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璋柯和顾正面面相觑,什么情况这是?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儿?”王瞳才想起问正事。
贾璋柯无奈,把情况说了一遍。
王瞳转头看褚青,道:“表演系进修班都是三月和九月入学,这时间都过了。”
褚青忙道:“不是现在就想去,明年也行。”
“那好办!我跟那几个老师都熟,这就帮你问问。”王瞳笑道。
于是小饭馆的电话被第二次征用。
聊了两分钟,王瞳放下电话,皱眉道:“学校明年没有开短期班的计划,要不你念个大专班?”
“大专班几年?”褚青问。
“怎么也得两年吧,或者三年也可能。”王瞳道。
褚青看着贾璋柯,耸了耸肩,意思是那就没办法了,自己连个高中文凭都没有。
哥就天生没有上学的命。
“弟!”
王瞳这就叫上了,而且特自然,道:“你是真想念么?”
“是啊,我基础太差,以后既然想往这方面发展,就得提高提高。”褚青道。
“那中戏你去么?我认识个老师,可以帮你问问。”王瞳问。
褚青还没说话,顾正先一拍巴掌,道:“对啊!咱们学校没有,中戏还有啊,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中戏?
褚青想了下,好像也挺有名的吧,反正都是上学,去哪都一样,也特自然的道:“行,姐你就帮我问问。”
于是那部老座机第三次被征用,胖老板小眼睛眯缝着,合计要不要给这桌莫名其妙的人加上点电话费。
趁王瞳打电话的功夫,顾正这个长舌男开始撩闲,用一种很贱的语气跟褚青道:“青子,你现在单身吧,你看你俩姐姐弟弟叫的这么亲热,要不再往深了发展发展?”
褚青不甩他,道:“别扯没用的,咱俩就是投缘,知道啥叫一见如故不?再说人家有男朋友。”
顾正小声道:“有男朋友算个啥?又没结婚!”
这时贾璋柯闷声来了一句:“姐弟恋,行!”过后又加了一句:“不过你注意着点,别搞太大,影响不好。”
褚青特惊悚的看着他,没想到你丫原来是这种属性的男人,以前还当你真老实!
“我问了,中戏明年肯定开班,就是学费可能比咱学校贵点。”王瞳回到座位上,说道。
“那得多少?”褚青问。
“七八千吧,一次性交齐。”
这种短期班拿钱就能念,说白了就是给那些闲的没事干的成功人士补充点业余爱好,不过教学质量还是可以的,不糊弄。
褚青一合计,到明年三月或者九月,怎么也能攒出个学费来了,便点头道:“那我就去中戏了,谢谢姐。”
“嗨!客气什么!”王瞳端起杯,道:“再走一个,提前祝你学业有成,前程似锦!”
褚青大笑,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不累的慌,从心里往外的舒坦。
四个人说笑了一会,贾璋柯忽然问:“对了,晓帅那片子怎么样了?”
王瞳摇摇头,道:“还是没戏。”
褚青在旁边插嘴:“啥片子?”
“我演的一部电影,叫《扁担姑娘》,前年就拍完了,现在还没上映。”王瞳道。
褚青恍然:“又是那个什么局!”
王瞳轻轻踢了他一下,道:“跟我们说说行,出去别瞎说啊!”
褚青知道是为他好,道了声谢,又问对面那俩货:“你们怎么没告诉我别出去瞎说?”
顾正叼着根烟,吊儿郎当道:“我们相信你的智商!”
“滚!”
“哎我挺久没回学校了,有啥新闻没有?”王瞳问。
贾璋柯似想到什么,没忍住先笑了一声,才道:“今年导演系有个哥们,要拍毕业作,丫怎么说的来着?”他扭头问顾正。
顾正接道:“都市夜景迷茫!”
“啊对!都市夜景迷茫!”贾璋柯一拍大腿,变得很兴奋,道:“那哥们把摄影机往道边一架,就跟摄影师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王瞳问。
“我对你没别的要求,就一个,你给我把前面这立交桥彻底打亮!”
“哈哈哈哈哈!”
王瞳一下就笑得不行,前仰后合,拍着桌子根本停不下来。
褚青在边上很迷茫的当路人甲,完全不懂这个笑话的梗在哪里。
好容易止住笑,王瞳捂着肚子道:“晓帅哥也跟我讲过,说他们毕业那拨儿,一致认为没铺上几十米轨道架上升降机,身后再跟着几十个人,那都不叫拍电影!哎你那电影怎么样了?”
贾璋柯同样摇摇头,道:“也是没戏!”
这顿饭,四个人吃了很久,直至夜深,才有散的意思。
王瞳管褚青要联系方式,褚青又留了程老头家的座机号。
她拍了下他的头,道:“你怎么连个呼机也没有啊,改明儿姐送你一个!我先走了,拜拜!”
褚青看着王瞳坐进出租车,对她的话也没当真。不过也觉得没个呼机挺不方便,主要是用惯了手机再用那玩意太难受了。
…………
接下来的日子,还珠剧组不断的在故宫、大观园和恭王府等外景地穿梭移动。
全剧组的人都绷紧了弦,没人叫苦叫累,众人齐心,总算把前面拖拖拉拉的进度赶上了,甚至还超出了一点。
转眼已是12月,寒冬已至。
街上一片素萧,人也少了许多,从早上开始,空气中总似有薄薄的一层霜寒在笼罩着这座古都。
临近中午,太阳还是没出来,天色继续高冷,随后居然开始飘起了雪花。
褚青穿着件大棉袄,白花花的翻着不知道是棉花还是羊毛的东西,蜷缩着身子,整个人矮了半截。
双手交互插进袖口里,形成标准的农民揣姿势,加上脑袋顶上那个雷锋帽,整个一民工。
这是个回廊的死角,背风。
褚青等下还有戏,就没回宾馆,在这硬挺着。
别说现在了,就是新世纪后,明星地位大为提高和虚浮的年代,那些二线,甚至一线明星,有自己保姆车的一巴掌都能数得过来。下了戏,还得在片场等着下一场,这个间隔可能是一个小时,也可能是四五个小时,总之你不能回去。这个时间是最痛苦的,只能干挺。
他看着诺大的院子,枯树衰草,上面已经蒙上一层雪霜,不远处是个月亮门,青灰色的院墙延到里面,立着一座雕梁大屋,红砖青瓦,很是堂皇。
“真是白茫茫一片……真是一片白茫茫……干净大地……靠!这话咋说的来着?”
他本想拽上一句,又忘了,只好卡在哪里,嘀咕道:“古代人冬天都咋过的呢?又没暖气。”
正嘟囔着,就见一个人从月亮门里跑出来,冲着他就喊:“青子,又有人找!”
咦?你为什么要说又呢?
褚青郁闷:“彬哥,你不是又刚巧碰上了吧?”
田志彬哈哈一笑:“还真是刚巧碰上了,还是个女的。”
褚青一脑袋黑线的跑到大门口,一见那人,比看着黄颖还惊讶。
“姐?”
那人穿着件红色的外套,亭亭多姿,立在哪儿,妥妥的一株雪里红梅。
看着褚青,连忙跑过来,脸上笑靥如花,下一秒,又皱着眉头瞅他身上那件破棉袄,道:“我说你买件新衣服能死啊!”
如此霸气高冷,只有褚青刚认识不久的那位御姐,王瞳。
褚青辩解道:“这可是正宗东北大棉袄,暖和。”
王瞳一拍他脑袋,道:“得了吧!跟个乡下老汉似的!”
她好像十分喜欢拍褚青的头,褚青也不敢反抗,问:“你咋来了?”
王瞳道:“我来探班啊,你忙啥呢,带我去看看。”说着迈步就往里走,褚青摇头跟上。
“我等会还有戏,没事呆着呢。”
俩人到了那处小回廊,隔着月亮门就是正拍戏的片场,褚青不好打扰,就搬来一张椅子。
王瞳不满道:“你就让我坐外面啊?”看褚青那张苦逼脸,又道:“行了,我也不坐了,怪冷的,待会儿就走。”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道:“喏,送你的。”
褚青好奇的接过来一看,吓了一跳,连忙推回去,道:“这我不能要!”
王瞳硬塞进他怀里,道:“说送你就是送你的,矫情什么,拿着!这可是最新款汉显的,你到外面拍戏,连个bb机都没有太丢份儿。不过我也没什么钱,要不就送你部手机了。”
这话把褚青说的心里一突一突的,有点手足无措,又有点暖洋洋。原本那天当王瞳就是说笑话,没成想真特意跑来送了一个bb机。
他忽然有种自己就是个玉面纯洁白莲花,然后被一个霸道邪魅总裁硬上的敢脚。
他对朋友不是那种表面上的近乎,感情都藏在心里。既然王瞳都这样说了,他也就不墨迹,收下bb机,笑道:“那就谢谢了。”
王瞳也笑:“这就对了,扭扭捏捏跟个大姑娘似的。”
褚青翻了个白眼,其实我平时还是挺爷们的,但在您跟前一点气势都提不起来。
“你戏拍咋样了?”王瞳问。
褚青道:“再有一个礼拜就杀青了,你最近忙啥呢?”
王瞳道:“啥也没忙,搁家呆着呢。”
她家也在外地,自己在京城租房子。
褚青跟她接触这两次,觉得她就像陈馨儿一样惹人喜欢,甚至有时候比陈馨儿更加充满魅力。
跟她在一块,就像被团橘色的光焰笼罩,暖暖的却不灼热,让人不自觉的就放松下来。
总之就是自在,说任何话,做任何事情都不担心唐突失态的那种自在。
此时雪愈发的大,风却细小,纷纷细雪只在廊外飘散,院子里的哀草,青灰色的矮墙都被雪覆盖,勾勒出墙头上的沧桑轮廓。
“嗞……”
一股寒风吹过,王瞳不由打了个冷颤。
褚青看她里面只穿了件薄毛衫,外面也只是件薄外套,连忙就要把棉袄脱下来给她。
王瞳忙道:“不用不用,我就是有点冻手,身上还行。”
她那双小手攥着拳头,白白的手背上已经泛起红晕。
褚青四处瞅了瞅,放弃了找手套的想法。他一直保持农民揣的姿势,根本不觉得冻手,想了想,把手缩进袖子,又扬起袖口,笑道:“我这里暖和。”
他本带着半开玩笑的意思,谁知王瞳大大方方的把手伸了进来。
褚青就觉得两只冰凉的小手慢慢探进衣袖,然后跟自己的手轻轻一碰,又往后缩了缩。他不知怎么想的,心里忽然迸出一股冲动,手指一伸,就拉住了那两只小手。
王瞳轻轻看了他一眼,微微挣开,俩人指尖贴着指尖,要碰到又没碰到。
要说褚青这身大棉袄别看破,但是真暖和,只一会,王瞳就觉得手慢慢缓过来了。两只小手被羊毛还是什么毛的东西包围着,暖和和的,许是因为这一冷一热起了反应,她手心里竟然涔出了一丝细汗。
这种古怪的姿势,加上刚才冲动的动作,让褚青有些尴尬,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他期待着她能说点什么,缓和下气氛,谁知对方也不说话。
他忍不住抬头一瞄,却见王瞳眼睛一眨不眨的正盯着自己看,面若细雪,眼中带着温暖又戏谑的笑意。
这让褚青愈发失措,紧张,眼睛滴溜溜的满地打转,就是不敢往上抬,脖子跟按了发条似的左扭右扭,就是不摆正。
看他这般,王瞳眼中的笑意更盛,也更加温润,只把那飘散白雪都丝丝融化,只让褚青想落荒而逃。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就在褚青真忍不住想撒开手时,王瞳终于说话了:
“我看你能挺多久!”
声音清润又带着**,一如她眼中笑意。
褚青本来还能坚持几秒钟,这一下瞬间溃败,急忙撒开手,脸上又红又黑,很是精彩。
“哈哈哈哈哈!”
王瞳眼如弯月,笑得捂着肚子弯下了腰,笑得不停拍着回廊的柱子,笑得细雪静谧天地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