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你太慢了!”
褚青刚跨进办公室,苏珊就巴拉巴拉的抱怨:“我都说过了,今天要举行聚会,你看老师们都在等你……对了,你带的食物呢?”
“呃……”
他特不好意思,完全忘一干净,道:“抱歉苏珊,我忘记准备了。”
“唉,我本来对你抱有希望的。”
大妈显得很伤感,叹道:“没想到你和他们一样,只想着吃吃吃吃!”
“哈哈哈!”
萨拉在旁边大笑,拽过褚青道:“不用理她,我给你介绍一些同事。”
说着,她带着走了一圈,屋里有十几个人,都是交情比较好的,对他也很客气。褚青压根就没心思,又不好马上走,只得勉强应付了半小时,才借口脱身。
他急匆匆的回到教室,幸好,托尼还等在哪儿。
“sorry,今天是办公室party,我耽搁了一会。”
“没关系,褚先生。”那孩子笑道。
“好,那我们开始吧。”
他把两张桌子拼成一块,就变成了小小的工作台,自己在这边,托尼在那边,一个备课,一个在电脑上收集资料。
说是助手,其实七分借口,三分需要,因为真的很忙,有个人帮忙也是好的。
托尼非常认真,在还不错的认知范围内,尽力搜寻合适的华语片。过了一会,他忽然抬头,问:“褚先生,您认为《farewellmyconcubine》怎么样?”
“你觉得呢?”褚青仍在写字,反问了句。
“呃,是部很丰富,很深刻,很能了解中国文化的电影。”
“没错,不过正因为它太过丰富,才不适合给你们讲。”
“好吧,我明白。”
托尼撇撇嘴,又道:“《achineseghoststory》呢?”
“what?”
那货一愣,凑过去瞧了瞧,好嘛,一个大写的白衣老王!他为徐可默哀一秒,道:“可以考虑,你把内容梳理一下,最好能列出几个要点。我明天想讲讲中国的伦理观,你再找2-3部的备选。”
“好的,褚先生。”
说罢,俩人不再交流,只听一阵沙沙沙的纸笔摩擦,和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过了半响,褚青写好了一部分,拧了拧脖子,问:“怎么样了?”
“稍等,马上就好。”
托尼又敲了两分钟,转过电脑屏幕,道:“我找了三部,《thespringfestival》和《julyrhapsody》我觉得很贴切。《bigshot\'sfuneral》是部有趣的电影,我也很喜欢。”
嗬!
他略感意外,一部是《过年》,赵丽蓉、李宝田、葛尤主演,讲的是中国年,以及社会变迁中的亲族观念。
第二部是《男人四十》,学友哥和林佳欣的那个。第三部是《大腕》,冯晓刚导演,不必细言。
能把这仨片子挑出来,尤其是第一部,说明那孩子是有眼光的,通俗,有时代感,还带着不隐晦的东方文化。
更难得的是,托尼在短时间之内附上了三段文字,正是要求的核心叙述。褚青仔细看了一遍,点头道:“非常棒,你的思路很精准,可以作为提纲框架。”
“……”
那孩子先是一怔,随即变得奇怪,不自觉的低了低头。
“好了,今天的任务完成,走吧!”他利索的收拾完东西,咔的一背大包。
“去哪儿?”托尼眨眨眼睛。
“当然吃饭了,你不饿么?”
“我……”
托尼本想拒绝的,但鬼使神差的跟着起身。
褚青没特意找地方,就在附近的快餐店里,两份套餐,两大杯饮料。东方大叔和西方少年的组合引起了一定的好奇心,不少人表示注目。
俩人聊自己的,他不露痕迹的控制着节奏,将内容围绕在电影、戏剧、表演、中西体系差异这类表面话题上。太深层的东西,比如家庭、情感、个人,暂时沟通不能。
托尼觉得很轻松,也十分奇妙,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聊天了。
人都是需要抒发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倾述,褚青是个合格的倾听者,这是他的一贯优点。一个人肯认认真真的听你讲话,你就不知不觉陷进了对方的坑。
他们坐了不到俩小时,见天色将晚,便出门告别。
托尼的家在另一条街区,距离稍远,那里是盐湖城最大的平民区。由于摩*门教徒集中的关系,城市治安还不错,不像纽约那么混杂黑暗。
他带着一种很愉快的心情打开家门,唤了声:“妈妈?”
“……”
无人回应。
他脸色瞬间黯淡,又悲伤的笑了笑。
那个女人,或许躺在某个男人的床上,或许刚吸了点粉正欲仙*欲死,或许在巷尾的破酒吧喝得烂醉……谁知道呢?
“扑通!”
他把书包一甩,倒在那张老旧的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的出神。
托尼不晓得什么叫“若饮醇醪,不觉自醉”,但他很清楚,自己迷恋上了那种温暖,安全,被认可的感觉。
躺了好一会,他刚想爬起身,又忽地一顿。那扯开口子的书包里,似乎滑出了几张纸币,拿起来一瞧,25美元。
“……”
托尼怔了好久,才使劲抽了抽鼻子——他连交付酬劳都如此小心翼翼,怕伤到自己的自尊心。
…………
接连几天,俩人在放学之后,都会在教室里进行第二天的备课。如果有戏剧社排练,太晚的话工作就暂时停止,倘若时间还早,那便挪到褚青家里。
他们的密切来往,也引起了同事和校方关注。因为西方人很敏感,热爱美少年的变*态大叔可不要太多!
于是校长找褚青谈了谈,那货很蛋疼,就差实地来一发,以证明自己的性取向和身心健康。
夜,细雨。
在那间逼仄的公寓里,托尼捧着一杯白开水,正听褚先生讲解《我们的小镇》。今天有社团排练,五点钟结束,俩人完成了备课,就坐着闲聊。
经过几次了解,褚青对这出剧目也有了些认识,说道:“我这几天在看桑顿怀尔德的书,《我们的小镇》绝不是一部合家欢乐、感悟生活、净化心灵的温情戏剧。它里面有很多隐喻,包括宗教,人类,自然,生存毁灭等等,而且它有大量的存在主义色彩……”
“存在主义是什么?”托尼问。
“呃,你可以理解成,人的存在本身没有意义,但人可以在存在的基础上自我造就。”
那货简单解释,接着道:“总之我觉得,你们这个年龄不适合演《我们的小镇》,就像女主,如果她没有给父母亲送葬的经历,要想真正理解是很难的。”
“哦……”
那孩子点点头,笑道:“虽然我听不懂,但感觉你很厉害。”
切!
褚青懒得计较,又瞧瞧时间,撵人道:“行了,不早了,你该回家了。”
“当然,我也不会赖在这儿。”
托尼喝光了水,拿过书包拍了拍,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道:“褚先生,你以后不用偷偷塞钱了,你可以直接给我的。”
啧!熊孩子神马的最讨厌了!
那货非常难堪,随手甩过一把雨伞:“滚吧!”
“明天见,褚先生!”
托尼摆摆手,脚步轻快的跑下楼。
外面细雨轻漫,淅淅沥沥的形成一片水雾,霓虹在雨中愈发迷蒙,映着五颜六色的光。那孩子撑着伞,慢慢走到公交车站,夜风微凉,却毫不孤单。
这几天就像做梦一样,虚幻到忘了以前的一切。他不知道能持续多久,简直跟吸*毒一样,不放弃任何一丝念想。
“滴滴!”
站了一会,公交车独特的喇叭声从远处传来。
托尼拎着书包,想找出一枚硬币,然后就觉得脖子一紧,一条粗壮的胳膊从后面勒住自己,砰地一声,整个人被摔了出去。
(懒货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