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顾时筝跟秦子骞计划商议的是,帮她弄好身份证件跟出国手续,便迅速离开国内,然而盛斯衍突然找到那个小平房,令他们原本的打算被迫改变。
顾时筝离开云城以后,一路向南,一直逃一直逃,搭乘了一辆又一辆的车,几乎不做什么停歇,颠沛流离的流转于多个城市。
后来直到终于安全了些,她才跟秦子骞取得联系。
秦子骞问清楚她的所在地址,得知她所处的位置已经靠近边境那边,他提议让她先出边境。
他说她的那张脸,太过鲜明容易惹人留意,尽管戴了口罩跟帽子掩饰伪装,也仍会让人将焦点锁在她身上,盛斯衍一直在对她穷追不舍的寻找,即便是在别的城市搭乘飞机离开也并不绝对安全,怕盛斯衍又会根据什么信息行踪追寻过来。
她当时所在的地方离边境更近,离开边境,盛斯衍再手眼通天也通不到边境以外,顾时筝也觉得,她干脆离开边境会更好一些。
不过秦子骞暂时还需要留在云城,帮她探听顾松明的消息,不能亲自过来见她,于是秦子骞将给她办理的身份证件以及护照等出境所需的东西,托了值得信任的人带到她所在的城市。
单是逃到靠近边境的城市,再等人将东西送到她手里,便耗费了不少的天数时间。
等顾时筝拿到身份证护照,包括秦子骞担心她身上已经没有可以用的现金而带给她的卡之类的,果断出了边境。
原以为出了边境以后,便算安全许多,起码盛斯衍再怎么让人大费周章地找她,一时也找不出边境来,然而顾时筝跟秦子骞都低估了边境外的混乱糟糕,尤其她出了边境以后,所在的是一个小地方城市,治安管理非常之差。
她孤身一人流落在人生地不熟,甚至连本地语言都不通的小地方,一直用普通话跟英语不断切换,才能勉强跟人沟通。
而这段时间期间——
落脚住的酒店房间里,什么被塞小卡片,有人半夜来敲房门,简直不论换了什么酒店,每天都会上演,还有被喝醉酒的壮汉搭讪,意外险些撞上黑帮火拼群架之类的……这些还都只是有惊无险的小事,最后都能化险为夷的躲过。
好像与危险共处久了,渐渐便能适应所有糟糕的处境,渐渐的麻木,无感,忽然觉得这些危险之事,也没有多么的吓人。
即使,如今遇到的所有危险,都是跟她曾经的生活日常,有着完完全全的天壤之别,可谓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这些什么有惊无险的危险,最终都能麻木无感的适应,真正令她绝望,最为直接令她深陷崩溃的一次,是有一天,她身上换了当地纸币的现金已经所剩无几,去银行用秦子骞的卡出了些现金出来以后,她……被抢劫了。
对方两个男人,趁她不备一把抢走她手里的包,戴着头盔开着摩的跑得飞快,远远把她甩在后面。
真是应验了那句话,叫——
人倒霉起来,喝个水都能塞牙缝。
在青天白日里,竟然遭遇抢劫,究竟是有多么时运不济?
那个包里,有她的身份证件跟护照,有她好不容易办下来,从越南离开飞往其他国家的临时签证。
她连机票都买好了,打算取点现金,作为赶往飞机起飞城市的路途费用。
然而,什么都没了……
这是她亲身历经最灰暗的一天。
那两个人抢走的,不是什么身份证件,而是她的希望,是那一丝苟延残喘,拼命忍受挣扎的残存的希翼光芒。
报警没用,这些混乱治安这么差的地方,报警估计也找不回来那些东西,她也不能让事态扩大。
好不容易甩掉盛斯衍派来追她的人,她不能弄出什么新闻消息。
于是这一天,顾时筝痛哭了一次,撕心裂肺酣畅淋漓的宣泄了一次,将这段时间来种种压抑堆积在心房的情绪痛痛快快的发泄出来,然后,抹掉泪水,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
包被抢走,连同包里的现金也一块没了。
最重要的那些东西虽然都没有了,但还好,当时手机被她拿在手里,没被对方一同抢走,也是考虑到了万一的意外情况,所以她取出现金的时候,还塞了一些现金在身上的衣兜里,鞋子里之类的隐秘位置。
依靠着这些仅剩的手机跟一点极度拮据的现金,再难的处境依旧不能将她击垮,她也没有将自己遭遇过的这些所有告知秦子骞,对他一直都说她很好,因为秦子骞得知,一定会顾不上其他便立马过来找她。
他暂时还不能离开云城,她得时时刻刻知道她爸的病况。
相比起她,她更需要得知顾松明的消息,否则,她没有再继续坚持的意义,那是唯一如今还能支撑她不倒下的东西,是所有强撑她的信念。
而如今,只有秦子骞是可以给她关于她爸消息的人,得到再过一段时间,她爸的情况稳定逐渐恢复以后,才能让秦子骞过来找她。
不过,自从历经抢劫以后,后来——
无论再碰上什么,顾时筝都没再掉过一滴眼泪,再也没有感到害怕这种软弱的东西。
后来,顾时筝流转来到一个村落,找到一间无人居住的小木屋,让她终于有了一处不用身份证件跟钱也能落脚栖息,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后来,顾时筝自己动手,剪掉了一头海藻般的栗色长卷发,换上一身男装。
……
越南,某个地方的一处村落里。
身躯修长挺拔的男人,站在一栋吊脚楼的二楼窗口的暗处中。
他看着那个低垂着脸的人,她用一顶黑色鸭舌帽跟拉到脖子上的风衣衣领,将一张美得精致脱俗的脸蛋,掩饰去大部分轮廓面容。
倘若不是她的身材相比起男人来,骨架过于娇小而身板瘦弱,以及加上对她多年来的熟悉……
诚实地说,倘若此刻她站在一个认识她,却对她并不是多么熟悉的人跟前,几乎可以笃定,不会有人能认得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