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老千万别动怒,这哪里能信不过?”周氏急的头上汗都出来了:“是我没说清楚,我说的病人就是……。”
“我的儿子。”陈瑜急忙接话,周氏猛地收住了话头,愣愣的看着陈瑜。
她最开始就和曹神医说是给陈瑜看病的,这怪老头明明是答应了,偏偏到这里几句话就出了岔子,她脑袋都嗡嗡叫了。
陈瑜赔着淡笑:“哪里会信不过呢?只是我家小儿生了怪病,看着像是没事人似的,可是总会忘记事,两三年前的事情都记不起,偏偏性子又倔得很,总要读书科考,唉。”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陈瑜都在看着曹神医。
见他眼神里有一抹异彩闪过,陈瑜的心就咯噔一下。
“你说我怎么治?还不把人带来?”曹神医冷冷的横了一眼陈瑜。
陈瑜立刻又福了福身:“您略坐片刻,小儿在读书,我这就去叫来。”
出门的时候,陈瑜给周氏递了个眼色。
周氏跟着出来。
出了院子,陈瑜直接带着周氏敲了袁炳义的房门。
袁炳义这段时间都在准备带乔斌出去游历,说是游历,其实是想要带着乔斌各地去看看官场,对于这个学生,他是倾注了全部心血的。
听到敲门声,正埋头奋笔疾书着菜谱的袁炳义出声:“去开门。”
“哎。”乔斌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书本出门,打开门果然见到陈瑜在外面,立刻满脸堆笑的叫了一声:“娘。”
“进去说。”陈瑜带着满脸疑惑的周氏进了院子里,低声问乔斌:“袁大先生在哪里?”
“书房。”乔斌带着陈瑜两个人往书房来,在门外禀报。
袁炳义听到陈瑜的声音就收起来了菜谱了,说实在的,是真不好意思。
自己要出去带着乔斌历练,可怎么都舍不得陈瑜做的饭菜,所以他为出门做的准备就是把这些好吃的都写成菜谱。
进了屋,陈瑜告罪一声后,才问周氏:“你可说了我家牧秦的事给他听?”
周氏立刻摇头:“没说,没说,瑜姐姐,我和他是说好了要给姐姐看病啊,谁知道到这里就变卦了?”
陈瑜点头:“你坐下等我片刻。”
周氏有些懵懵的坐下来了,陈瑜转过身站在屏风这一边,对屏风后面的袁炳义说:“袁大先生,安平县以前就来过一个怪医,专门医治疑难杂病,只治男儿,还不能超过十八岁的,这事儿您可知道?对了,他治病用各种牲畜的心。”
袁炳义皱了皱眉,沉声:“乔夫人是想要让这个人给牧秦治病?”
“原本有这个打算,不过我刚才试探了几句觉得不妥,要带着小郎过去顶替牧秦。”陈瑜话还没说完。
袁炳义立刻问:“哪里不妥?”
“牧秦的毒影响记忆力,两三年前的事情会模糊,这种事情是持续性的,我刚才提到这一点,那人顿时眼露异彩,这是其一,再就是这人身板单薄,面皮焦黄但耳朵却洁白如玉,脖颈上的颜色也是焦黄的颜色,没有生气的感觉,还有,这人身上有淡淡的兰花香,这种兰花香并非是香料,而是长年居住在有兰花的地方,并且兰花绝对很多。”
“人皮面具。”袁炳义都站起来了,他眉头紧锁,来回踱步后:“乔夫人,拖出这个人有法子吗?”
“法子是有,不过就怕不灵,小郎没病,怎们能瞒得住他呢?”陈瑜从袁炳义的语气里感觉到了一丝不妥,说。
袁炳义也觉得是这样的,可这事关重大啊。
“这样,我让冷暮雪过来一趟,乔夫人尽可能拖延。”袁炳义说。
陈瑜俯身:“好,那我先带着小郎回去,应付一下。”
直到陈瑜带着乔斌和周氏出了袁炳义家门,周氏也是一头雾水,看陈瑜神情凝重也不敢多问,只能忐忑的跟在后面。
到了家门口,陈瑜看了眼乔斌,压低声音:“行吗?”
“行。”乔斌重重的点头。
陈瑜回头看周氏,这一看心里就忍不住暗叫一声坏了!
许是紧张,周氏的脸色都有些苍白了,这怎么能行?
“大花,一会儿进去你随我的丫环去厨房准备吃喝,行吗?”
周氏忙不迭的点头,她谁说见识不算很多,可见到的人真是不少的,这中间出的问题怕是不能小了。
安排妥当,陈瑜才带着乔斌进了书房,临进门的时候叫来了莺歌,吩咐她带着周氏去厨房,又说周氏卤肉好吃的很,多学学的话。
莺歌领命带着周氏离开。
进了书房,陈瑜就赔着笑脸,连声说:“曹神医,真是对不住,这孩子一门心思学习,我这还是央了半天才肯回来的,让您久等了。”
曹神医打量着乔斌,眼神越来越沉的感觉,好半天才问:“你多大了?”
“十二。”乔斌回话。
“过来。”曹神医抬起手,那一双手也是枯黄却不瘦骨嶙峋,陈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看乔斌迈步要过去,实在是没忍住出声:“小郎,你先喝一口水吧。”
乔斌回头看陈瑜眼里的关切,笑了笑:“娘,我要喝花茶。”
我的天!陈瑜突然觉得自己不了解乔斌了,眼角余光看到了那个曹神医抿了抿嘴角,只觉得脑子都嗡嗡叫了。
乔斌扭头走过去,坐在曹神医旁边的椅子上,两个人之间隔着一个小方桌。
曹神医拿出了诊脉用的小软枕放在桌子上,说:“来,手。”
“你能治好我吗?”乔斌没有递过去手,而是看似天真的望着曹神医:“能让我过目不忘,科举入仕,最好能中状元吗?”
“想当官?”曹神医偏头看着乔斌,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的牙齿雪白如玉。
陈瑜就越发的心里不安稳了,走过来站在乔斌身旁,两只手扶着乔斌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责怪:“小郎是魔怔了吗?曹神医是医病的,怎么能让你中状元呢?”
“娘,不能让我中状元,我就不看病。”乔斌顿时脸色大变,起身就往外走。
陈瑜假装拉着乔斌:“小郎不准闹,医好了病就不会忘记那些学问了,小郎那么努力,就是不中状元,也可以入仕啊。”
“不行,我就要中状元,我要住大大的房子,我要仆从成群。”乔斌露出了倔劲儿。
一直坐在旁边的曹神医收了笑:“如果想当官,那就不用诊脉了,让我给你验验血怎么样?”
“验血就能当状元吗?”乔斌猛地看向了曹神医,眼神透出了几分凌厉:“你当我是好骗的吗?我不是脑子不好使,只是会忘记事!”
“你!”曹神医被乔斌这么一闹,耐性都差点儿耗光了,不过还是压下了火气:“治不好,我不收你银子如何?”
“银子?我娘厉害得很,家里又不是没有银子,凭什么你说不收银子,我就要让你给我放血?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你随意就给我割一刀,岂不是坏了我的身相?”
陈瑜都有些石化了,乔斌这做派是她都没见过的,再看乔斌神色凝重,眼睛都微微眯起来看着曹神医的神态,清了清嗓子走过来:“小郎!不得无礼!”
“江湖骗子而已,哼,这病我不看!”乔斌说着就往外走。
陈瑜连声给曹神医道过,紧着追了出去,到外面拉住了乔斌:“小郎!娘是为了你的身体好,你怎么能这样?可是让娘伤心的很,神医请来不易,就算是放点儿血,又能如何?”
书房内,坐在椅子上的曹神医偏头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拉扯的娘俩,眼底竟浮起了一丝笑意……。
“小郎!”陈瑜声音严厉。
乔斌夺门而出。
“姐姐,这是怎么了?”周氏从厨房出来,紧走几步到陈瑜身边,伸手扶住陈瑜。
陈瑜抬手扶额:“气死我了,不肖子孙,气死我了。”
周氏看陈瑜脸色都发白了,心里可吓得不轻,真怕再把陈瑜气个好歹的,只能就近扶着她回到了书房。
“神医千万莫怪,打从这孩子发病到今日,我给找了郎中无数,也没有看好过,小郎是气我的。”陈瑜眼底泛红,声音恳切。
“发病几年了?”曹神医开口。
陈瑜压了压眼角:“快九年了吧,具体也记不大清楚了。”
“哦。”曹神医微微点头,起身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