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福身应了。
谢云诀转头对丝萝冷冷道:“去看看倾梧院是如何另起炉灶的!”说罢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人一走,清浅便不再装模作样,她大步走到床榻边,一眼瞧见了上面的点点血迹。清浅面露喜色,转身对王诗嫣道:“看来你已经让他对你动了心!”
王诗嫣似乎有些晃神,半晌才抬起头,揉了揉眉心:“昨晚真是累了,扶我回去歇歇吧。”
清浅不疑有它,扶着王诗嫣回了居所。王诗嫣躺下不多时便睡着了。
安顿好了她,清浅便换上了利落的衣裳,潜入了倾梧院之中。
偌大的院子里,只见谢云诀负手立在树下。屋子里传来了一阵阵的哭喊和翻箱倒柜的声音。清浅有些疑惑,这是发生了什么?
不多时,沐沉夕猛地掀开厚重的门帘,背着一个小包裹从屋里出来。身后叮咛拼命拽着她:“少夫人,千万不要冲动,不要走——”
沐沉夕挣脱了她,大步向前走去。叮咛哭喊道:“少夫人,要走,就…就带我一起走!”
谢云诀闻言,转身对叮咛道:“你是谢府的丫鬟,没有我的准许,不准出府一步。”
沐沉夕停下了脚步,恨恨地瞧了谢云诀一眼,转头对叮咛道:“等我禀明了皇上,和离之后,我将你要到我们沐府。”
叮咛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好,奴婢等着!”说着红着眼眶瞪了谢云诀一眼,转身回了屋。
沐沉夕背着包袱大步离去,谢云诀却头也不抬。
她出了府,没有上谢府的马车,而是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清浅瞧见沐府的马车驶来,显然这马车要破烂了许多。
马车停下,走出来一位翩翩少年,模样和沐沉夕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不是他身形高大,清浅简直一位他是哪里来的美人儿。
沐沉念接过了姐姐的包袱,握住了她的手:“我早说他负心薄幸,走,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沐沉夕点了点头,保住了沐沉念:“阿念,还好有你。”
沐沉念拍了拍她的后背:“你等着,待此次科考,我一定出人头地,给姐姐撑腰,让人再也不敢欺负你。”
“好。”
沐家的马车驶向了皇宫,清浅没有跟过去,只是递了个消息入宫。
此刻正是文武百官上朝之时,沐沉夕下了马车,引得不少人纷纷注视过来。但文武百官也只是远看,不敢靠近。
不一会儿,太子府的马车也停了下来。裴君越自马车上下来,一眼便瞧见了沐沉夕。
两人四目相对,又无声无息地散了开来。裴君越径直向前走去,耳朵却竖起来了。他听到凌彦的声音自背后响起:“郡主,你怎么在此?”
“我来告御状。”
凌彦嗤笑:“谁还能欺负了你,要告到皇上面前去?”他瞧着沐沉夕的脸色,心里一咯噔,“不会是首辅大人吧?”
“除了他还有谁?”
“可是——可是这毕竟是你们的私事,不能私了么?”
“不能。”
“但若是告了御状,我觉得反而不太好。”
沐沉夕走得很快,凌彦小跑着才能跟上,一路苦口婆心劝说。
裴君越在她路过自己的身边的时候,清楚地听见她说:“我要和他和离!”
他的脚步顿住了,忽然又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去:“你说什么?你要和离?!可是认真的?”
第104章 休妻
沐沉夕瞧了他一眼, 哼哼了一声:“你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开心?”
裴君越咳嗽了一声:“我也只是关心你罢了。”
凌彦也有些焦急:“太子殿下,您可快劝劝郡主。”
裴君越看也没看他一眼,一双眼睛落在沐沉夕的脸上:“你放心,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
“你别幸灾乐祸, 老子和离之后就回边关,再也不回来了。”沐沉夕说着大步向金銮殿走去。
裴君越慌忙伸手去拉她:“三思!”
可他阻拦不及, 沐沉夕已经入了金銮殿。文武百官站定, 纷纷偷眼去瞧她。裴君越站在她身旁,收敛了自己的举止,低声道:“和离不要紧, 可你也不必急着离开长安啊, 你若是走了, 你弟弟该怎么办?”
她顿了顿, 看了他一眼, 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谢云诀走了进来。目光交错,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走到了另一旁。
文武百官还记得年前太后刁难沐沉夕, 首辅大人为了逼太后就范,带着他们在大雪里站了一个时辰,冻得四肢僵硬手脚发麻。
原先那般恩爱,转眼便如此疏离。看来太后将王诗嫣送入谢府,真是狠辣的一步棋。
人都到齐了, 皇上这才姗姗来迟。他的气色比起上次要好许多,神情少了些许呆滞。
众人纷纷跪拜行礼。
皇上抬手道:“众卿家平身——”他的目光落在沐沉夕的身上,“定安郡主,这是金銮殿,你为何来此?”
沐沉夕上前一步拜道:“定安请陛下做主。”
“哦?发生了何事?”
“我要与当朝首辅大人谢云诀和离!”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震动,众人议论纷纷。谢云诀转头看向沐沉夕,满脸都是惊愕。
皇上也怔住了,半晌才道:“不可胡闹!”
“我没有胡闹。原本当初成婚便是他胁迫我,哄骗我。我以为他会待我好,可才不到一年便变了心。我们夫妻情分已尽,请陛下准许和离。”
大臣之中有人嗤笑:“定安郡主莫不是疯了?她以前百般纠缠,如今还好意思腆着脸说首辅大人胁迫她?”
“我看是陛下胁迫首辅大人娶她才对。”
皇上思忖了片刻,瞧向谢云诀:“谢爱卿,你以为如何?”
谢云诀负手淡淡道:“臣不同意和离。”
皇上松了口气,却又听谢云诀道:“但郡主犯了七出之条,男子纳妾本是寻常,何况是太后赐婚。郡主犯了善妒之条,论理应当是臣休妻。”
沐沉夕冷笑:“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妻妾成群,还要我笑脸相迎,哪里来的道理?!”
“纲常伦理便是如此,郡主想必是当年读书不用心,《女训》《女则》抄得还不够。”
眼见着这火上浇油,愈演愈烈,皇上咳嗽了一声,喝止了两人:“此乃朝堂,岂容你们在此处理家务!谢卿家,你妻子腹中尚有你的骨肉,你此刻休妻,便是不孝!定安郡主,你也只是一时义愤,难道你真想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么?”
这话一出,文武百官又是一阵哗然。他们也很难想象沐沉夕这上蹿下跳的模样,有朝一日居然还有了身孕。
“可是——”
“没有可是。你去紫宸殿候着,待朕处理完朝政再好好与你说道说道!”皇上说着挥了挥手。
许久不见的桑落忽然大步走上前来,对沐沉夕道:“郡主,得罪了——”
沐沉夕哼哼了一声:“滚开,我自己走!”说罢转身离去。
出了金銮殿,桑落忍不住瞧向了沐沉夕的肚子:“小姐,你真有身孕了?”
沐沉夕点了点头。
“那个王八蛋,这个时候居然敢抛弃你!我早说他不是个好东西!”
两人才走出去没多远,桑落这嗓门又大,整个金銮殿都回响着他的骂声。气氛一时间十分尴尬…
沐沉夕晃了晃手指:“不是他抛弃我,是我与他和离。”
“可是…可是陛下说得对,你这肚子里的孩子若是生出来便没了父亲…”
“那我便自己养着。”
待离得远了,避开了耳目,她才低声道:“方才都只是作戏,我和阿诀好着呢。只是如今有些事需要你帮忙。”
“作…作戏?”在金銮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作戏?!桑落单知道沐沉夕胆子大,没想到她连欺君都敢。
沐沉夕不觉得有什么,此前她连弑君都想过。
不过如今不同了,寒鸦这个组织已经不是她靠着舞刀弄剑就能对付的了。既然太后把人塞进了谢府,那么她也将计就计顺理成章住进宫中。定要把寒鸦在宫中的势力都揪出来,一一铲除。
沐沉夕简略向桑落说了自己的计划,他一时间也没太明白,于是自己琢磨去了。
沐沉夕便在御书房中候着。这里她小时候常来,所以十分熟悉。只是如今宫人都换了,沐沉夕也不好有什么明显的动作,只是装作百无聊赖拨拉着桌上的糕点。
这糕点倒是正常,茶水里也没有被下什么慢性的毒药。
她等了一个时辰,早朝结束,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不多时,皇上背着手走了进来,一脸严肃地瞧着她。两旁的宫人都不敢吱声,直到皇上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下去,这才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人一走,他便绷不住了,苦着脸道:“夕儿,你别胡闹了。赶紧回去好生过过日子,那王氏不过是个妾室,你忍一时风平浪静。待孩子生下来,谢云诀的心思自然在你身上。到那时,王氏还不是任你拿捏?”
沐沉夕哼哼了一声:“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明明他信誓旦旦说什么只娶我一人。言犹在耳,可转头王氏就入府了。入府时还哄骗我,说什么只是逼不得已。昨晚圆房的时候可没人逼着他!我现在瞧着他便觉得恶心。”
皇上有些无奈:“可又不是天下男人都似你爹那般专情,难道你见了朕也会觉得恶心么?”
沐沉夕移开了目光。
皇上倒吸了一口凉气,指着她,指尖颤抖:“你…你…你——”
“旁人如何,我也没有那个资格指摘。可姑姑那时候确实经常暗自垂泪。你们只知道要女子贤良淑德,可事实是,除非她心中没有你,否则你与旁人的欢愉都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的。”
皇上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罢了,此事从长计议吧。如今最重要的是,你先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朕会安排宫中的御医每日为你诊脉。”
沐沉夕点了点头,垂下眼眸:“其实再过多久也是一样的。陛下可知,我对他已经没有了期盼。我本来以为我们之间即使是结束也是因为什么恩怨情仇,却没想到只是因为一顿早膳。”
“早膳?”
“是啊。他之前嘘寒问暖,细致到连我每日用什么早膳都要亲自过问。可是王氏来了之后,我身边的丫鬟去膳房端一碗粥都说要等她的早膳和补药熬好之后来轮到我。”沐沉夕哽咽了一下,眼眶有些红,“陛下,你知道,我不是吃不得什么苦头。可我不愿意连吃顿饭都要仰人鼻息。他可以不爱我,但不能…不能如此轻贱我。”
皇上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委屈你了。若朕早知他是这样的人,当初他来求朕赐婚,朕断然不会答应。”
沐沉夕挤出了一丝笑容:“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就当是自己做了十年的一场梦,如今梦醒了而已。至少成婚之后那一段时间,是我一生中最幸福快乐的时光。”
“你在宫中好生休养着,朕让长公主替你物色物色,看有什么青年才俊的。届时你也寻个更好的归宿,气死他!”
“好。”
皇上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好了,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你先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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