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八月十六之夜,一轮飞镜愈显圆润,果真是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蓝怡的秋思,飘到千里之外的黄县家中,中秋正是农忙时节,北沟村的一情一景清晰地闪现,满山红叶,一地稻香,遥遥入梦而来,半睡半醒之间,蓝怡似乎嗅到了刚刚翻耕的泥土的气息。
她推开窗户凝视明月。若你说她冷清,偏她光调柔和可视;说她温柔,偏她高高在上,洒下一地清寒,随浩浩长风慢慢离去。
“可怜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蓝怡低低念到,无情也最是天上月,总在人缺时自圆。春桃回到了自己的父母身边,她能感受出王承德夫妻的真心喜悦,可是她自己的父母呢,自己何时才能回到他们身边?
她抿紧嘴唇,望着月亮,拼命地回想穿越之前的点点滴滴,为何她觉得自己好些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呢?!蓝怡有点想哭,自己太不孝了!
悉索的衣服摩擦声,紧接着传来几声沉重的脚步声,刀无锋出现在蓝怡的视野里,刀无锋自蓝怡打开窗户边发觉了,他静静看着托腮望月的小丫头,见她面上先是无悲无喜的沉思,后却慢慢染上哀愁,愁绪渐渐变浓,竟染上了双眸,闪出炯炯水光。
不知这小丫头想到了什么,竟如此难受?刀无锋不想见她如此,像她这般年岁本就该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他主动从阴影中走出来,走到蓝怡窗前。披上一身月光。
“睡不着?”低柔的声音似乎不是面前这个高大粗壮的汉子能发出的。
马上收回自己的思绪,蓝怡扯扯嘴角,低声回道:“刀大哥,露水凉了,你还是回屋吧,屋里暖和些。”
刀无锋却不回答,依旧问道:“睡不着么?”
蓝怡只得点头说道:“恩。今晚的月光太亮了。”
月亮了会睡不着?刀无锋挑挑眉。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刀无锋抬头,望着天边的几朵被月光镶了白边的云朵,慢慢说到:“这还不算亮。大草原的圆月,比这还亮。”
大草原的圆月蓝怡没有亲见过,但她见过草原的星空。四野空旷,漫天繁星闪耀。那场景见过一次便永生难忘,但若要描述那等壮观。蓝怡却觉得自己十分词穷。
于是,蓝怡沉默地望着月亮,又陷入到遥远的思绪里。
彩云穿月,洒下斑斑驳驳的阴影。动静之间是大自然无尽的造化神奇。两人都被震撼到,默默感受着。
蓝怡露出微笑,转头见到刀无锋也正向自己看过来。眼里带着笑意。蓝怡忽然觉得这样并不好,她与刀无锋不熟。再说大半夜的也确实不是聊天的好时候。
“刀大哥,今夜辛苦您了,天冷,您还是回屋吧。”
刀无锋沉默片刻,微微点头嘱咐道:“嫌亮就把头也盖起来睡。”
蓝怡一顿,自己又不是小猫,躲在被子里会闷的。
“好的,刀大哥晚安。”
晚安?刀无锋回到阴影处,坐在长凳上,品味着这两个字,之前并未听过,不过,满好的,听着比“早点安歇”还要舒服。他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今夜或许是月色太温柔,他才有了与蓝怡聊天的冲动,但是蓝怡显然是不打算与他多聊了。
蓝怡入梦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父母。父母正在试穿她做的衣服,衣服十分合身舒适,父母不住夸奖自己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蓝怡看到自己微笑的站在父母身边,用一根绳子量了他们的脚的尺寸,说道:“爸,妈,女儿刚学了新样式,这两日给你们各做一双鞋子吧。这里买来的鞋子虽看着好,穿在脚上却没自己做的舒服,爹不是说新买的那双,呃,‘运动鞋’脚面低么。女儿做一双脚面高些的。”
这语调,不是不是自己的,却与郑氏有几分相似,蓝怡站在旁观打量自己,又贪婪的望着父母熟悉的容颜,听父亲说道:“不用了,做鞋更麻烦,你不是还得补课么?”
蓝怡看到自己一愣,面带心虚地拉住父亲的衣袖笑嘻嘻地撒娇道:“女儿补得差不多了,再说做双鞋子也用不了一两日的功夫,爸脚上穿着不舒适的鞋子,女儿可舍不得。”
“哈哈,一一这小嘴可是越来越会说了,老婆,我怎么觉得咱们一一这两年越长越小了呢。”
蓝怡听到父亲叫自己“一一”,眼泪刷刷地落了下来,太久了,久到让她都快忘记自己的小名了。蓝怡的姐姐叫蓝唯,她叫蓝怡,取意“唯一”,这个小名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才会这么叫。
母亲装作生气地皱眉,这表情蓝怡见过太多次了,她不过是要吓唬自己而已:“一一,你休学一年刚回去,不要在这些教手工的社团里多花心思,先把课程补回来再玩,知道不?”
蓝怡见到自己乖乖点头,她再也忍不住,忽然扑上去拉住母亲的胳膊说道:“妈,我才是一一啊。”
哪知她扑空了,居然抓不住母亲的胳膊,父母也根本看不到自己,蓝怡急得大叫,感觉自己就在真空里,无论多大声音都传不出去。
梦,或真或假,醒来时蓝怡摸着自己脸上的泪水,不知该心酸还是该高兴。
她看着熟睡的两个孩子,替他们拉拉衣服,便起身到厨房帮着郑氏准本早餐。
早饭尚未来得及用,周婆子便坐车来接文轩,她见到文轩少爷安然无恙时送了一口气:“少爷,老夫人昨夜挂记少爷的安危,睡的不踏实,早早就起来命人准备了好些吃的,等着少爷回去一起用饭。”
郑氏一听,赶紧替文轩收拾整齐,情他上了马车随周婆子一起回王家。
蓝怡自然带着宇儿跟着,周婆子却拦道:“春桃,瞧你这小脸憔悴的,昨夜也没睡好吧?我带着少爷先过去,你回屋补个回笼觉再过来也不迟。”
蓝怡一愣,知道周婆子是希望单独带着宝宝回去,她尚未来得及说话,郑氏便心领神会地应道:“是呢,桃儿你先在家歇息会再到老夫人那里去伺候吧,周妈妈,我带着少爷跟您过去。”
蓝怡也只得应下:“也好,我再回去歇会儿。周妈妈,您受累了。”
“这是份内的事情,怎会觉得累呢。来,少爷,老奴抱您坐马车,好不?”说完,周婆子弯腰,想着将宝宝抱起来,哪知宝宝却挣扎着不肯让她抱,委屈地哭到:“娘去,娘领。”
蓝怡见他努力伸过来的小胖胳膊,下意识地握住,安慰道:“宝宝,乖哦,娘一会儿就过去,你乖乖等着妈妈,好不好?”
文轩却摇头,哭声有泛滥的趋势:“不乖乖,娘领,领……”
蓝怡只得让他抓住自己的手指头,文轩才安静下来,不肯离开蓝怡。
周婆子也不敢直接上亲接他过去,蓝怡说道:“周妈妈,我还是跟你一块过去吧,文轩虽小,却有个倔脾气,咱们别太拧着他的劲儿。”
周婆子只得点头,蓝怡带着宇儿和文轩,与周婆子和郑氏一起赶回王家大宅。
周老夫人见着文轩,笑着将他搂在怀里问东问西,文轩也都一一答了,祖孙两个聊得十分开心。
饭后,王明礼过来给老夫人请按。蓝怡带着两个孩子也在客厅内坐着,王明礼躬身行礼问道:“伯母,大嫂去世后,便被春桃埋在了山谷里。小侄想着去将大嫂的尸骨移除来,跟大哥合葬在一处。而且,小侄查过了,今日适宜祭祀、立碑和修坟,是个好日子,您看是不是让春桃和儿子跑一趟?
周老夫人不语。
王明礼又接着问道“请伯母示下。”
“罢了!去吧,去吧!春桃这丫头胆小,让王承德跟着吧,早去早回。”周老夫人慢慢说道。
王明礼告退,老夫人让人去叫了王承德过来,并叫人去通知官府。
老夫人又叮嘱了王承德几句,才让蓝怡随着他出去。
宇儿知道娘亲出去有事情,拍着小胸脯说会带好弟弟,让娘亲放心。
一路无话,按着蓝怡的描述,一行人花了一个多时辰,先是寻到那个山村,又费了半日功夫才在一座山脚下找到那株被蓝怡做了记号的粗壮的松树,她到松树旁的树洞边上,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春桃,就是这里么?”王承德跟在女儿身边问道,他手里也拿着铁锹帮忙。
蓝怡点头,王明礼目中闪过痛惜和坚定,命人开始挖土。
蓝怡自是不敢看的,一年多的时间,再美的人儿也化作了枯骨,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叫做“红粉骷髅”,虽说意思不同,但是现在依柔的情况却却应得上这四个字的表面意思。
“挖到了,挖到了。”蓝怡本就没有埋多深,仆从自然很快就寻到了依柔的尸体。
蓝怡回头,果然发现土被挖开,露出了几片衣服,正是自己当时盖在依柔身上的,便点了头。
她心里也松了口气,还好,尸首没有被山里的野兽给拉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