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看,看出了什么?”沉默了大半的路程之后,元昌帝才回头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阮弗道。
阮弗有些疑惑地看元昌帝。
元昌帝轻嗤了一声,“你这丫头,这一路还不知道在心里想了多少事情,这般装模作样疑惑地看朕,也不怕朕治你欺君之罪。”
阮弗有些无语,“陛下想让阮弗说什么?”
刚才他们就在御花园,接触的只有齐妃珍妃等人,她能说什么,难道要在皇帝陛下的面前议论说陛下您的妃子在图谋不轨么?
元昌帝轻哼一声,“老五的心思,朕还不知道么,所谓看上江家的那个丫头,不过是看上太尉府了罢了,这么多年了,这些人争得头破血流,也不见老五长了教训。”
话到最后,元昌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连语气都不满了几分。
阮弗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若是宣王长了教训,如今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呢,元昌帝是有多么不待见自己的儿子,看着这些人争夺头破血流还能这般做出点评。
或许是阮弗的神情,实在是太过于诡异,元昌帝看她看着自己脸上微妙的纠结之意,也知道她的心中想的是什么,轻哼了一声道,“皇家历来就是这样,当年朕不也是这般过来的,能者居之,若是不能,即便朕偏袒了,等到朕百年之后,这江山,还不知道要落到谁的手中呢。”
旁边的安成听了这话,大惊失色,“陛下慎言。”
这百年之后四个字,怎么能这般随意说出口呢。
元昌帝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一开始还没有怎么解除元昌帝的时候,阮弗对于元昌帝的这种奇怪的想法也只是有一些猜想而已,如今真的听到这番话从元昌帝的口中说出来,也还是觉得有些无语,用这样的方式来挑选皇位的继承人或许也无可厚非,只是……
她抬眼道,“至少在不少人的眼中,陛下还是偏袒晋王的。”
“这话你倒是敢在朕的面前说。”元昌帝瞥了她一眼。
阮弗沉默。
元昌帝继续道,“说朕偏袒老四的,还不是自己能力不够,若是老五也能有老四的本事,朕能把他看低了不成,偏偏自己没有那样的本事,整日里就知道在朝臣间穿梭,这个拉拢一个,那个拉拢一个,拉拢就算了,还偏偏如此没有眼力见,明知道朕不喜欢文良哲那老头子,他竟还这般与文良哲接触,朕果然是太久没有给他一些教训了,让他忘记了自己姓什么。”
阮弗默默地听着元昌帝的不满,其实不论别的,她真的想说,即便这些皇子,个个都有玉无玦的能力,只怕元昌帝心里面,多少还是偏袒玉无玦的。
只好当做元昌帝没有这个意思,道,“朝中经过了比较大的变动,文良哲虽是不在了但是门生故吏遍布。”
所以玉无临选择接触元昌帝并不喜欢的文良哲,其实也不是最蠢的决定啊。
元昌帝道,“朕知道他在想什么,若是真的等朕不在了,这文良哲是不是朕喜欢的能有什么关系,只不过,他也不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掌控住文良哲。”
阮弗听罢,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
“罢了罢了。”元昌帝突然摆手道,他好像突然没有兴趣说这些了,沉了沉脸,“如今,外边是怎么说的?”
听到元昌帝这么问,阮弗的神色也严肃了一些,“自从右相出事之后,空缺出来的相位,一直悬而未决,自然是成为许多人眼中的香饽饽,朝中也没有陛下属意过谁再坐上那个位子的说法,或许也可能是因为日子太过平静了,已经有传言说起,大概朝中是两位丞相之位合一吧。”
“两相变一相,有点意思。”元昌帝笑道。
阮弗微微摇了摇头,“昨日去了一趟招贤馆,大家对这件事的议论也不少,普遍的看法是,凤鹤轩,或许会成为当朝唯一的丞相,毕竟,凤鹤轩在朝多年,一直属于即便无功却也无过的人,并且,最重要的是,凤鹤轩看起来,谁的人也不是,一些有心之人经过对比之后,觉得,凤鹤轩的能力挺不错的。”
是挺不错的,毕竟看起来,凤鹤轩最听元昌帝的话,一直属于默默奉献但是绝对不会被人忘记的人。
比起阮嵩,他低调多了,但是在阮弗看来,这也不过是一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罢了,懂得揣摩人心。
元昌帝这么听了之后,也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这些日子,每次有朝臣碰见自己,打招呼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都在拐着弯的跟她打听消息,那个悬而未决的相位,元昌帝是否有什么人选了。
她只能无所表示。
元昌帝却突然对着阮弗道,“怎么就没有人说朕会让你坐上那个位置么?”
阮弗一噎,其实是有的,毕竟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得到元昌帝的信任,甚至处理的事情也越来越有丞相的兴致,甚至,一些老大臣已经隐隐有打探的意思了。
她这么一顿,元昌帝便知道了,其实不用问,他自己也能猜到一些。
瞥了瞥嘴,对着阮弗摆手道,“你去吧,朕倒要看看,这些人,如何争夺朕的右相之位。”
阮弗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与元昌帝行了一个礼之后,便往外而去了。
她这边与元昌帝耽误了一会儿,出宫门的时候,正好看到晋安郡主与逸王妃以及宁阳长公主从另一个地方过来,正好也出宫。
自打晋安郡主出嫁之后,她们已经许久没有见面,虽然前些日子,济王出事的时候晋安郡主经常往济王府跑,但是却也没有一次遇见阮弗,后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但是阮弗也一直都很忙,晋安郡主自然也不会见面,便是她搬入同知府的时候,晋安郡主都只能送一份礼物过来表示表示而已。
这会儿见到人,碍于在御花园的时候元昌帝在场,晋安郡主不敢如何,这会儿终于心情有些激动,“阿弗,许久不见。”
阮弗见她有些激动的样子,笑道,“是啊,许久不见,瞧你,已经嫁做人妇了,性子还是与以前一般。”
晋安郡主面色红润,嫁给靳云之后反倒显得越发容光焕发了,这会儿笑起来,眼角也多了一些风韵,听到阮弗这么说,却有些脸红,“这与我嫁人了有什么关系。”
她走得比较急,两人说了这么两句话之后,逸王妃与宁阳长公主也到了了。
阮弗与两人行了一个礼之后,便移到往外去了。
期间舞阳因为许久没有与她见面,反倒是一直黏着她,连逸王妃都没有办法了,只好坐到了阮弗的马车里,直到岔路口才下了车。
但是晋安郡主却没有那么快放过阮弗,非要拉着阮弗一起出去走走,两人到了街市那边便从马车上下来步行了。
其实也不是真的非要逛街,因此只是随意走走,两人便找了一处茶楼坐下来闲聊。
晋安郡主打量了阮弗好一会儿,在阮弗越发疑惑的神色中才开口道,“阿弗,许久不见,如今再细看,我倒觉得你瘦了一些。”
阮弗听此,忍不住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是么?”
其实她一直都没有觉得自己瘦了,但是,玉无玦却一直说她有些瘦了,应该多补补,如今连晋安都这么说了,她也忍不住笑了,但还是睨了晋安郡主一眼,“只怕是神武将军府的饭食太好了,将你养得这般好,你便来嫌弃我了。”
晋安郡主被多番打趣了,面上也渐渐没有了害羞的意思,反倒是大大方方承认道,“自然是,你若是羡慕,便快些寻个如意郎君,你不操心自己,总有人会替你操心你。”
阮弗听罢,莞尔一笑,却没有再提及这件事。
不过晋安郡主却有些神秘地道,“以前我不知道,阿弗,你与我四哥……”
晋安郡主还有些疑问,阮弗神色如常地看了一眼比她还要紧张的晋安郡主,道,“晋安想要说什么呢?”
晋安郡主一笑,“果然隐瞒得够深的,阿弗,你还当不当我是你朋友了?”
阮弗轻咳了一声,“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了?”
“发生了六哥之后的事情我才想到的。”晋安道,说罢,还轻轻叹了一口气。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沉重了,阮弗只好挑开话题,“你今日怎么会进宫了,按理说皇子选妃这等事情,怎么也与你无关才是。”
说起这件事,晋安郡主眉头便皱起来,似乎颇有纠结之意。
阮弗忍不住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为难的事情。”
晋安郡主顿了顿,苦笑道,“是啊,事情的确是有些复杂了。”
阮弗见到她这个模样,也忍不住皱眉了。
晋安郡主端起茶杯,慢慢饮了一口茶水之后才道,“许久没有与秋雅她们聚聚了,也不知如今他们如何了。”
晋安郡主不可能无缘无故提及唐秋雅他们,阮弗再联想起今日的事情,心中便有了几分猜疑。
晋安郡主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子上,慢慢开口道,“今日齐妃娘娘找了许多朝中官员家的女儿的画像,想要替二哥选妃……”
顿了顿,晋安郡主继续道,“原本在你与陛下来之前,齐妃也不见得对谁都态度特别好,只是,等你与陛下来了一趟再离开之后,齐妃娘娘与珍妃娘娘两人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秋雅的身上,你知道的,秋雅平日里虽是不显弄,但是,在永嘉城也颇有名气,只是往年一直被阮嫣和凤沫染压下去了罢了。”
说到这里,阮弗便确定了,开口道,“齐妃娘娘是看中了秋雅?”
晋安郡主点头。
阮弗听到这里,神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比之宣王玉无临,她对楚王并没有什么反感之意,但是却也绝对不会升起别的什么交情,只是立场不同而已,别看楚王如今看起来什么也不做,但是,他早就站在了玉无玦的对立面。
唐秋雅是吏部尚书的女儿,六部中的第一大户,也是掌握实权的大户,楚王一派刚刚失去了阮嵩,自然是需要一个能力足够的人的,在朝中,吏部是中立的,也可以说是元昌帝的人,但即便如此,不管是谁,娶了唐秋雅,都不是一件坏事,在某些时候或许还能转成一件不错的事情。
沉默了一会儿,阮弗道,“如今也只是齐妃娘娘萌生的一些小意思而已,谁知道后边会如何呢,你也别想太多了,况且,这件事,还是看秋雅她自己的想法,咱们也不能说什么,做什么。”
即便是最亲密的朋友,有些选择,尤其是面对这等关系到整个家族的事情的时候,也不是别人能够替其做决定的。
晋安郡主幽幽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没错,但,或许是我与二哥不太亲厚吧,所以,即便知道这件事,还是不会觉得那么开心。”
阮弗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晋安郡主显然还沉浸在某种情绪中,“从小我与二哥就是不太亲厚的,我还小的时候,二哥已经十多岁了,但是,二哥与三哥六哥他们都不一样,总让人觉得有些害怕,不敢亲近,他看人总是冷冰冰的……”
阮弗不能说什么,只是静静听着,不过这么一静静听着,视线便越过茶楼的窗户,定在了街道上一个熟悉的人影上,不,应该说是一对熟悉的人影上。
晋安郡主惆怅了一会儿,便见阮弗的视线看向了另一处,也忍不住转头看过去,这一看,也不由得咦了一声,而后转头,有些皱眉地看着阮弗。
街道边上,不远处的人,正是玉无玦与凤沫染,与这一处隔着较远的距离,两人站在一间酒楼的门前,不知在说着什么,玉无玦是侧对阮弗所在的方向的,阮弗看不清,但是却可以看得清楚凤沫染的的神色,她看起来很高兴,面上都是笑意。
晋安郡主远远看着,正要出声说些什么,玉无玦却已经离开,留给她们一个背影,只有凤沫染站在后边,看着玉无玦离开的身影也不知在做什么。
这般短暂的时间,阮弗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面上并没有什么特别地表情。晋安郡主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萧风却突然出现了,“小姐,前一刻钟,凤大小姐在隔壁的厢房。”
阮弗摆了摆手,“我知道了。”
晋安郡主却皱了皱眉头,“这些日子,坊间都在传言左相将会独揽朝中丞相的大权,凤沫染倒是过得风生水起。”
阮弗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坊间到处传言?”
晋安郡主皱眉道,“你尚未成婚,还不去参加那些贵妇们的聚会,所以不知道她们的说法。”
“原来如此……”阮弗幽幽道。
晋安郡主还在茶楼里与阮弗说一些如今如何传言,凤鹤轩将会成为辰国开朝以来第一位独揽朝政大权的丞相,只不知,楼下不远处的凤沫染,将视线从已经不见了身影的玉无玦离开的方向转移回来,往阮弗所在的茶楼看了一眼,只是,她脸上却并不是先前那般愉快的笑意,而是变得有些苍白。
一旁的丫鬟过来扶住,有些担心,“小姐。”
凤沫染面上笑得有些僵硬,“没事,咱们回府。”
丫鬟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不知,凤沫染的心中却落了一根刺。
她想起刚刚就酒楼里与玉无玦制造的偶遇,想起与他说话的时候,他言语里表现出来的冷淡,那是一种完全的忽视。
一想到这点,就就忍不住心中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