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肉里原本的腥味,现在半点没有。嫩滑柔软的肉里,只有红枣的微甜鲜香,以及山参极淡的滋味,吃起来鲜美异常。
她有滋有味的吃了肉,才回崔思道的话:“况且我还觉得自己是长身体了,难道师没觉得我长高了?”
崔思道细致回想了一下,莫玉笙此前与最近的身高差距。
他笑着点头:“你是长高了一点点,你既然在长身体,就更该多吃一些了。”
时下的女子讲究什么文雅秀美,白肤细腰,崔思道不太在意这个,只想莫玉笙康健。
“我会吃饱的,不过吃得太饱也不好。”莫玉笙将嘴里的饭菜咽下。
她岔开话题,也习惯性的向崔思道提前报备:“师兄,明日我要去一趟宋伯父家里找一下幼文。”
崔思道闻言,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他不由捏紧了筷子。
他永远记得,宋幼文那小子对他说,他与师妹情投意合,还要一道回南疆过日子的话。现下一听莫玉笙还要去找他,他的心情又阴郁了起来。
莫玉笙一看崔思道的脸色,暗道坏了,知道他疑心病和醋劲又开始发作,如今不过是强忍着罢了。
“师兄千万不要误会。”她连忙解释,“我去找幼文只想给他买药,师兄不是快上战场了,这些药你带着去,我心里才放心。”
竟然是为了他,关心他。
崔思道听了这个原因,脸上浮现一抹温和的笑意:“我自然是信笙笙的。因为与你情投意合的是我,而不是宋幼文那个毛头小子,我也不屑找他的麻烦,你大可放心。”
但若是宋幼文要是再像上回那样,不知好歹的挑衅他,那可就说不好了。
气氛缓和,莫玉笙便笑了笑:“师兄也该放下,幼文他也对我没那心思。他纯粹是想要去南疆一趟,顺便收集一些珍惜草药。”
“不过他天赋异禀,医术高明,尤其是他制的药,效果很是不错,所以我打算去给他买一些,让师兄带着去。”
崔思道听她软语诉说着对他关怀,以及要替他准备的东西,他心底越发柔软了起来。
此刻,崔思道已经完全放松了。他能肯定师妹的心在他这里,所以他根本没有必要吃宋幼文一个外人的干醋。
他朝莫玉笙笑了笑,嗓音温润如玉:“多谢师妹替我操心这许多,等我凯旋而归,我就即可去找陛下下旨。等日后我们成婚了,你想回南疆隐居的话,师兄也陪着你去。”
他刻意强调了一下:“只是就我们两人,不能带外人去。”
莫玉笙听了此话,心里很是震动,她神色不免露出了意外惊异。
多少人穷其一生,也没有办法在沉浮宦海之中爬至高位。
手中权柄,身旁财富,是多少人死也不能放下的追求。
现在气氛轻松,但崔思道神色却十分认真,他语气里也完全没有半点虚假的成分。
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之位,他说放下就要放下了。就像上一世,她成婚时,摄政王府的大部分家底,他说让她带走就让她带走。
从表面看,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无论是主动的还是被动,师兄一直是失去者,而她却一直是获得者。
可是她真的不想要这些。
一点也不想要。
莫玉笙突然失去了胃口,她避开崔思道的眼神,只露出故作羞涩的笑容:“这件事,还是等师兄回来再说吧。”
崔思道以为她害羞,便没有再提,只道:“那就等我回来再说。”
第43章 第43章
虽然白日已经睡了一下午,但是这一晚上,莫玉笙依然睡得沉沉的,直到日上三竿了才醒来。
早膳时间已过,索性她用了午膳后,就打算去宋家找宋幼文买药。
临行前,周恒让丫鬟搬了好几个匣子来给莫玉笙,让她带着去宋家。
周恒将崔思道上朝前的话,给她学了一遍:“殿下说,宋小公子既然喜爱珍惜药草,那咱们便送他一些,当做买药的一部分报酬。希望他日后好好在沉浸医海之中,好好研究药理,再不生妄念痴念。”
莫玉笙忍不住笑了笑,这话倒真的像师兄的口吻。他心里吃醋就吃醋,偏偏还要一本正经的扯张大旗,做为敲打警告。
这下棍棒有了,甜枣儿也有了。
可惜宋幼文是个呆的,他收到这些药草之后,只怕心里头喜得跟什么似的。至于其中暗示警告的话,他恐怕都察觉不出来。
莫玉笙伸手打开了木匣,只见绸布细致铺在匣底,上面放了品相较好的人参、鹿茸、铁皮石斛等好药材,数量还不算少,算下来价值不菲了。
她笑着合上匣子:“这些拿去抵药钱就差不多了,既然师兄准备妥当,那我就带着这些东西去了。”
周恒让人帮忙把好多盒子搬到马车上,满脸笑容地送了莫玉笙出门。
等莫玉笙到了马车上,快要走了,周恒才犹犹豫豫的靠近车窗,隔着车帘子,对她小声又笑容讪讪道:“姑娘,王爷还让我对你说,让你早去早回,最好不要留宿。因他不日便要出征去了,所以王爷在这段时日便想多陪陪你。”
这话听着冠冕堂皇的,周恒知道自家王爷的醋劲都在其中了。
王爷嘴里虽然说着放姑娘去宋家玩,去宋家买药,但自己又是给宋公子送药敲打,又是千叮咛万嘱咐姑娘早些回家,这酸味与担心都将他的言辞浸得透透的了。
可怜他一把年纪,连孩子都快束发了,却还要替王爷做这些事情,真是脸上臊得慌。
莫玉笙听到这话,她笑着回道:“师兄的话我记住了,今日我会早去早回的,周长史不用担心。”
周恒立即喜笑颜开:“那就好,那就好。我不耽搁姑娘了,姑娘早去早回。”
他后退一步,微微扬声道:“红药,你要照顾好咱家姑娘!”
马车里的红药同样应了一声,马车才平缓的朝着宋家驶去。
莫玉笙刚到的时候,宋太医还没有从太医院回来,院子里的宋箬,不知从哪抱来了一只通体橘色的小奶猫,不断抚摸着它。
宋幼文一边搓药丸子,一边懒懒的打盹。
宋箬见了莫玉笙立即招呼她:“笙笙,快过来看看我刚养的金丝虎。”
小猫在她怀里拱来拱去,莫玉笙凑近摸了摸,忍不住揉了揉它的耳朵,等它打了个哆嗦,她才笑着道:“今日我其实是来找幼文的买药的。”
宋箬笑笑:“我们跟一家人一样,说什么买不买的?你要什么,只管找那书呆子要去。”
宋幼文闻言,不由看向莫玉笙,笑问:“莫姐姐要什么药?我去寻给你。”
“我要的药膏、药丸种类和数量都挺多的,而且师兄已经帮我准备好报酬了。”她走到宋幼文身边坐下,朝红药使了个眼色。
不过片刻,两个跟随而来的护卫,便把好几个匣子搬到宋幼文跟前,一一打开后给他看后,他们又到门外守候。
宋幼文眼睛都看直了,那人参虽说有钱能买,可是这样品相好,年份长的,却实在是少见。
他连忙翻了翻匣子,发现里面还有御供的龙涎香、铁皮石斛等好药材,他更是惊喜的抬头看向莫玉笙:“这些全都是给我的?”
他纯粹惊喜的模样,令莫玉笙忍不住发笑:“是呀,这些都是王爷准备的。我想和你换一些止血药,跌打损伤膏,以及风寒的、祛毒的药,你看看能换多少,都帮我换了。若是不够,我额外找补你银子。”
“尽够了,我做的这些种类的药,莫姐姐都可以换走。”宋幼文满眼都是这些好药材,只随口回莫玉笙的话。
之前他才被摄政王吓到,但是现在看着眼前这些药,他又有些贼心不死的对莫玉笙叹息:“唉,若非王爷吓人得紧,我已然入赘姐姐家了。说不定我们现在已经在南疆一边烤火,一边吃暖锅了。”
莫玉笙好气又好笑:“这事你别提了,否则连我都讨不了好。”
“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你配不上你莫姐姐。”宋箬朝自家蠢弟弟冷笑了一下,“这些药都是王爷送的,你要实在想找个有钱又能供你花销的,不如你去找王爷自荐枕席,入赘王府做小,想必他财大气粗,定能供的起你。”
她这样的态度,只是因为王爷占了莫玉笙的身子,却没有立即给她名分。她更生气莫玉笙喝避子汤伤自己的身体,就算知道这是为王爷解毒,她不得不喝,可她还是将气撒到崔思道身上。
莫玉笙知道宋箬性子较烈,她心里有气时,有时说话就口不择言,但她没有别的意思,也就吓一吓幼文。
她也没生气,还摸了摸宋箬怀里的小猫,甚至对宋幼文笑了笑,故意吓他:“反正我终归也是要走的,与其看着那些不怀好意的人靠近师兄,那还不如你这个医术高超的大夫靠近他呢。”
宋幼文被宋箬和莫玉笙一番生猛的话,吓得打了个冷颤,他一脸恼怒震惊:“你们在胡说什么?我又不好男风!要是让王爷听到这话,只怕他撕了我的心都有了。”
想起上回崔思道真的想要杀死他的眼神,他文雅秀致的脸不由白了几分。
“你们真的吓死我了,我整个人都好像吓裂了。”宋幼文吓得搓了搓自己手上的鸡皮疙瘩,看向莫玉笙不断讨饶,“莫姐姐,求求你别说了。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当初真是财迷心窍了!”
宋箬见状,嘲他:“现在才知道怕,你反应真的比乌龟才慢。”
她只要见到崔思道心里就发怵,所以她真的不敢想,幼文是怎么在王爷面前大放厥词,不要命的。
莫玉笙看他脸都白了,不由问他:“所以你往后还想入赘我莫家,躺平花钱吗?”
宋幼文连忙摇头:“不想了,不想了。”
他就算有钱,也没命花。
莫玉笙见他真的不再有要和她去南疆的念头了,她又试探的问道:“若是有个漂亮姐姐,她又温柔又有钱,还看上了你,那你还想入赘吗?”
宋幼文眼睛一亮:“还有这等好事?都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那我还是愿意吧。”
他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阵冷冷的呵斥:“逆子!大丈夫不思顶天立地,赚钱养家,只想着吃软饭,老夫的脸都被你丢进了!”
宋幼文吓得一蹦三尺高,脑门急冒汗,他哆哆嗦嗦的朝门口看去,朝不知何时站着的宋敏之磕磕巴巴道:“父父父……父亲。”
宋敏之冷哼了一声:“你别叫我,我羞也要羞死了!”
莫玉笙后悔没有注意方才的动静,只能起身朝门口站着的宋敏之欠了欠身:“宋伯父。”
宋敏之刚从太医院回家,就听了宋幼文说自己要为了钱入赘的话,好悬没把他气得仰倒。
见了莫玉笙,他又想起王爷中毒,几天前阿箬偷偷熬避子汤给她送去的事。
宋敏之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沉重的担忧,他将自己的药箱放到桌案上,对莫玉笙道:“笙笙你随我来,我有话要问你。”
莫玉笙看到宋伯父担心的神色,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了。
她心里有些紧张,她知道宋伯父把她当成半个女儿,所以更不想让他担心自己。
莫玉笙只能微微低头,乖乖给跟在他身后。
眼见他们要走,宋幼文松了一口气,神色有些刚有些放松下来。
却见宋敏之又朝他冷冷一笑:“你还跟狗一样,傻站着做什么?你心术不正,修身不诚,还不去将《大学》抄上五遍,自个儿好好学学修身齐家之道,省得丢你老子的脸。”
宋幼文鹌鹑一样臊眉搭眼的拱拱手:“是,儿子知道了。”
宋敏之这才看向莫玉笙,神色和缓了许多:“走吧。”
“好。”莫玉笙乖乖点头,跟在他身后去了书房里。
宋敏之亲手给倒了杯茶水给莫玉笙,等她默默喝了,他才有些犹豫的问:“你与王爷之间,有没有什么章程?我见他待你好,他可有说什么时候娶你?”
莫玉笙心道,若是宋伯父知道她与师兄之间的事,只怕会忍不住去质问师兄。
这无疑是以卵击石的,莫玉笙也无心现在就将所有事情摆出来,毕竟师兄要将她嫁人的事,还没有发生。
她只能先隐瞒:“师兄说等他从战场回来,就请陛下赐婚。”
宋敏之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