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棠一笑,“哪儿有我先走,让你们來掩护的道理。”说着瞥了陈宫途一眼,不再管地上的李葆初,带着常欢等人出了门,开始参与到战斗中。
陈宫途看看地上蜷缩着的李葆初,“你出卖我不打紧,可你投降日本人就是死路一条。”说完,连开两枪。
日本人已近感觉察觉到院子里的火力很猛,于是稍微退却了一点,开始用手榴弹炸院子的围墙,很快,围墙被炸出几个豁口,日本兵开始蜂拥着冲上來。
邱掌柜一推林笑棠,“长官,你快走。”
林笑棠双眼通红,“走个屁,我沒有丢下兄弟自己逃走的习惯,大不了一起死,反正有这么多小鬼子给咱们陪葬。”
忽然他猛地一推身边的陈宫途,“小心。”一发流弹打來,林笑棠的胳膊上便中了一枪。
被推倒在地的陈宫途怔怔的看着林笑棠,愈发看不懂面前的这个男人,常欢赶忙用手绢紧紧的勒住伤口。
门外的日本兵越聚越多了,而院子里却是伤亡惨重,陈宫途的手下都是一人一把无声手枪,时间一长,便有些支撑不住了,死伤已经过半,弹药也不多了。
邱掌柜身上也中了一枪,他恨恨的一踢常欢,“快带长官走,刚才拿枪的位置还有一些手雷,这里背靠看山楼,只要能冲出去,日本人就不容易找得到,你们快走,我们留下來掩护,沒必要都死在这里。”
☆、第一百二十一章 乘风归去
可林笑棠说什么也不肯先行撤退,常欢无奈,只好趁其不备,一掌击在他的后脖颈上,林笑棠回身怒目而视,这才昏了过去。
常欢背上林笑棠,柳乘风和四名老兵带上手雷掩护着向后厢房撤退,陈宫途也在手下的簇拥下跟着撤了下來。
后厢房的墙壁上有一扇暗格,打开之后,便是一个小的暗门,常欢等人保护着林笑棠钻了出來,邱掌柜说的沒错,后边确实是临近陶然亭附近的看山楼。
穿过一条水渠,爬上山坡,众人停下脚步,不远处的揽翠亭和窑台已经是灯火通明,不知道有多少人向这边包抄过來,常欢扭头对陈宫途说:“陈站长,咱们这么多人在一起目标太大,不如分开行动吧,能不能冲的出去,就看各自的运气了。”
陈宫途点点头,看看常欢身上的林笑棠,“告诉林站长,他救了我一命,对付他的事情,我是再也做不出來了,但戴老板绝对不会放过他,请他务必小心。”
常欢沉声道:“明白了。”
陈宫途这才带着手下向着北边突围过去。
常欢等人不敢逗留,沿着山坡上的小路一路向西,沒多久就遇到了日军,仗着手中的手雷,硬是炸开了一条血路,也幸好这边拦截的日军人数不是很多,众人才得以冲出包围圈。
走了沒多久,身后便传來鼎沸的人声,夹杂着军犬的狂吠,柳乘风看看左右,四名老兵已经是浑身浴血,看來身上的伤不轻,常欢的腿上和肩膀上也中了一枪,也幸亏众人都穿着防弹背心,所以要害全被护住,柳乘风检查了一下武器和子弹,看看周围的环境,猛然间看到路边的一座不算太大的寺院,依稀可以看见门楣上的一块牌匾,“龙泉寺”。
柳乘风转身对常欢说道,“再跑下去不是办法,你带着老板进寺庙里躲一躲,我们几个吸引开日本人的注意力。”
“那怎么行。”常欢很清楚柳乘风这么做的后果,立刻就急了,“让我去,我受了伤,你來照顾七哥,也许机会更大。”
柳乘风淡淡一笑,“别争了,当年护送高陶两位的时候,我就是必死之人,要不是老板出现,我哪里还能活到今天,我跟了王站长十年,就是不愿意当汉奸才留在老板身边,现在家人的生活都有了保障,我还有什么可牵挂的,再说,你的腿伤能跑多远。”
常欢无言以对。
柳乘风和几个老兵招呼一声,“兄弟们,咱们上路。”
老兵们坚毅的一点头,互相对视一眼,同时露出笑容。
柳乘风等人合力将常欢和林笑棠送上寺庙的墙头,常欢慢慢的将林笑棠放在草地上,转身又爬上墙头。
柳乘风刚要转身,却又停下脚步,低声对着墙上的常欢说道:“告诉詹森,他欠我的那笔帐,以后在下边见了面我会慢慢的跟他算。”
说完一笑,冲常欢敬个军礼,大步赶上几名老兵,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常欢将随身携带的胡椒粉从墙头撒下去,将身子压低,看着成队的日军从古寺庙门前经过,在军犬的引导下向着柳乘风等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
柳乘风等人边打边撤,直到面前的湖水挡住了去路,湖面上开了两艘日军的巡逻艇,强烈而刺眼的灯光伴随着子弹射过來,柳乘风等人连连中弹。
柳乘风等五人互相搀扶着,口中渗出血沫,但就是沒有倒下去,枪里已经沒有了子弹,柳乘风等人黯然将枪丢在地上。
巡逻艇在湖面上逼住了柳乘风等人,大队的日本士兵也呼啸而至,将五人严严实实的包围在湖边。
如林的枪口直挺挺的对着五个人。
柳乘风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看看左右的老兵,“兄弟们,打了这么多年鬼子,到了咱们上路的时候了,记得,咱们身上都有防弹背心,这玩意说什么也不能落到鬼子的手上,所以,咱们不能留下自己的囫囵身子了,明白吗。”
老兵们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他们一起把手伸进怀里,摸出了自己仅剩的美制手雷。
柳乘风大喝一声,“兄弟们,走啊。”拉开了保险环,冲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群鬼子。
四名老兵也各自找准一个方向,义无反顾的冲了过去。
弹雨中,几个踉跄的身影抽搐着,但脚步却丝毫沒有停顿,直到五朵灿烂的烟花在日本士兵的人群中相继炸开。
……
此刻的陈宫途,也同样陷入到绝境之中,七八个跟随他一起冲出來的手下,已经倒下去一半,周围灯火通明,黑压压的的日本士兵在火把和探照灯的照耀下,慢慢逼近过來。
陈宫途长叹一声,慢慢的将举枪的手臂垂下來,“弟兄们,你们投降吧,这次來摆平真是大错特错,因为一个李葆初,让我们全军覆沒,这些内斗有什么好处,你们都是被我连累的,日本人问什么你们就说什么,将所有事情推到我身上就行。”
一个形貌粗豪的汉子跳过來,“站长,刚刚那些人掩护咱们撤退的时候,可沒选这条路,都是爷们,咱们不会比他们差。”说完一挥手,“是爷们的跟我搏一把。”
一阵枪声响过,战场恢复了寂静,陈宫途阻拦的手停在半空,惨然一笑,对着那些静静的躺在血泊中的手下敬了个军礼,喃喃道:“你们这是何苦。”
“快放下枪!只要你肯投降,我们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对面的一个日本军官用不太纯正的汉语说道。
陈宫途整了整衣服,平静的对着日本军官一笑,“休想。”说完,一横手臂,左轮手枪直接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老子宁死不做汉奸。”
……
常欢背上林笑棠,一步步地向着寺庙的大殿走去,四下里漆黑一片,天空中已经飘起了雪花,寒风刺骨,在常欢的身后,是一长串醒目的血迹。
终于,常欢再也坚持不住,慢慢的滑落在地上,他想抓住林笑棠的收,可挣扎了几下,还是沒成功,昏了过去。
响声终于惊动了寺庙里的人,一个穿着灰布僧衣的僧人从大殿旁边的僧舍中走出來,接着屋里刚刚点上的灯火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林笑棠和常欢,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他赶忙走进后院,不一会,四五名僧人走了出來,将林笑棠和常欢抬进了僧舍。
两个小和尚拿着扫把和水桶,将地上的血迹擦了个干干净净,又爬上墙头,看看是否留下了什么痕迹,最后才将大门又检查了一遍,悄悄的退进僧舍中。
灯火下,几名僧人看着床上依然昏迷不醒的林笑棠和常欢,脸上不由得浮上一层忧虑的神色,一名年轻僧人对一名中年僧人说道:“师兄,今晚日本人在附近抓人,会不会就是他们两个。”
中年僧人点点头,“应该沒错,但凡是日本人追捕的的人,一定是抗日的,看着两人的身形,身手应该都不错,身上还有武器,智嗔,一会快点帮他们换好衣服,包扎好伤口以后,就抬到后院的地窖中,日本人沒抓到人,一定会挨家挨户的搜捕的,咱们一定要小心,不能让他们落到日本人手里。”
智嗔连连点头。
……
雪下的越來越大,纷纷扬扬的落下來,不一会,边疆地面变成了一片雪白。
林笑棠慢慢的睁开眼睛,后脑还是有些许的疼痛,他揉着脑袋坐起身,“这是哪里。”等他看清楚周围的一切,冒出了第一个疑问。
旁边的木板床上,常欢还在昏睡着,脸色有些苍白,图上裹着厚厚的白布吗,看來伤口已经被处理好了,自己身上的伤口也给包扎完毕,空气中一股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
这里好像是一个地窖,堆放着为数不少的粮食袋子和成捆的大白菜,桌子上点着一盏油灯,忽明忽暗。
看看自己身上,已经换上了一件半旧的棉袍,自己的武器则布置了去向,“怎么就我和常欢两个人,其他的人呢。”林笑棠不禁有些疑惑。
林笑棠披衣下床,慢慢的走上地窖的台阶,门是虚掩的,轻轻一推就开了。
这是一个小院,古色古香,墙上还有佛家的偈语,看來应该是座寺庙。
林笑棠走进院子,雪花落在头顶,说不出的清凉,但四下里五人,一切都是那么静谧。
只有小院的正殿中还亮着光,林笑棠循着光线走过去,门并沒有锁,林笑棠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禅房,空气中弥漫着香灰的味道,长明灯随着吹进來的寒风摇摆不定。
林笑棠在香案前停下了脚步,香案上摆放着一排整整齐齐的灵牌,供奉着香火,看來是寺庙极为尊重的人。
林笑棠一个个的看去,这些人名很陌生,只是其中一个让林笑棠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说过,“周朝坚,怎么这么熟悉。”
林笑棠念叨着这个名字,眼神不由自主的移向最后一面灵牌。
林笑棠忽然间愣住,一股寒意从后脖颈一直上窜至脑门,浑身上下每根汗毛都立了起來,他一把抓住那面灵牌,手指摩挲着上面的名字,一时泣不成声。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军官俱乐部
黑色的灵牌上三个烫金的篆字,“林笑君”,这里怎么会有大哥的灵牌,是谁将大哥的灵牌摆在这里,和大哥摆在一起的这些灵牌又是些什么人,林笑棠的眼泪扑簌而下,心中却满是疑问。
忽然,从门外却传來了异样的响动,林笑棠见将灵牌放回原位,迈步从禅房中走出來。
纷飞的大雪中传來了一种声音,整齐的脚步声夹杂着军官的号令,林笑棠揉了揉耳朵,认真的倾听着,沒错,这是国军部队出操的声音,可这里已经被日军占领了数年,怎么会有国军部队出操的声音呢。
林笑棠仔细的听着,出操声中一个军官的声音尤其响亮,“杀敌报国。”接着便是上千人的响应,虽然模糊,但听得真真切切,“杀敌报国。”
林笑棠不由得热血沸腾,双拳紧紧的攥了起來,嘴里情不自禁的轻轻哼道:“杀敌报国。”
“你,听到了那些声音。”忽然间,一个苍老又带着诧异的声音响起來。
林笑棠被吓了一跳,身后不知何时站上了一位长眉善目的老僧,面上都是惊奇的表情。
林笑棠不知所以,但还是赶快对着老僧施礼。
老僧快步走过來,还是问着那一句,“你真的听到刚才的声音。”
林笑棠茫然的点点头,“听到了。”
老僧忽然激动起來,“这么多年了,你是除了我之外,第一个听到那声音的人,你一定是赵将军的有缘人。”
“赵将军,有缘人。”林笑棠被老僧的话搞糊涂了。
“你随我來。”老僧不由分说,拉着林笑棠就往后院走去。
在寺庙的最后边是一块不大的田地,田地的边上有一座小小的坟冢,历经岁月沧桑,但坟冢却打理的颇为整洁,并沒有杂草丛生,奇怪的是,坟前却沒有墓碑,看起來有些古怪。
老僧冲着坟冢深施一礼,冲林笑棠摆摆手,“你既然听得到那声音,证明你确与赵将军有着莫大的干系,來吧,给赵将军行礼吧。”
林笑棠莫名其妙。
此时,脚步声响,几个僧人从前院跑了过來,为首的中年僧人看到林笑棠,立刻说道:“原來你在这里,我还以为你跑到哪儿去了。”
听语气,他们似乎就是讲自己和常欢救回來的人,林笑棠赶忙行礼。
老僧却对中年僧人说:“智空,你老说我是幻听,可今天这位年轻人却证明了这种声音真的存在,赵将军一直沒有离开,他就在这附近。”说到最后,老僧竟然有些哽咽。
智空赶忙扶住老僧,“师傅,我信了,我信了还不成。”
又转向林笑棠,“你真的听到了声音。”
林笑棠点点头,“我在国军中待过,听得出來,那是出操的号令。”
智空有些不可置信,嘴里喃喃道:“难道真的是赵师长英魂不散。”
“你们说的赵师长是……,可你们和他究竟与我大哥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摆着他的灵位。”林笑棠实在忍不住了,将心中的疑问提了出來。
“你大哥。”智空和老僧都愣了。
“我大哥林笑君,前边禅房中就摆着他和一些人的灵位,名字丝毫不差。”
“林教官是你大哥。”智空快步走过來,不由分说扳住林笑棠的肩膀,“是第29军132师军训团的林教官,林笑君。”
“沒错”,林笑棠回答道,智空的双手很用力,让他竟然有疼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