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临意一呆,“……哈?”

我眯起眼睛,心情舒畅,拍拍他的肩,“小伙子,爱情不是肥皂剧能演明白的。”

我突然发现,下班后的温存已经间隔了好多年,甚至几乎从未真正地拥有过。

刚在舞团不久,那会儿忙着摸爬滚打,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傻弟弟骑自行车来接我的光阴,没多久我们就分开了。中间是那么长的空窗期,下班回来是沉闷的房间,冰凉的床。

而我好歹还有猫在家里,偶尔它心情好了,在我打开门的时候,还能出来迎一迎。客厅里栽种的芦荟肆意生长,摆了一盆又一盆。

这么一想,似乎林渡舟更凄惨一点,家里连个活物也没有,还住在高档小区的楼层里,连树影都晃不进去。

送走了庄临意,我趴在车窗框上,风吹动头发,灌进衣领,我没头没脑地发疯,“宝贝,你把那套房卖了,回来住我的老破小。”

林渡舟开着车,没有犹豫,回答得沉稳,“好。”

我吃瘪,回头看他的神情,果然依旧认真,一点儿没有开玩笑的样子,我信他明天就能搬东西,后天就能让中介上门。

我打了个寒颤,“恋爱脑真可怕。”

“我刚刚买了一块新的地垫,”林渡舟在十字路口停下,前路悬在空中的红灯开始倒计时,“师哥,先前的那块很旧了,可以丢掉了。”

“是吗?”我靠向椅背,升起车窗,看向他,眼眶发热,“弟弟,不是买一块新的代替它,旧的就会被心安理得地抛弃。”

林渡舟垂下眼眸,我握住了他的手,拉着安全带,倾身靠近,吻了吻他的嘴角,“你应该告诉我,它坏了,脏了,上面有破洞,在新的这块地垫上,我们都用得小心一点。”

车开过大道,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风灌进来,我听见林渡舟低哑的嗓音,我被他拉入回忆。

林渡舟不知道为什么,林沉岩会在六年前的那两个月格外反对我们的感情,因为过去的四年里,他从来没有插手过。

我走入社会、投身工作的第一年,同学们组织回校探望老师。

那段时间我忙于工作,适逢难得的假期,于是探望完老师过后,来到了学校里的5号楼天台,那个我曾经和林渡舟度过了许多夜晚和清晨的地方,每一个角落似乎都残留着琴声,以及我起舞的身影。

我没有预料到那一天会在天台遇见林渡舟,因为两个小时前我和他发消息,他告诉我那天研修室要开组会,晚上才能回家。

然后我看见了那个系着围巾,穿着大衣,指尖缭绕着烟雾的身影。在那个我对林渡舟的心理疾病并不知情的情境下,我与林沉岩四目相对,说得斩钉截铁,“你不是他。”

林沉岩像是嗜血的猛兽,同时也像深邃的猎人,他抱住了我的身体,无论是姿势还是力度,都不来自于林渡舟。

他在我的颈侧留下吻痕,给林渡舟留下他来过的清晰的证据。他将我推在围墙上,让我看到楼房旁被风吹动的摇晃的树梢。

这些都不是针对我,而是他给林渡舟下的最后通牒,是架在林渡舟脖颈上的赤裸裸的威胁。

“他让我们分开,连续两个月,每天这样逼迫威胁,我过得心惊胆战,每天都害怕他会对你做些什么。”车停在热闹的街区里,外头是大牌的嬉闹声,孩童的追逐欢笑,车窗将我们隔离,林渡舟坐在车座上,英挺的身躯写满无力。

“我没有办法了,”林渡舟的神色隐匿在昏暗中,声音努力变得平静,压制之下,却还是有微微的轻颤,“我把这件事告诉了胡教授,希望他能帮我做些什么。”

我牵住林渡舟的手,细细地摩挲他的掌心,“然后呢?”

“林沉岩知道我让别人知道了他的存在,非常生气,大发雷霆,让所有人都离我远一点,事实上,是要我离所有人都远一点。”林渡舟答道。

我疑惑道:“他不让胡教授知道他存在,为什么当时在天台上遇见我,并不躲起来,反倒跟我说那些话?就是为了让我们分开吗?那为什么关于我和他的那次遇见,我当时几乎不记得了,后来好几年时不时地梦见那个场景,才想起一些。”

我看着林渡舟的眼睛,恳切地询问,“你能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就像小黄豆是一个爱拼模型的八岁小朋友,徐阳阳是一个十几岁的叛逆中学生,易诗是一个二十三岁刚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林沉岩总该有个身份。

所以他是谁?

林渡舟说道:“他三十五岁,是一名催眠师。”

催眠师。

指尖像生出一条细小而蜿蜒的游蛇,从掌心攀附到四肢,激起一层细密的麻。

林沉岩是一个催眠师,所以易诗叫他林医生;所以我对那次天台的遇见忘却大半,只能在多年的梦中零散地忆起;所以胡渊劝我让林沉岩现身,弄清楚他的底细;所以他说如果林沉岩必须配合治疗,因为他清楚治疗的过程。

林渡舟低声道:“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林沉岩就知道了很多关于催眠的事情,他很快发现自己并不是主人格,也意识到了我和蒋黄豆的存在。我不确定他是否知道我和小黄豆的童年记忆,我甚至不清楚我现在讲的话他是不是听得到。我只知道,当他出现的时候,我和小黄豆都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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