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官离对杀人这事的震惊程度,很难说刚刚那一掐是不是出自他的本意,当然被愤怒和悲痛冲昏头之后,错手杀人的情况也不在少数。
冷静下来的上官离一言不发,谢欣又是问一句说一句,宋蔓萝扁了扁嘴,对他们的反应有些不满。
我操纵谢欣说道:“这事我做不了主,要请示上级领导。”
杀人的是上官家未来继承人,死的是安全区二把手的妹妹,谢欣的身份确实不适合替图雅出头,这事必须要由图木来处理。
宋蔓萝点点头,“那就用我们家的飞枭,给图上校报个信吧,免得以后来回折腾。”
凶杀案发生在黑市,尸体若是由双方各自带走,以后两边计较起来,总要黑市这边出面做个证的,听宋蔓萝的意思,是想将两边的人聚过来,在案发地谈判。
图雅杀死斐云妃是真,上官离杀了图雅也没否认,所以双方来人肯定是为谈判,而不是查案。
只是图雅手中忽然多出的匕首,谢欣的偏帮,这些我做过的手脚,会被人看出端倪吗?
“二位放心,这里能人异士多,总会还大家一个真相,就算最后…我二哥也会尽量替双方说和的。”
宋蔓萝在暗示斐云妃和图雅的死有蹊跷?
不,我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黑市中大多是异能者,异能的种类千奇百怪,她仅仅是说他们不会忽略一切可能罢了。
第一次干借刀杀人的事,心里头难免发虚,听别人说什么都像发现了对我不利的证据,看来做坏事,也需要多加练习。
两具尸体被暂时盖上白布,休息室只要打开窗子,比停尸间冷多了,于是装修华丽的休息室变成了停尸房。
黑市根本没有停尸间这种配备,宋蔓萝安排上官离和谢欣到隔壁的房间休息,然后她手底下的人提了两只笼子过来。
笼子装着两只猫头鹰,不过一看就是变异生物,每只都生着三对翅膀,羽毛黑中带亮,这种亮不像自然羽毛的亮,似乎是一种金属光泽。
“我二哥的飞枭,你们都知道,消息很快就会传回去,二位还没吃晚饭吧,我叫人准备了点简单的饭菜,多少吃点吧。”
宋蔓萝体贴地叫人送上几道清淡的小菜,配上香喷喷的热粥,胃口再不好的人,也能吃上几口。
谢欣和上官离单独坐在房间里,保镖和黑市的人都守在门外,宋蔓萝发消息去了,一时间屋子里静得有些压抑。
我正想放开谢欣这边,问问古昱他们的进展怎么样了,上官离却突然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猛地盯向谢欣,像质问又像迷茫般看着她:“我、我为什么要杀图小姐?”
“因为她杀了斐云妃。”我让谢欣回答道。
“斐云妃……是谁?”上官离的神情和口气没有一丝刻意和演戏的成份,他仿佛一个久睡方醒的人,这周围的环境和人出现了短暂的记忆损失。
“你未婚妻。”谢欣仍然平静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不,你搞错了,我未婚妻叫薛子晴,她根本不认识图小姐。”上官离认真解释着,“她们没见过面,那斐云妃是谁?”
问题又回来了,我通过谢欣的眼睛定定望着坐在对面的英俊男人,混乱的记忆正搅乱他的思绪,他脑子里似乎被塞了一大团乱线头,他费了半天劲也没能拆不出正确的那根,这让他看上去有点可怜巴巴。
“你爱上了斐云妃,和薛子睛解除了婚约,薛子晴一气之下独自离开了首都,现在生死不知,斐云妃成了你的未婚妻,你带她来这里,她和图雅发生了冲突,被图雅杀死,你替她报——”
“停,别说了,谢小姐,我脑子很乱,我什么时候和子晴解除婚约的?我、我真的这么做了?为什么我不记得…你说这些事。”
“在掐住图雅脖子的那一瞬间,你怎么想的?”
“我、我想不起来,就是有种很强烈的愿望,要她死!”上官离捂住脸,他显然并不能接受这个理由,他因为一个说不清的愿望而杀人。
人脑子里有一根尺子,用来衡量我们做的事,是‘对’或‘错’,而这些对错又是衡量自己是否正常的标准。
假如上官离找不到合理的理由解释他杀人的动机,他就认会自己出了问题,做了一件超出常理的事。
这和杀人本身没什么关系,重点是他搞不清自己还受不受自己的控制,因为他现在只知道‘结果’,却想不起‘原因’。
他想不通,我却有了一个猜测,斐云妃的心理暗示,会随着她的死亡终结,而在终结的同时,她这个人也会从被控制者的记忆中消失。
对上官离来说,斐云妃是不存在的,他的未婚妻依然是薛子晴,既然薛子晴不在这里,死的人他又不认识,他怎么会为一个不认识的人杀图雅?
两人虽说没有交集,可好歹是相亲对象,哪有人相亲,会因为不满意就把对方杀了的?
我在脑中呼叫李怀清,李怀清很快回复,问我有什么事,我让他帮我问问周礼,他记不记得斐云妃是谁。
过了一会儿,李怀清回复,周礼非常肯定地说他不认识这个人,我心里有了数,便问他们进展如何了。
结果这次李怀清支支吾吾地说,古昱找到一个愿意带他们进场的人,碰上这种好事,李怀清应该高兴才对,有问题!
我再想问,他说马上要进场了,先挂了……
p!脑波联系又不是手机,不需要信号塔,不受建筑物影响,跟进不进场有毛关系?
尽管一想到李怀清他们背着我私藏小秘密就很不爽,但我得顾全大局,等他们救出龙涛再审问清楚。
上官离和周礼的反应相同,他们同时忘记了斐云妃这个人,但谢欣记得,我记得,宋蔓萝也记得,由此可知,忘记斐云妃的,都是被她释放过心理暗示的。
但让我纳闷的是斐云妃既然准备放弃上官离这棵大树,为什么不另攀高枝,还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叫周礼动手杀上官离。
难道周礼不出现,她就无计可施了?
这好像是修炼邪派武功,霸道是霸道,副作用也大,估计还有致命的缺陷。
我只是末世众生中小小的一个,无法窥透世间所有因果,那些死无对证的真相,我没机会一一细查,只能将目光放在眼下。
而眼下,我不想缩在蘑菇屋里吹着冷风等谈判的两家到来,变幻成普通顾客的模样,在集市里东走走西望望。
正巧看见钱晓惠被黑市的人带进一栋建筑,她是唯一的人证,置身事外就别想了,等到了‘法庭’上,无论她说看见了、或没看见,都会得罪人,不是上官家就是图木,这才是有趣的地方,她这个证人,左右落不了好。
如果她早知道这次非但拿不到金子,还要目睹一场谋杀,成为两边不讨好的证人,甚至最后可能成为炮灰,她就不该替图雅传消息,谢欣找不到我们,她至少还有命在,现在,她必须死。
“帅哥~帅哥~~~”
我正想得入神,突然身边多出一条雪白的胳膊,向我手臂钩过来,同时耳边响起两声音调起伏过于曲折的‘招呼’。
“干嘛?”我本能地侧身,避过那条钩过来的手臂,大冬天的穿吊带裙,胳膊上居然没冻出鸡皮疙瘩这也是位奇人。
“进来玩玩呗,里面有惊喜,惊喜商品、惊喜价位、惊喜的感受~”穿吊带裙的这位奇人瞧着得有四十岁了,雪白的大脸、烈焰红唇,嘴边还有一颗大黑痣,从语言到形象再到动作,都透着股18禁的味道。
她想拉我进的是一间临时搭起来的帐篷,游乐园马戏团的风格,只是缩小了n多倍,弄得像牧民的蒙古包。
指望在这么大点的空间内欣赏空中飞人、狗熊跳火圈这类正常节目明显不现实,我移开脚步,打算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站住!”奇人一手掐腰,一手又来拉我。
我心说黑市不愧叫黑市,强买强卖这种事分分钟都能遇上,为了避免引起旁人注意,我只好再次避过她的手,很诚恳地说:
“大姐,我没钱。”
商家最怕这一句,没钱的顾客没有纠缠的价值,无论多热情的卖家,一听说没钱俩字,都会变得冷酷无情。
谁知这位奇人眼睛一亮,不仅热情没减退,还有蹭蹭往上蹿的势头,一把拦在我面前,满脸笑容地说:
“没钱没关系,肉偿,别不好意思,我们这经常遇到你这样的……你看,他就是!”
随着奇人一指,从蒙古包里揭开门帘走出来一个人,我和这人四目相对,对方倒没什么,瞥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我却一脸惊喜,冲上去想拍对方的肩,结果一道银芒从我脸边滑过去,顿时感觉有湿乎乎的液体流过脸颊。
“嘿,我对你做什么了就下死手,你个没良心的死鬼~”
“滚。”
“小李子你是不是活腻了,对救命恩人如此无情!”
“你谁?”
“雷锋!”
我是雷锋这个笑话,基本和我有过接触的人都知道,包括在矿场跟我有过一任务之缘的那几位,当然,眼前这位也知道。
只是性别和外貌一变,对方就有些吃不准,看着李铎狐疑不定的脸色,我笑笑:“你都不记得在矿洞,人家和你这个这个、那个那个,最后——”
“桑——”
我们两人同时收声,李铎一脸的惊讶,指着我嘴边的肌肉直抽,估计是不知该笑,还是保持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