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的那场大地震发生之际,季秋还在学校上课。
清晰的记得5月12号下午两点多,远在一千多公里以外的江县,在寝室睡午觉的季秋感受到床在剧烈的摇晃。
以为是梦。
第二天新闻铺天盖地而来。
季秋才知道昨天同一时间发生的事,原来那不是梦,是真的地震。
听父亲和长辈说过,当年唐山大地震时,距离那里很远的城市都有微弱的震感。
之后就是放假。
季秋回到舅舅家,了解到。
舅妈有个亲戚在四川当地工作,大地震发生之后,多方打听,怎么也联系不上。愁得不行。
这几天来,社会各界持续关注着新闻。季秋也每天和家人们蹲在电视机前,看得眼泪汪汪。
内心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震动。
她渴望也像解放军叔叔,像医疗队和社会各界人士那样为这次的受灾地区做一点事情。
当地政府组织了捐款活动,季秋拿出了所有的家当,五百块钱,去长林弄堂对面的银行兑成五张百元大钞。
小心翼翼放进钱包里。
从银行出来,季秋往公交站台去,看见马路对面站着一个人。
路时予还是老样子,穿着图案简洁的白色棉质短T,黑色运动裤衬得双腿笔直修长。
一辆面包车驶来,挡在两人之间,季秋趁此移开了视线。
面包车开远了,路时予迈步走过来。
越走越近。
季秋垂着眼,感到无名的紧张。
终于。她看到那双运动鞋落进眼帘,头顶的声音问她,“去哪?”
季秋答:“捐款。”
阳光很热,她没有打伞,晒在身上,耳朵烫烫的。
“我也去捐款。”路时予说。
季秋抬起头,恰好路时予垂着头看她。
视线一触,她轻轻说:“好多人都遇难了。”
路时予没有回答。他低头看向地上的影子,他和季秋的,一长一短两道影子。
风无声的穿梭,阳光铺洒大地。一切看似美好。远在千里之外的土地,却生灵涂炭。
十六岁的少年,意识到了肩膀上的担子有多沉重。
季秋伸手把吹乱的头发夹到耳后,随着这个动作侧头望向路时予。
他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不会为谁停留在某处。
有很多话,只能缄默在心头,让风带走,不留余地。
公交车来了,把他们带到了小广场,那里有一个方便民众,临时支起的捐款点。
人很多,大家顶着太阳,排着长队。
季秋站定在队伍末尾,看到路时予走到了另一列。
等待的时间有些无聊,她时不时偷看几眼路时予,发现他都低着头看手机,像是在跟谁聊天,只好收回眼听队伍其他人讲话。
捐款有大人,也有小孩,人群中还有一个看上去还在读一二年级的小学生,捧着储蓄罐来的,说要把所有的钱都捐给灾区。
轮到季秋是半个小时以后了,她从钱包里取出崭新的五百块钱,放在桌上,趁工作人员登记信息的时候侧头看向旁边的队伍,刚好也轮到了路时予。
他从钱包里取出了好几张百元红币,工作人员数了数,似乎不太相信,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少年,“全部都捐?”
路时予轻点头,“嗯,两千。”
他在说两千的同时,季秋收拾好东西,往旁边擦了过去。
没有打招呼。
路时予视线偏了偏,又移回。
舅妈家的亲戚仍处于失联状态,情急之下去登报找人。过两天还是没有消息,舅妈准备去庙里祈福,顺便也为灾区祈福。
那座庙在当地有一定知名度,位于隔壁区的未名山,庙在山顶,叫未名庙。山很陡峭,也很高,前几年兴建,修缮了庙宇和通往山上的石阶,还有上山的缆车。
季秋的外婆信佛,在世时,季秋每年特定的日子都会跟随外婆前往未名山吃两天斋。
过去没有通缆车,爬未名山是季秋痛苦的回忆。但外婆脚力却很好,比年轻人还要有力气,听她说,在他们小时候交通没那么方便,常常挑着担子翻过这座山去对面城里卖东西。
对这座山,外婆那代人来说都是有感情了。
季秋有点想外婆了,也想为灾区饱受疾苦的灾民们祈福,跟随舅妈一同前往。
祈福这种事重在心诚。
她们没有坐缆车,从山脚一路爬到山顶,一早上出发,大中午才到。到了山顶,头顶烈日,汗流浃背。
在庙堂正门口东南西北各拜一次之后,进入正殿。
季秋闭着眼,掌心向上,弯腰磕头,跪拜三次。
最后一次,膝盖磕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发愿,“祝愿祖国大地山河无恙,舅舅舅妈两个弟弟和我的好朋友们身体健康,顺东叔平平安安,早日归家。”
顿了顿,季秋默念:“愿路时予平安顺遂,一生快乐。”
她不祝他前途似锦,也不祝自己能与他拥有一个好结局。
只祝他平安喜乐。
她祝福了所有人,唯独没有祝福自己。
舅妈抽了一张上上签,心里的那块大石头落了一半。也让季秋抽一个。
她渴望结果,又害怕提前预知结果,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笑着对舅妈说:“我就不抽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
舅妈摸了摸她的头,夸她有志气。
后来舅妈拉着她去求平安符。
季秋给几个朋友都求了,保佑他们健康平安。
也包括路时予。
下了山回到镇上,在舅舅家吃了晚饭,季秋回到外婆那里,迫不及待把平安符拿出来,把装在小透明袋里的咒文和水晶石倒出来,装进红色的福袋里,抽紧绳子打了一个中国结。
中国结是外婆教她的。
说中国人都要会编中国结。
忽然,季秋神思一动。
从书包里翻出一张便签条,裁成窄窄的一条,用签字笔写下:Alwashavealwayswill.
折好,塞进了福袋里。
暗恋就是这样卑微小心。
害怕他知道,又害怕他不知道,更怕他知道却装作不知道。
第二天上午,季秋去弄堂口的水果店买了一袋水果拎去老韩叔家。
韩婶坐在门口洗衣服,季秋叫了一声,“韩婶,我来看看你们。”
“你这孩子,来就来,还买什么水果。”韩婶笑着站起来,“我给你搬把凳子。”
“别,你别忙,”季秋摆手示意她不用了,走进屋里,“我给你把东西放桌上。”
她巡视了一下屋里,路时予不在。
出去了吗?
“家里就你一个人吗?”季秋拿了把凳子坐在韩婶旁。
“你韩叔去店里了,小路一大早也出门了,说是和朋友约好了出去玩儿。”韩婶撩起袖子抹了把汗。
季秋瞧了眼盆里的衣服,没有看到路时予的。韩婶低着头搓着衣服,叹了口气,“这孩子下个月就走了,还挺舍不得的。”
老韩叔和韩婶本来有一个孩子,小名叫小松,季秋叫他“小松哥哥”。小时候来外婆家玩儿,总喜欢跟着小松哥哥后面跑。
后来小松结交了几个狐朋狗友,偷家里钱,家里不给,就去社会上偷。
韩叔韩婶打也打,骂也骂,韩婶以死相逼,也没有挽回儿子的心。最终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在一次室内盗窃的时候,被发现之后杀了女主人和两个孩子。
法院判了死刑。
从法院出来,韩叔没有掉一滴眼泪,咬着牙恨声说老韩家出了这么一个败家子,是他们做父母的失责,小松死不足惜,他和老伴的后半辈子也不会安宁。
韩叔一夜间掉光了所有头发,韩婶在医院躺了大半年。
每次外婆说起他们家的事,叹息一声“你韩叔韩婶命苦啊”。
季秋不清楚路时予是否听闻过韩叔家的遭遇。
也曾想过,像他这样的家境,满可以住上比这里好一百倍条件的房子,镇上不是没有,往市区方向的房子很多人都抢着买。
为什么偏偏挑选在老韩叔家里呢?
答案她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了。
但季秋却知道,路时予的到来,给韩叔和韩婶带来了很多慰藉和希望。
说起路时予,韩婶满脸微笑,话也多了不少,“我问他,他爸怎么让他来这里的,他给我说,他爸觉得他不好管,让他来这里锻炼锻炼。我就说,他爸肯定很忙,没有很多时间陪伴他对不对,我们和他相处也有一年了,没觉得他不好管,反而很懂事听话,人也孝顺。”
季秋忍不住想起之前听到的八卦。
以及她自己和路时予相处的这段时间发现,他是个看上去冷酷,实际上内心温暖的人。
她看到过他和韩叔韩婶讲话的态度,也看到过他主动和这里的居民打招呼。
没有一点点的高傲自大看不起人,永远都是带着淡淡的疏离却又十分温和。
要不是长得出众好看,他穿的那些衣服也都很低调,有一次季秋还看到他蹲在街边吃麻辣烫。
这样接地气的路时予,很难想象他在燕京过着富家公子哥的生活。
但季秋也真见识过。
是跨年那晚。
他们去金盛会所,相比于第一次去那种高档会所的季秋所表现出来的紧张和局促,路时予气定神闲,从容大方的气场,看上去对这样的场所并不陌生。
出入高档会所和蹲在街边吃麻辣烫,他都能切换自如。
韩婶留季秋吃午饭。她在厨房帮忙,外面有人在说话,仔细听,是韩叔和路时予的对话。他声音低低沉沉的,听不分明。
季秋洗完菜走出去,跟韩叔打了声招呼。
“小秋,今天在我家吃饭啊。”韩叔笑呵呵,翻着桌上的袋子,“这水果是你买的?”
“是啊,”季秋应着,漫不经心侧了眼路时予,随口问,“韩叔你怎么知道的?”
韩叔笑着指了指,“你韩婶只会买苹果啊、梨子啊,要么就是香蕉,这哈密瓜她不买。”
韩婶拿着锅铲走出来:“又说我什么了?”
韩叔忙摆手,“没有没有。”
路时予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笑道:“韩叔夸您会买东西呢。”
韩婶瞪了眼韩叔,“不许说了啊,别以为我聋。”
韩叔继续乐呵呵的笑。
季秋被他俩逗乐了,和路时予笑着对望了一眼。
还有点默契。
只不过是等对视完,季秋才回过味来。
路时予身子往她这靠了靠,拿了两颗花生米吃着,漫不经心说:“上回月考成绩不错啊。”
季秋楞了下,抬头看他,“你说我吗?”
“不然还有谁?”他笑着。
她没想到他竟然会关注,不想被他发现脸又红了,撇开目光,低头假装去拿盘子里的花生米,麻木不仁地往嘴里塞了几口,心不在焉道:“还好。”
顿了顿,回了回神,“文科数学简单。”
“能有这个成绩很不错了。”路时予赞许道。
季秋心口扑通扑通跳着,脑子里乱乱的,岔开话题道:“听说你要回去了……什么时候走?”
鼓起勇气问出了最后半句。
路时予似乎在想别的事,静了片刻才答她:“唔……这学期结束。”
季秋抿了抿唇,问:“换了学校不影响奥数竞赛吗?”
路时予:“成绩记录档案,只不过我的档案要移回燕京,对我个人影响不大,正常参加比赛就行。”
也就是说他还是会提前保送。
季秋轻嗯了声,不再问了。
等吃完了饭,季秋和路时予帮着韩婶收拾桌子,老韩叔去楼上睡午觉,看到韩婶揉着腰,季秋说:“韩婶,你也休息吧,我帮你洗碗。”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忙得过来,你去外面坐一会儿,吃点东西。”韩婶把她赶出了厨房。
季秋走到门口,看见路时予靠着墙,两人目光一接,然后看见路时予擦过她走进厨房,背对着她,清晰地听到他和韩婶的交谈声。
“韩婶,您赶紧休息着去。”
“真的不用,我这儿忙的过来。”
路时予笑道:“我下个月走了,您还不好好享点儿福?”
季秋也走了进去,两人劝了几句,韩婶说不过他们,只好把围裙解下来,又拿了一件围裙,递给他俩,“穿着,别脏了衣服。”
两人站在池子前,一共有两个槽,季秋把水龙头的那一边让给路时予,顿了顿,有点不放心,“你会洗碗吗?要不然你还是去外面看电视吧。”
路时予低声笑了笑,“我看上去像不会洗碗的样子?”
他站在旁边,人比她高,笑声很低,震动着胸腔,听得她耳朵潮热,季秋垂着眼,故作淡定地说,“挺像。”
路时予既好气又无奈,抓过一只碗,“要不我给你示范一下?”
季秋看着他挤了一点洗洁精到海绵上,打泡沫的手法很熟练,有些惊讶,“你连这个都会?”
“……”路时予无言看住她,“洗碗是什么高难度动作?”
也不是。
就是发生在他身上,有点奇特。
季秋摇了摇头。
过了几秒,听到他低声说:“我以前都一个人住,这点自理能力都没有,早饿死了。”
季秋微楞,手上被他塞进了一只擦过洗洁精的碗。
路时予把水龙头朝她这里一转,打开,笑道:“别惊讶了,冲水吧。”
哗哗的水流声中,季秋垂着眼,认真洗着碗,脑海中却止不住地冒出来他刚才的话。
——我以前都一个人住。
那看来,他爸爸确实没有时常陪在他身边,甚至从来没有深入的了解过儿子。
洗好碗,路时予擦净手,正要走出厨房。
走了几步,看向身后,微微疑惑,“不出去?”
季秋鼓足勇气。
“这个,给你。”
他垂下视线,看到女生手里捏着一个红色的福袋,上面打了一个漂亮的中国结。
“这什么?”少年喉结微滚,视线上移,落在她脸上。
季秋红着脸,像是被热的,又像是因为别的原因,小声说道:“上次去未名山祈福求的,庙很灵的,不管你信不信,戴在身上求个心安。”
停顿了下,见他没动,也没说话,她被他看的脸烫,刚要开口,听他问,嗓音低轻,“就给我一个人?”
季秋脸越发烫起来,垂着眼没看他,“我给初叶他们也都求了。”
路时予眼底划过一丝失落,接过平安符看了看,对她道了声谢。
季秋舒了口气。
——
2008年除了地震和奥运会这两件轰动的大事之外,另外一件让季秋难以忘怀的事就是路时予回燕京。
季秋记得很清楚,路时予是7月16日离开的。
学校已经放暑假了。
走之前,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回了一趟学校,纪念路时予在这里的一年。
路时予、季秋、简初叶、陈星落、丁月白和方晖,只有她们六个人。在偌大的校园里漫步逛着,路时予用相机拍下了很多风景。
食堂、寝室、教学楼,上过课的教室,围观过他打球的篮球场,还有操场,田径赛道,超市,小卖部,每一个角落。
少年们坐在看台上,畅想未来。
头顶晴空万里,碧天白云,他们眼里星河闪耀,脚下万丈光芒。
“路时予,”简初叶说,“以后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不能忘了我们这几个!”
少年斜倚着栏杆,望向操场中间那块绿茵草地,轻轻笑着:“不会忘。”
方晖说:“你们想去哪座城市上大学,我先来,我要去燕京!”
简初叶第二个:“我也燕京!”
接着是陈星落,他微微扬起笑意,看向简初叶,认真而坚定的说道:“燕京。”
简初叶嘴角上翘,明媚又张扬。
丁月白想也没想,“初叶在哪儿我在哪儿,当然也是燕京。”
两人看向季秋,笑声肆意,“秋秋肯定不用说了,也去燕京吧。”
季秋看着两个好友,眼眸微弯,像藏了一捧清辉般明亮,她轻轻点了点头,“嗯!”
“那就这么说定了!”简初叶手一抬,指着洁白的流云,说道,“我们都去燕京!十年以后的今天,还在这里相聚。”
两年后的燕京之约和他们的十年之约,就此定下。
分别在即,少年们始终相信,离别是短暂的,只要不忘了彼此终会有相遇的那天。那个时候的他们壮志凌云,意气奋发,没有人能困住他们,一往无前,所向披靡,他们相信美好的未来,相信光明和世界。
那天。
在蓝天白云下,在夏天的风里,在飘着窗帘的教室里,在一排排整齐的课桌前。
拍下了一张又一张合照。
当照片的画面定格的那一秒,大家转过头相互笑着,季秋借着机会,望向人群中闪耀的少年。
她伸出双手,侧仰着脸,假装看天空,在眼前摆出相机姿势,将少年框在手指之间。永远定格。
那一刻,她的心里还存有希望。
燕京,她总会去的,两年的时间不会太长。
路时予的飞机在2008年7月16日凌晨两点起飞。
很多人都去送机了。
韩婶在他行李箱塞了很多土特产,韩叔沉默不语着,很舍不得。
季秋和舅舅也去了。
简初叶、陈星落、丁月白和方晖。
还有和路时予关系不错的同学。
路时予和每个人都拥抱。
韩婶抹着眼泪,路时予帮她擦干眼泪,抱着她拍了拍背,低声说:“韩婶,别哭了,哭坏身子不值得,我有时间就来看你们。”
他和韩叔拥抱,“韩叔,照顾好身体,少喝点酒。”
韩叔偷偷地红了眼睛。
和简初叶拥抱,笑,“有空来看我。”
简初叶吸了吸鼻子,“好。”
和陈星落拥抱,路时予说:“兄弟,燕京见。”
陈星落拍了拍他的肩膀,“替我向你外公问声好。”
“明白。”
和方晖拥抱,“帮你打通十七层,后面你得自己打了。”
方晖楞了下,反应过来,路时予从学校回来直接去了网吧帮他的游戏账号通完关了,他心里不是滋味,拍了一下路时予,“你小子,我就随口一说。”
“这有什么。”路时予笑笑,“是不是好兄弟?”
“你这不是废话?”
和丁月白,路时予只是弯下身,虚虚环过她,轻轻拍了拍后背,“保重。”
“你也是。”
路时予直起身,走到季秋面前。
季秋感觉眼眶沉的抬不起,她没有抬头看路时予,便感觉一道高大的阴影落下来,他的手绕过她的后背,围绕在周遭的是他身上那股清淡的薄荷香。
很清冽,也很好闻。
他弯着身,发丝擦过了她的脸颊,拍了拍她的背,低低在耳边说:“自信一点,你其实很好。”
季秋心狂跳。
原来他都有看到。
原来,他都看在了眼里。
泪水迷蒙双眼。
她努力压抑着喉口的酸涩,点了点头,用带颤的嗓音轻轻说道:“祝我们都有好的未来。”
他垂着眼,弯着一双笑眸点头,“好。”
那天,所有人都沉浸在分别的情绪之中,唯独她眼里氲着水,藏着满腔心事,不舍却又无可奈何。
这个夏天如此漫长,也如此短暂。
路时予走进安检,转头朝大家挥手告别。
不多时,玻璃窗外,前往燕京的那架飞机高昂着头,跃然云层之巅。
季秋怔怔望着。
十六岁的夏天永远不再来。
路时予,两年后燕京见。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2008年的那个夏日,仍留在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