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二公子却以本家为由,不能擅自离开,婉拒了,穆十四娘殾能听到贺梓舒的报怨,“你这人也是,一刻都不得闲,人又不会跑,改日单独约出来就好了。”
穆十四娘忍不住学着洛玉瑯挑了眉,这才是少年公子本真的模样,哪管你风高浪急,他只管自己逍遥。
穆十四娘近距离接触过的少年公子,洛玉瑯因为身世的缘故,从一开始就让她觉得早熟。十五郎也因为身世的缘故,自来就与她一样沉默而冷清。就算是心怀目的的朱二公子,也让她觉出了与年纪不相衬的老道。
唯有这位贺小公子,活得恣意张扬,让她心疼地想着,洛玉瑯和十五郎要是都能这样活着,会不会快乐许多。
而后就看到朱二公子坐了回来,看向她的眼神中居然含着歉意,见穆十四娘回望的眼神清澈如水,毫无杂念,那份愧疚之色更甚。“施大掌柜,今日的歌舞戏班子是外地新来的,尤其那位武生,我去看时,惊叹不已,你且留心看看,看进去了,就不会觉得无趣了。”
穆十四娘有些明白他是怕贺梓舒的莽撞言语被自己听到,于是随便挑了颗果子放入口中,顺便点了点头。
不承想,好巧不巧拿了颗久制干梅,入口之后,酸得真是可以。这下吐也不是,咽又咽不下去,满嘴都是酸梅的味道,所以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
见朱二公子端了茶送到她面前,下意识说道:“我有茶。”
“这就是你的茶。”朱二公子抿着嘴,似笑非笑,穆十四娘认为他只是在忍住笑,场面之上如何能丢份,努力让自己恢复如常,接过茶灌了一口,见朱二公子终于转过身去,偷偷将酸梅吐入了茶碗之中。
虽然吐了酸梅,口中还是酸,望着桌上的小食挑来挑去,最后觉得还是稳妥想见,从自己荷包中摸了糖块悄悄放入口中。
“看来施大掌柜不喜食酸。”穆十四娘十分无语,莫非你还打算以此投我所好不成?
谁知朱二公子见她不答话,自顾自吃着嘴里的糖,突然起身离开。
台上歌舞戏已经开场,穆十四娘被热闹的开场吸引,因为座椅宽大,她这样的身量靠座着不太合适,也不雅观,看着看着觉得正襟危坐十分疲累,就想以单手支撑着下巴,好让自己舒服些。
动作还未成形,身后就传来了一声轻咳,吓得她立刻警觉,赶紧坐直了身体,一抬眼发现对面坐着的小娘子,有几个都像她刚才那样,后背顿时有冷汗冒出。
这一打岔,戏也没心思看了,想喝口茶镇镇心神,可想到里面有颗酸梅,茶已不能再喝。
“去为施大掌柜换盏茶来。”朱二公子此时正好回来,落座之后,对穆十四娘说道:“施大掌柜,我寻了些甜食过来,你且尝尝。”
穆十四娘见随他一同回来的婢女换了刚才桌上的小食,又上了新茶,十分意外,“朱二公子,客气了。施某虽然年纪轻,尚不需特别照顾。”
朱二公子一脸坦然,“过门即为客,朱二身为主家,理当盛情以待。”
穆十四娘心说,你也太敬业了,在坐的必定有你无数长辈,怎不见你如此厚待他们?
“那就多谢了。”人家事都做到这份上了,自己也不能太过冷淡,“施某真不知该如何谢过朱二公子的盛情。”
“施大掌柜若真有心,改日回请朱二一次,不就可以了。”不愧是朱二公子,从不放过任何一次机会,穆十四娘再次在心中的感叹,“本该如此,但我对江宁府实在陌生,怕会在朱二公子面前献丑。”
“这有何难,就约在云风楼好了。”说完发现穆十四娘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半晌才回他,“朱二公子不嫌那里太吵吗?”
朱二公子笑道:“施大掌柜要是喜欢清静的地方,朱二倒是有间别院,十分清静。”
穆十四娘终于有了回绝的由头,“既说是我回请,如何能再劳动朱二公子?”
“那就街面上的酒家或是茶楼,无论哪里,只要是施大掌柜回请,朱二定当前往。”穆十四娘有些想咬后槽牙,突然发现自己这个表情洛玉瑯也经常做,“好,等我寻到了地方,就派人来送帖子。”
朱二公子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穆十四娘心说,总算是显露了些少年人的本色。
晚间回去,依旧将今日所听所说所做写信告诉了洛玉瑯,唯独将自己吃了酸梅,朱二公子为表示亲近,特意换了小食那段略过了,因为实在有些丢脸。
既然说要回请,就不好食言,护卫替她选了一处清静的茶楼,挑了最大的雅间,就算护卫也能有地方站,还不会显得拥挤和别扭。
谁知她刚到位,朱二公子就来了,不像她排场浩大,只带了一个随从,进门时从随从手里接过食盒,就将他留在了门外。
“施大掌柜果然最喜欢喝茶,不过这间茶楼小食不算好,故而朱二擅专了,带了些可口的小食过来,这些都是地道的江宁小食,施大掌柜必定会喜欢。”见他亲自将食碟一样一样摆放出来,穆十四娘都有些心疼他,更加奇怪他到底有何要事相求,竟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
心随意动,于是亲手为他斟了茶,朱二公子明显有些受宠若惊,以手叩谢。饮过之后,惊异地说:“施大掌柜果然好茶之人,都到了茶楼,还自带了好茶。”
“喝习惯了,不想换。”穆十四娘坦然承认。
“祁门的红茶,像这样的品级,今年怕是极为难得。”听他这样说,穆十四娘问道:“朱二公子何出此言?再者,我这并不是今年的新茶。”
朱二公子眼神闪烁了一下,“施大掌柜来了江宁府这许久,可曾遇见过下雨?”
穆十四娘一想也是,确实如此。“朱二公子是担心今年的收成吗?”
“我上月正好去过茶园,确实有些忧心。”穆十四娘静静等他发挥完,“有些茶树都开始生虫,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万物本来就是如此,此消彼长,收成有好就有坏,今年若是不好,岂不预示着明年会有好收成?”穆十四娘有些明白他又在打探自己的虚实,她确实对洛府产业并非内行,索性谈天说地,让他自己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