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等他们走了,韩晓刚立即去拴上门,回来神神秘秘的进了东屋,不一会就把那碗红烧肉端了回来。

东屋是丁玉英夫妻两个的房间,现在是韩晓棠和她住,屋里除了床铺,有一些农具,还有几根长长的木材,那是给韩晓东结婚盖房子准备的,还有一个破旧的柜子,别的就没什么了,基本上一目了然。

韩庆生进去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韩晓棠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地方可以藏匿,就好奇的问道:“你藏哪了?”

韩晓刚伸出手指往高处指了指道:“房梁上。”

闻言,一家人忍不住都失声大笑,他们终于战胜了韩庆生一回,保住了红烧肉,连赵旭阳都忍俊不禁,他刚才也加入了战局,保住了一盒香烟。

吃完饭,丁玉英去灶火收拾碗筷,韩晓棠就把赵旭阳叫到了一边,交给他一个胡叶包,摸着还热乎乎的。

赵旭阳有点纳闷的问道:“这是什么?”

第47章 新年

“我刚才炒菜的时候收起来的红烧肉,你拿去给侯亮吃,你这几天没去干活,都是他一个人忙碌,应该表示一下啊。”

开始,丁玉英说过要赵旭阳把自己那二斤猪肉,拿回去给侯亮。但侯亮根本不会做,那野猪肉又老又柴,要是不会做出来也不好吃。

而且牛棚不能离人,也无法把侯亮叫过来吃饭,何况现在每家每户的粮食都不多。自家都不够吃,叫一个外人,还是一个大小伙子,那饭量谁受得了。

赵旭阳也不好意思让韩晓棠为难,就一直没提,没想到她这么细心,竟然给侯亮留了一包。

可他心里想着侯亮可以,韩晓棠也这么体贴细心的为侯亮着想,他的心里就有点怪怪的。完全没有了平时做事雷厉风行的样子,磨磨蹭蹭的接过来,也没立刻就去。

韩晓棠却转身又拿出一包道:“这份给谢雅茹。”

赵旭阳心里顿时就被抚平了,脸上浮现出了掩饰不住的笑意,韩晓棠见他傻乎乎的看着自己笑,还不明所以,忍不住催促道:“快去啊,不然一会凉了。”

虽然韩晓棠一直把两份肉都放在锅里温着,但现在天气冷,红烧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哦”赵旭阳闻言,立即乖乖的答应了一声,夺门而出,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的,他怎么不知道。

下雪了,知青们就没有出去干活,吃过午饭早早的躲进被窝去了,只有谢雅茹在厨房里刷碗。

大冬天的,水温很凉,缸里还结了一层薄冰,谢雅茹把冰打碎了,舀了水倒进锅里,用灶台里剩余的火炭把水烧热了洗碗。

见韩晓棠来了,连忙道:“晓棠,你先坐灶口暖和一会,我一会就刷完了。”

灶台里的火已经熄灭了,但还有火红色的余烬,坐在灶口前暖和一些。

但韩晓棠没有过去,反而把她拉到一边,神神秘秘的掏出了一个胡叶包,递到了她的面前。打开胡叶,露出里面鲜红油亮的红烧肉,还微微散发着热气。

韩晓棠接过她手中的刷子,再把一双干净的筷子塞进她手里道:“赶紧吃。”

这个年代,肉可是稀罕物,要是被别的知青看见,不谦让有点不好,但让了又有点心疼,谢雅茹自然也明白。

而且她也好久没有吃到肉了,看见这么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也眼馋的很,立即就夹了一块,先塞给韩晓棠一块,然后自己才开始吃。

野猪肉先炖了半晌,又焖了一晚上,香烂软糯,颜色好看还入味,吃在嘴里别提多香了。

谢雅茹慢慢的咀嚼着,眯缝起了眼睛,满足的叹息道:“真是太好吃了,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肉了。”

谢雅茹从小没受过什么苦,可这一年的下乡生活,连肚子都吃不饱,就更别说是吃肉了,现在忽然吃到这么好吃的肉,感慨的眼泪都不由自主的从眼尾渗出。

这红烧肉,韩晓棠虽然费劲了心力烹饪,但毕竟是野猪肉,脂肪油水少,还没什么佐料,味道有限,自然比不上谢雅茹以前吃过的美食。

但以前吃再好吃的东西,她也觉得很平常,可这包红烧肉却是久旱逢甘霖,那感觉味道自然不一样。

谢雅茹细细的嚼烂才咽了下去,又夹起一块递给韩晓棠,韩晓棠却摇头拒绝了:“我刚才在家吃过了,你吃吧。”

八斤野猪肉,给了陈芳家二斤多,剩下的五斤多,煮熟了也就剩下三斤左右,又给了韩庆军家一些。他们家人口多,再加上赵旭阳一共六人,能分到的肉其实不多。

但韩晓棠也不舍得再吃,还显摆的说自己在家吃了好多,都吃撑了,怎么也不肯再吃。

谢雅茹这才作罢,一包肉吃完,把胡叶上沾着的肉末肉汁也啃干净了,才把胡叶扔进灶口里,火红的余烬很快就把胡叶烧的干干净净,没留下一丝痕迹。

虽然丁玉英心疼自己的孩子,不想让他们再冒险上山去砍柴,但大冬天的滴水成冰,没有柴烤火,实在是太冷了。

好在大队里想了办法,再去山上砍柴,要组队一起去,人多了,野兽见到也不敢招惹,即便是饿疯了的野兽急眼了,他们人多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韩晓东他们再去山上砍柴,是死活也不肯再带韩晓棠去了,韩晓棠也没那个胆子再去,就乖乖的呆在家里。

家里人都不在,韩晓棠怕浪费柴火,也没生炉子,吃了中午饭,就钻进了被窝,拿出书本认真学习。

经过这件事,让她更加坚定的要走出大山的信念,乡村田园生活虽然温馨平静,但实在太苦了,缺吃少穿,还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危险。

大兴生产队距离县城太远了,以后丁玉英和韩庆斌年纪渐渐大了,如果有个病有个灾的,往医院送都耽误功夫。

她发誓一定要考上大学,改变命运,进入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国家会迅速的发展腾飞,她一个现代人,绝不能比这个时代的人还落后,所以她读起书来,比任何时候都认真。

赵旭阳第二天晚上就回牛棚去了,他也很想在韩家多住两天,他们一家人虽然脾气各不相同,也会有分歧矛盾,却也温馨亲密。

只是乡下人口少,那家有个风吹草动的,立刻就传遍了整个村子。村子里没什么娱乐活动,闲暇就爱说些蜚短流长,他的身份又比较敏感,不想给韩家带来什么不好的传言。

再说留侯亮一个人在牛棚,他也不放心,伤还没有养好,就回牛棚去了,伤后以后,就跟着韩晓东他们一起继续去砍柴。

侯亮虽然想自己去,但他的身材矮小,没什么气力。砍柴这种力气活,他实在是不能胜任,只得还让赵旭阳去了,他在牛棚里照顾牛群。

韩庆斌则跟着队里几个有经验的猎户去山打猎,大雪天,一望无际的雪地里,可以清晰的看见动物的踪迹。

只是冬天很多动物都冬眠了,还在雪地里活动觅食的不多,抓的最多的是野兔,带回去还要交给队里几只,剩下的猎户们就平分了。

别的村民是没有份的,大冷天的他们不出力,自然也分不到猎物吃。别的村民还好,韩庆生却是极度不满,以前韩庆斌每年趁冬天没有农活的时候,和猎户们上山打猎,总会给他一些。

他沾光习惯了,现在猛然不给了,他怨声载道的,很是不满,到处说他们一家的坏话。

但韩庆斌对他这个弟弟仁至义尽,别的组员都是有目共睹的,见韩庆斌对他这么好,他还埋三怨四的,对他更加的不齿。

虽然打到的野兔也不少,但猎户们多,韩庆斌一次能分到一只就不错了,本来他介于丁玉英他们,死活不肯把野兔分给韩庆生一家,有点内疚不安。

但是听到队里传来的风言风语,那点不安立即就烟消云散了,他以前真的是眼瞎心盲,一腔子真情都喂了狗了,也心安理得的不再提把野兔分给韩庆生一家了。

见韩庆斌醒悟了,丁玉英很是高兴,对他更加的温柔体贴,难得的不再吼他,韩庆斌享受着前所未有的待遇,心里那点动摇都消失了。

渐渐和韩庆生疏远了,和韩庆军一家却走的越来越近,这个倒是丁玉英喜闻乐见的,也就没有阻止。有时候,韩庆斌分了野兔,忘了给韩庆军,丁玉英还提醒一下。

只是送给了韩庆军一家,他们也不会做,野兔有点草腥味,这个年代又没有调料压制,做出的兔肉差强人意。

韩庆斌再送他们就没要,只是等韩晓棠家做的时候,过来吃,但每次他们也不会空手,会蒸点窝窝头或者馒头带上,过来一起吃,一大家子倒是其乐融融的,把韩庆生气的半死。

韩晓棠家粮食虽然勉强够吃,但也没什么钱,韩晓东受伤,花了一些钱,为了给他盖新房,还准备了几根木头做房梁,把家里的钱花光了。

新年的时候,没钱买肉,韩庆斌就把几张兔子皮拿到县城,卖给了国营收购站,换了几块钱,买了一些猪肉和菜带了回来。

虽然不是很丰盛,但也比村里很多人家好多了,有的人家连粮食都不够吃,哪里还有余钱去买肉。但他们买的肉也有限,肥肉熬成猪油炒菜用,剩下的也不多,就和油渣一起剁了包饺子。

在现代,各种各样的饺子,什么三鲜,虾仁饺子,韩晓棠都不怎么喜欢吃,何况这掺杂了油渣的,但在这个年代她还敢挑剔什么,有的吃就不错了。

而且新年的时候,下了很大的雪,有三四寸深,一脚踩下就陷了进去,院子里,村子里,到处都堆积了厚厚一层雪。

大年初一,清理了自家院子里的雪,吃过饺子,无所事事的村民们就聚集在一起,年轻人聚在一起打扑克玩牌九。

上了年纪的老人围在火堆旁,说着明年的庄稼收成,有了这场大雪,明年准保又是个丰收年,他们苍老的脸颊上,纵横交错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一些,满脸笑意。

孩子们则在雪地里疯玩,反正摔倒了也不疼,就拼命的奔跑,在雪地上踩出一朵朵形态各异的花朵图案。

韩晓棠和谢雅茹也加入到了他们的行列,用脚印围成一个圈,踩出了一朵七瓣的花朵,还交孩子们垒雪人。

先聚集一堆雪,揉成圆球,就在雪地里滚,滚一会,雪球大了,就停下拍瓷实,然后再滚。滚了一个大的,一个小的,大的做雪人的身子,小的做雪人的头,再找两个石子做眼睛。

韩晓雪很是聪明,跑回自家在鲜红的对联上揪下一小块做嘴巴,还折了一枝嫩黄色的腊梅戴在雪人的头顶,看起来倒是栩栩如生,孩子们就围着雪人打雪仗,玩的不亦乐乎。

村子里不但地面满是厚厚的雪,便是房顶也集了厚厚一层,房檐上还倒挂着很多长长的冰凌,晶莹剔透。

有调皮的孩子就用石头砸掉两根,拿在手里当宝剑用,装大侠互相的劈砍,但冰凌虽然很粗,也架不住孩子们这么造,很快就断了。他们就继续去找新的,反正家家户户房檐下都有。

每户门前还有很多鞭炮爆炸后残留的红色炮纸,散落在白色的雪地上。孩子们就在鞭炮纸中寻找没有爆炸的,找到一个就是一阵欢呼。

一群人拿着那个没有燃放的炮竹,插在雪地上,用火柴点燃,炮竹爆炸,震起了一小片雪花,惹得孩子们笑了起来,他们欢快的笑声在寂静的山村回荡。

下午,刚刚吃完饭,队里组织的秧歌队就装扮上了,有旱船,有高跷,还有扭秧歌的。

还有村里的孩子们,浩浩荡荡就开始去周围各个村子里表演,讨个好彩头,祝福明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那些村的村支部会给一些香烟,或者给些粮食,一天下来也能要到不少。

大兴生产队的孩子多半都跟着,韩晓棠和谢雅茹没有事,也跟着看热闹。只是韩晓棠见识过现代很多娱乐项目,对于这种真的不感兴趣,但那种热闹,和真心的欢乐却是她不曾见过的,看的也很开心。

他们大兴生产队的人,还有红旗生产队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秧歌队,人越多,秧歌队的人就表演的更加卖力,锣鼓喧天,加上大人们议论的声音,还有孩子们嬉闹的声音,热闹非凡。

围观的人虽然很多,但韩晓棠两人实在是太显眼了,还是有很多人偷偷看来。韩晓棠和谢雅茹的相貌不相上下,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谢雅茹有点清高孤傲,除了和韩晓棠在一起有说有笑以外,对别人都是冷若冰霜。

韩晓棠却恰恰相反,她活波可爱,脸上总挂着淡淡的笑容,好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不笑的时候,看起来也很柔和甜美。

只是她穿的衣服没有谢雅茹好,她里面穿着厚厚的棉袄,外面罩着一件水红色的对襟布衫,用韩晓棠的话来说,就是土的掉渣。

她下面还穿着棉裤,整个人圆滚滚的,把她的好身材都遮掩了起来,但也掩盖不住她的好相貌,和谢雅茹站在一起丝毫也不落下风。

只是谢雅茹穿的比她好多了,她里面穿着一件毛衣,外面罩着玉兰色的毛呢短款大衣,下面穿着毛裤,外面是一条深蓝色的呢子西裤,裤缝笔直,不仅将她衬托的身材纤细苗条,洋气还好看。

两人唯一的相同处,就是脖子上都围了一条鲜红靓丽的围巾,只是韩晓棠的围巾很长,在脖子里围了两圈,还耷拉了很长在前面,将她白皙粉嫩的脸映衬的更加美丽。

谢雅茹的围巾却很短,只在脖子里围了一圈,从交叉中掏出来,露出一截短短的尾巴,不是很好看。

韩晓棠知道她的毛线肯定不多,但是却给自己织的长长的,她自己的围巾却很短。韩晓棠提出把两条围巾重新分匀一些,但谢雅茹却说自己要干活,围巾长了碍事为由给拒绝了。

但这个年代的衣服大多都灰扑扑的,这样鲜红艳丽的颜色十分的抢眼,何况那围巾的主人更加的美丽耀眼,两个大美女站在一起,惹来很多热辣辣的目光。

人群中有个中年妇女认出了韩晓棠,就推了推身边的韩庆红道:“庆红,那个不是你大哥家的侄女晓棠吗?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她说亲了吗?”

韩庆红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和谢雅茹挽着胳膊说笑的韩晓棠,不屑的用鼻子冷哼了一声。

她本来算盘打的很好,但都被韩晓棠这个死丫头给给破坏了,没能说动她嫁到自己婆家来。被公公婆婆嫌弃她说大话,办不成事,还整天被妯娌冷嘲热讽的,她心中很是憋屈。

见周围几个妇女都支着耳朵,等着下文,她哪里会给韩晓棠说好话,立即皱紧了眉头叹息道:“哎,我大哥一心想给晓棠说个城里人,挑中他们队里一个下乡的知青,你们就别惦记了。”说完,还嫌弃的撇了撇嘴。

明明大家都穷的当当响,韩庆红却莫名的多出一股优越感,整天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岂不知她却是那个最招人嫌的。

几个妇女要不是看见韩晓棠眼热,也不愿意来和她搭腔,见她眼睛鼻子长到了头顶上的样子,顿时也嫌弃的撇了撇嘴,立刻走开了。

韩庆红见状更加的气恼,眼角瞥见自己婆家侄子刘家宝,傻呵呵的站在人群中看热闹,立即计上心来,挤到刘家宝的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韩晓棠和谢雅茹正说的高兴,根本没注意到韩庆红他们,也没注意有人靠近自己身边。

但和她相对而战的谢雅茹却看的清楚,见一个陌生的男子,兴冲冲的走过来要拉韩晓棠,她立即挡住了他的手,还一把将韩晓棠拉开,远远地避开,厉声喝问:“你是谁啊?你想干什么?”

那男子看着两人傻呵呵的笑道:“媳妇,媳妇。”

周围的人还以为这个傻子,看见韩晓棠两人漂亮,所以过来套近乎,虽然他们也想,但没这个胆子,有时候傻人有傻福啊,可以这样光明正大的调戏姑娘。

但韩晓棠却立刻就明白过来,眼前的人不是无缘无故过来搭讪,他傻乎乎的叫喊媳妇,恐怕也是受人指使。眼角再瞥见远处看热闹的韩庆红,哪里还不明白,这个傻子可能就是她婆家的侄子刘家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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