知您在后院钓鱼后,说要过来看看,跟您讨教经验。属下自作主张,已经把人带来了。”

音落,从他身后走出一位穿靛蓝锦袍的男子,风流儒雅,正是秦泓。

那天上巳节一别后,便再没见过面。江衡跟他们这些公子哥儿极少打交道,他忙于军务,不同于他们的游手好闲。这次难得有几天休息时间,全是托受伤的福。

秦泓手执折扇,抱拳朝他一礼,“泉之见过魏王。听闻魏王前日缉拿山匪受伤,特随家父来探望您的伤势,不知王爷目下如何?”

江衡道:“已经大好,多谢秦公子挂心。”

说着褪下长袍,没等秦泓看清他身后的小不点,便拿衣服将她裹了起来。陶嫤从他身后走出来,身上披着他的长袍,好奇地朝对面看去。

是个不认识的人,模样倒生得挺好看。

秦泓略有诧异,很快镇定下来,“见过广灵郡主。”

陶嫤哦一声,“不必多礼。”

她方才打湿的头发被阳光一晒,毛茸茸地翘了起来,再加上容貌标致,愈发显得讨喜了。那秦泓本就是风流之人,见到她的难免多看几眼,态度更加殷勤,“说起来,我同郡主倒有几分缘分。”

陶嫤听到这句话,疑惑地问道:“怎么说?”

秦泓一笑,眼里微波荡漾,“舍妹秦慕慕,曾来魏王府送过一回君山茶叶。彼时她男扮女装,借用我的身份,听说是郡主接待的她。”

原来他就是秦泓。

陶嫤对秦家人都没好感,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正要想个借口推辞,江衡已经开口道:“李鸿,带郡主回杜蘅苑。她衣服湿了,不宜久留。”

☆、第76章 十四

回去的时候,陶嫤还惦记着她的鱼竿。

鱼线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显然是一条鱼也没钓到。她有些遗憾,毕竟是要跟江衡一起钓鱼的,目下他被人叫走了,反而只剩下她一个人。

陶嫤收起鱼竿,交给李鸿拿着,她领着将军走在前头,“前院都来了什么人?”

李鸿把那些官员的名字挨个说了一遍,陶嫤记不住,只认得秦知府和武县尉两人。说起秦知府便想起秦慕慕,也不知道她怎么样,这几天没见她有任何动静,难道是就此偃旗息鼓了?

眼珠子转了转,陶嫤笑眯眯地问:“上回魏王说替赵副尉说了一门亲事,现在怎么样了?”

她对这事多少知道一些,是从江衡嘴里问出来的。

那秦慕慕不是担心自己嫁不出去么,正好有一个现成的,她应当无话可说了罢?

可惜李鸿摇了摇头,一手提着鱼篓一手握着鱼竿,还要时不时地方将军的突袭,模样颇有些狼狈,“郡主有所不知,秦府拒绝了赵副尉的登门求亲,似乎有意将秦姑娘多留两年。”

不知这家人怎么想的,十六岁不算小了,再留两年,等到十八岁时还嫁得出去么?

何况上回在魏王府落水之后,秦慕慕的名声便不怎么好,再拖下去可就真没人要了。

陶嫤听罢倒不诧异,那秦慕慕本就奔着侧妃之位来的,赵副尉妻子的身份如何能满足她?不过她使这种拙劣手段还真是让人不齿,最好能让全松州的人都看清她的面目,这样谁还会娶她?

陶嫤觉得自己有点恶毒,然而转念一想,她是为了江衡日后的生活考虑,她是为了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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